第32章 黛玉抚琴参机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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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黛玉吃过早饭,照常在潇湘馆内读书写字。忽听外面一阵哭声传来,急忙和紫鹃、雪雁来到外面查看。只见一个婆子红着眼哭着跑过来,说:“元妃娘娘薨了!快去荣禧堂,老爷让大家快去荣禧堂!”

黛玉大吃一惊,顾不得拉上紫鹃便急忙向荣禧堂跑去。

荣禧堂内,贾政、贾赦、贾珍、贾琏等人已经在痛哭流涕。不一会儿,宝玉、宝钗和其他人也都到了。大家听说元春突然去世,都惊愕得目瞪口呆。

“元春怎么突然薨了呢?前几日老爷不是还到宫中看望过她吗?”贾琏和凤姐窃窃私语道。凤姐也一脸狐疑,又对贾琏使了使眼色,让他不要多嘴。

贾政将大家分成两列,男人在左侧,女子在右侧,都恭恭敬敬地跪在贾府荣禧堂门口等着朝廷传旨。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忽听‘得得’的马蹄声由远至近,只见一个宽衣博带的黄门内侍骑马来到贾府。内侍下马后,见众人都已跪在堂前,便高声宣读圣旨:“元妃贾氏,因突发痰疾,于甲寅年十二月二十日卯时薨于凤藻宫。即将发丧,朕念其侍奉有功,准其直系氏族到宫中吊唁,着即刻前往,不得拖延!”

贾政含着泪接了旨,立即准备车马前去宫中见元妃最后一面。因贾母病重卧床,不敢告诉她实情,便瞒着贾母,只带了宝玉、探春、贾环进宫,其他人都暂留家中等候。黛玉虽心中忧虑,也只能和大家一起暂时守在家中。宝钗连忙吩咐众丫鬟小厮立即将府中所有带红色的灯笼器物统统撤去,换上缟素。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的功夫,贾政等人从宫中回来了。宝玉的眼睛哭得通红,怀里抱着一个古筝,探春手里拿着一方砚台,眼睛也哭肿了。贾环虽哭的声音很大,却没有泪水。

贾政回到家中,将古筝和砚台恭恭敬敬地都放在书房正中的书桌上。又和宝玉等人抱头痛哭了一回,宝钗怕他们哭坏了身子,便渐渐劝止了他们。黛玉、惜春也在一旁劝着探春。

“元春姐姐向来身体康健,怎么突然就身患恶疾了呢?”宝玉哭着说。

“这皇宫就是个吃人的恶魔!”探春说,“早知道就不应该让姐姐入宫。”

“不要乱说....”贾政说,声音却难掩悲伤 “是元春自己无福,不得长久伺候皇上...”

“我觉得此事甚是蹊跷,姐姐素来不喜欢纱巾,为什么死后脖子上却围了一个那么难看的纱巾呢?”宝玉说。

贾政见屋里人多,便示意宝玉不要乱讲,又将屋内众人都遣散各自回屋,并嘱咐大家千万不得泄露风声到贾母耳朵里了。

黛玉见贾政遣散众人,便也自觉带着紫鹃回潇湘馆去了。回到潇湘馆后,黛玉坐在桌前,不禁回想起几年前元妃省亲时的样子,那时候的她是多么青春美丽、光彩照人,怎么只两三年的时间便阴阳两隔了呢?前两年自己还曾因为元春在宝玉婚事方面偏向宝钗而对她有所腹诽,但今天突然得知她的死讯,仍不免悲伤。不禁感慨世事无常、生死难测。

中午,黛玉在潇湘馆匆匆吃了午饭,知道前院在布置元春的灵堂,便想到前院看看,兴许能帮上一些忙,于是便起身独自向前院走去。经过荣禧堂的时候,忽然听到有铮铮的古筝声音传来,透过窗子一看,原来是宝玉独自一人在弹奏着元春的古筝。宝玉一边弹,一边垂泪,竟丝毫没有注意到黛玉就站在外边。

黛玉独自站在窗外听了一会儿宝玉所弹的曲子,听出来是《汉宫秋月》。想到剧中的诗句“零落当时守宫血,清霜几度为消除。”,心中一阵凄凉。忽然,黛玉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对,眉头皱了起来,抬脚走进了屋内。

宝玉正戚戚地弹着,见黛玉走了进来。便停下了抚琴的手,一言不发站起身准备走出去。

“宝哥哥,我可以弹一下这把古筝吗?”黛玉问道。

宝玉用余光瞥了黛玉一眼,冷冷地说:“家里的琴,你想弹便弹,不用问我。”

黛玉知道他还在生气,便不睬他,兀自坐在古筝旁边,纤纤玉指拨弄着琴弦,霎时间一阵琴声像一股清流从石缝中跰出似的,妙不可言。宝玉站在那里听着,虽然想走却迈不开步子。

黛玉弹了一会儿,忽然皱眉说道:“这声音不对...”

“有何不对?”宝玉问。

黛玉抚摸着琴身,又把琴的上下左右前后都看了一遍,又伸手到琴的腔体内部抚摸着,忽然发现了什么,说:“这里有东西!”

“什么东西?”宝玉也好奇地凑上来看着。

只见黛玉纤细的手指徐徐从琴腔中抽出,指尖夹着一张折起来的薄纸。宝玉狐疑地从黛玉手中接过纸,打开一看,元春的临终密信霎时间映入眼帘!字字血泪。宝玉读完,顿时肝肠寸断,嚎啕大哭,黛玉急忙接过来看,也心痛万分。

“宝哥哥,你莫哭,此事万分机密!需禀报舅舅,切莫让其他人知悉!”

宝玉点点头,也顾不上和黛玉之间的隔阂,拉着黛玉便往贾政的房中走去。贾政正在房中独自叹息,忽见宝玉和黛玉二人进入。宝玉把元春的临终书信双手奉上,哭道:“我就说姐姐死的蹊跷,果然如此!父亲您看!”黛玉也把从古筝中发现书信的经过向贾政叙述了一番。

贾政接过书信一看,顿时心如刀绞、老泪纵横,用手捶打着桌子,一遍遍哭着念元春的名字。

“父亲,此事绝不能就此罢休,我要为姐姐报仇!”宝玉含泪道。

贾政用袖子拂去眼泪,叹息一声说:“报仇,谈何容易啊!那忠顺王府根深势大,朝中爪牙无数,手眼通天,又深得皇上信任,岂是我等能够撼动的?你去报仇,无异于蚍蜉撼树、以卵击石啊!”

“难道姐姐就这么白死了?”宝玉哭道。

贾政沉吟片刻,叹道:“人死不能复生,你即便杀了那懿贵妃,元春也还是死了。此事勿要再提了。”说着便站起身来,拿着那纸向灯走去,想将那纸条放在灯上烧掉。

黛玉一见,急忙抢先一步,上去一把将纸条抢在手中。说:“舅舅不可!”

贾政没想到这个平时弱不禁风的外甥女此时身手竟如此敏捷,竟然从自己手中抢走了纸条。不禁生气地看着黛玉道:“黛玉,你要干什么?”

黛玉对贾政正色道:“舅舅,这张纸是元春姐姐在世上最后一刻留给我们的唯一凭据,将来惩治恶人全凭这信为证,怎么可以烧掉!”

贾政:“不烧掉,终究是个祸患,会危害我贾氏满门的!”

宝玉反诘道:“怎么是祸患!我们不让别人知悉,藏好它便是!”

“怎么藏?藏在哪里?到时候一旦被别人知悉,不仅你我,全家都得死!”贾政瞪着宝玉说着,一边走到屋外四下看看,确保没有人在外面偷听。

“舅舅莫怕,我帮舅舅将这纸藏在王府里便是。” 黛玉轻声说。“我母亲临终前给我留有一个梳妆匣,里面是母亲的几件珠宝首饰,作为留给我的纪念。匣子里有一个隐蔽的夹层,可容一两张薄纸,只有我一人知悉这个机关。我将这匣子随身带往王府,放在我的闺房中,不会有事的。”

贾政听了,迟疑了片刻,说道:“这...事关重大,牵涉到北静王府,王爷会允许你这样做吗?”

黛玉镇定地说:“王爷那边,请舅舅放心,我自会处理好。”

贾政听后,默默点了点头。宝玉也感激地看着黛玉,说道:“多谢林妹妹!”

于是黛玉将书信重新折好,先放在贴身内衣兜里,和宝玉出了贾政的房间。

黛玉朝四周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悄悄对宝玉说道:“此事绝密,你切莫妄动!也切莫与他人商议!舅舅说的对,以我们目前的实力,要想报仇,无异于以卵击石。我会先与王爷商量,再细细定夺破敌之策。”

宝玉点点头,送黛玉穿过堂前花园。走到分叉口即将分离时,宝玉忽然对黛玉说:“林妹妹,前几天是我不好,我不该说那些话。还请你不要记在心上...”

黛玉回头看了看宝玉愧疚的脸,说:“宝玉,你我从小一块儿长大,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只是,你我都是已有婚配之人,应以礼法为重。”

宝玉停了一下,又问道:“那水溶待你好吗?”

黛玉轻声道:“王爷待我很好..”

“那....那我就放心了。”宝玉低头道。

“宝玉,以前你我之间也曾两小无猜、欢笑戏虐,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兄妹之情终究不是男女之情。我也是不久前才明白这一点。”

宝玉听了这话,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地说:“是吗?我似乎还是不甚明白。”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黛玉看着宝玉说。

宝玉望着黛玉,无奈地点了点头。两人便分手各自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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