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水溶焦躁不安地等了几天之后,终于等到了皇上上朝的日子。
在宫中传出贤德妃突然薨逝的第三天,皇上又重新上朝视政了。朝堂之上,水溶冷眼观察,见皇上无精打采、神色萎靡地听完了大臣们的所有奏报,对几件政事做了简单的处理交代便下令退朝了。水溶思忖,自古帝王因后宫妃子去世而辍朝的例子比比皆是,也许是贤德妃的突然病逝给皇上带来了一些心理打击,使得他无心处理政事。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向皇上讲自己的婚事似乎不合时宜,但自己要讲的事情实在太重要了,等不了其他日子了。终于咬了咬牙,一见皇上退朝要向后宫走去,大臣们也都络绎离开了,便急忙上前拦住皇上道:
“陛下!臣弟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向您奏报。”
“哦?什么事?”皇上会过头来。
水溶上前一步,低眉拱手道:“陛下还记得当年漠北战役之后,曾奖赏臣弟,对臣弟说过可以同意臣弟的一个请求吗?现在臣弟的确有一件事...想求陛下同意。” 说完,水溶两眼诚恳地看着皇上。
皇上回忆了一下,想起来当时自己的确曾应允水溶,便笑道:“哦?朕当然记得。你终于想好了吗?快说给朕听听。你想要什么?”
水溶微微低头,面带红晕说道:“陛下,臣弟想另娶一位王妃。”
皇上听到,睁大了眼睛说:“哦,你小子!原来是为了这个!哈哈!” 笑着拍着水溶的肩膀,说:“到底是哪位姑娘让你如此中意,不惜另立王妃?”
“回陛下,是前江南巡盐御史林如海之女林黛玉。”
“哦?原来是林如海的女儿,你是怎么认识她的?”皇上睁大眼睛诧异地问。
水溶低头笑了一下,说:“正是那次奉陛下之命到苏州拜访林大人的时候认识的。”
皇上回忆了一下,似乎想了起来。“这样看来,我还是你们的媒人了!你们什么时候成婚?朕也去吃杯喜酒如何?”
“陛下同意我娶林姑娘为妃了?”水溶欣喜地问道。
皇上点点头说,“对林如海的女儿,我当然是同意的!我早就想封她一个诰命夫人,现在刚好了却此愿。”
水溶心中狂喜,急忙跪下道:“多谢陛下成全!陛下若能光临我们的婚礼,真是让臣弟受宠若惊、蓬荜生辉!”
“不过,你之前的那位王妃,怎么处理?”
水溶叹口气道:“陛下,臣弟之前的那位王妃沈氏,实在不是臣弟所中意的。只是当时父命难违,才不得已而为之。”水溶本想把沈艳梅这些年在王府做过的那些恶事说给皇上,但转念一想,这些事情如此龌龊,怎能有辱圣听;并且红玉之死已成悬案,若将此事告之皇上,实为不妥。于是便隐去这些事,说道:“不过,念在两家的世家情义,以及与她之前的夫妻情分上,我仍会好好待她,只是要将她的名位降为侧妃,屈居于黛玉之下。”
皇上想了想,前朝皇子因夫妻二人龃龉不合而另立王妃之事也是有的,倒不算冒天下之大不韪,于是点头,笑着扶起水溶。说:“这是你的私事,朕不会管。不过,你要将她的名位从王妃降为侧妃,她肯吗?她的家族会怎么想?”
水溶沉思了一下,道:“她不肯也得肯!至于她的家族,我会亲自登门致歉并用重金补偿他们的。”
“这样也好,你自己处理好即可,不要闹出什么乱子。”
“多谢陛下!”
水溶谢过皇上,兴冲冲地回到王府,告诉了太妃皇上已同意他另娶黛玉为妃的事情。太妃听了,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落了地,立即大张旗鼓地为儿子张罗婚礼事宜。一时间王府上下都忙碌起来,小厮和丫鬟们都在争相传言喜讯,消息不胫而走,也被沈艳梅的丫鬟宝珍听了去。
沈艳梅被幽禁在芙蓉苑,整日闷得发慌,感觉自己从内到外都发了霉,霉得像那过火后的残垣断壁一般黑了。一日隔墙忽然听到外面欢天喜地奔走相告的声音,心下疑惑,便问宝珍:“他奶奶的,外面这是在搞什么鬼?”
宝珍垂下头,踟蹰道:“这...奴婢不敢说。”
“什么事?快说!”沈艳梅怒道,随手抓起一把秃了毛的扫帚,就想往宝珍身上打去。
“是...奴婢听说...是王爷要娶一个新王妃了。”
“什么?”沈艳梅顿时石化,眼睛瞪着宝珍看了几秒钟,继而两腿一软坐到床上,扫帚也落到地上。回过神来后,哭着骂道:“这个贼强人!死浪种!我就知道,早晚他会这么做!可怜我巴巴地嫁过来,一心地讨好他、服侍他那要死不死的娘,却还是被他休掉...” 一面捶胸顿足大哭起来。
“王妃莫怕!”宝珍一看沈艳梅崩溃的样子,急忙安慰她:“奴婢听说,王爷只是另娶王妃,但您的王妃头衔还是在的!”宝珍不敢骤然说真话,只得先用谎话糊弄着她。
“在个屁!我整天被困在这里,还是个什么王妃!”沈艳梅哭的声音更大了。
宝珍一看沈艳梅哭得红泪阑干,只好小声劝道:“王妃,实在不行,不如请求太妃,放我们回侯府吧!回侯府起码还能自在一些,也比整日困在这里强... ”宝珍实在也恨透了芙蓉苑这四堵高墙,巴不得早点出去放放风。
“放你妈的狗屁!回了侯府,不是明摆着是被休了吗?”
“...” 宝珍被她骂得一脸丧气,也不知说啥好了。
沈艳梅呜呜哭了一会儿,忽然止住了哭声。绞了绞手上的帕子,说 “与其被休,不如撞个鱼死网破!”
宝珍呆呆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心里直打鼓,要死她去死,自己可不想死。
“宝珍,你偷偷差人去侯府散播消息到外面,就说我无辜被王爷囚禁,生不如死,而他却移情别恋,要另娶王妃,把这消息传满京城,传得满城风雨,搞臭他的名声!我要让人人都知道,他水溶是怎样一个薄情寡义、喜新厌旧之人!我要让全京城的人都唾骂他!”
宝珍听了,嘴唇翕动了一下,惶恐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沈氏和宝珍指使族人铺天盖地地传播水溶的谣言,一时间,不明就里的人纷纷对北静王府侧目以视,指指点点。
忠顺王府中,忠顺王爷正倚在太师椅上抽着水烟袋,旁边的一个小妾给他捶着腿。一旁一个戏子在唱着他最爱听的戏曲,‘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到大街前…’。他一边听一边哼,眉飞色舞。过了一会儿,他厌了,伸了个懒腰,便挥挥手让小妾和戏子都走了。只留下老婆李氏在旁边。
“哎呀!贤德妃死了,快哉快哉!如烟除去了一个死对头,干得漂亮!”忠顺王爷一边哼着小曲一边说。
“我就说嘛,她哪里是咱如烟的对手。”李氏眯眼笑着,脸上的褶子似乎都展开了,又问道:“最近贾府里有什么动静没有?”
“倒没听说什么。那贾政呆若木鸡、又胆小如鼠,三大脚踢不出一个屁来,料他也搞不出什么名堂。不过,听说水溶要娶那贾政的外甥女林氏为妻,倒是让我有几分忧虑。你知道她是谁的女儿吗?”
“谁?”
“哼!林如海!当初就是因为这个难缠的探花郎,才让老夫在江南折了足足十几万的进项。听说他这个女儿文采斐然,被誉为女诸生。有其父必有其女,若是她嫁到北静王府,那以后水溶将更难对付了...”忠顺王爷黯然说道。
李氏听了也皱了皱眉。“怪不得,我听说最近外面都在风传北静王爷水溶囚禁他的原配沈氏,要另娶新妃。无风不起浪,没想到那水溶竟是个喜新厌旧、心如铁石之人。”
“哦?什么人说的?”
“大街小巷都在传,连路边的小摊小贩都知道!”
“哼!囚禁原配,另娶新妃。好个风流多情的北静王爷!”忠顺王爷看了看李氏,说“你去王宫里面也传传此事,告诉如烟,让她给皇上耳朵边也吹吹风。”一边奸笑道:“水溶啊水溶,莫怪老夫,这是你咎由自取!”
“王爷,光是我和如烟这么说,可能不顶用啊!”李氏道:“我听说皇上和那水溶亲如手足,只怕皇上根本不会在意他的私生活。”
“你说的对。不过,其他方面我自有安排,有那钱铭为我谋划。你不用操心,只把自己分内的做好就行了。”忠顺王爷敲了敲烟袋,又哼起了小曲。
“钱铭?就是那个会写几句臭诗的?”
“你可别小看了他,有时候书生也并非百无一用,皇上还就喜欢他写的青词,他现在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
“哦...”李氏似乎明白了,笑道:“老爷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我自然放心!” 然后一挑帘子,扭动着肥硕的腰肢出了门。
皇宫御花园里,花香阵阵、蜂蝶飞舞,一派旖旎风光。皇上正和懿贵妃在花丛中信步赏花。来到一处牡丹花丛旁边,只见这丛紫色牡丹,花大如盘,花瓣层层叠叠,妩媚婀娜,实属花中极品。皇上命内侍剪下一朵,然后亲自给懿贵妃插入头顶高高怂起的发髻之中。
“怎么样?臣妾带着好看吗?”懿贵妃眨巴着眼睛问道。
“爱妃绝色,也只有这牡丹才能与你相配。”皇上说着,又上前抚摸了一把懿贵妃略施薄粉的脸颊。
懿贵妃装作害羞的样子娇嗔地打了一下皇上的手,道:“皇上自重,这大白天里的,后面还跟着外臣…”
钱铭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人身后,也笑呵呵地奉承道:“陛下和贵妃如此恩爱,就是天上的牛郎织女见了也是要羡慕几分啊!”
“哈哈哈!”皇上朗朗笑了几声,将袍袖一甩,顾道:“钱卿,如此良辰美景,何不做一首诗以记之?”
钱铭早就料到皇上有此美意,其实早在前一天晚上就已经私下里做好了献媚邀宠的诗,此时刚好拿出来卖弄一番,便假装脱口而出吟咏出来。皇上见他瞬间便做出一首,非常吃惊,竖起拇指夸赞他道:“钱卿如此大才,只怕是李白再世?”
钱铭心里美滋滋的,嘴上却说:“不敢不敢!微臣怎敢与诗仙媲美!”说着给皇上下拜道谢。
“钱大人真是太谦虚了!”懿贵妃也笑道:“我听说那北静王爷也擅长作诗,不如哪一天让钱大人和北静王爷同台赛诗如何?”
“水溶?他这几日恐怕不得空,他忙着娶新王妃呢!”皇上笑道。
“哦?怪不得这几日京城里风言风语的呢!”懿贵妃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
“什么风言风语?”皇上问。皇上历来对民间的传闻十分在意,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懿贵妃:“臣妾听闻北静王爷好像要娶一个新的妃子,为了娶这新妃,竟然不念旧情,把他的原配沈氏囚禁了起来。”
“什么?”皇上听了不禁皱起了眉头。
“是啊。现在京城里大街小巷都传遍了,听说他那原配王妃沈氏整日以泪洗面、生不如死,水溶一日仅供一餐的饭食给她,那饭食就像猪食一般!可怜那沈氏,唉!年纪轻轻恐怕要不久于人世了。”钱铭和懿贵妃一唱一和,双簧齐奏。
“这个水溶,怎么能这样做!”皇上生气地说。转头对着身边的太监说道:“传朕的旨意,让水溶立即释放他的结发妻子,好生照看,规格待遇一律按照新妃!”
“是!”太监答道,立即下去传旨去了。
“这个水溶,朕前几日刚刚准了他另娶新妃,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骄横起来。我还差点要去参加他的婚礼呢!”皇上叹了口气。
“他还不是仗着自己有军功,所以愈发趾高气昂起来了。”钱铭说道,“我听说,他之前就私下里大肆结交朝臣,议论朝政,矜功自伐,用‘结党营私’来形容他也不为过!只因皇上信任他,没人敢参劾他罢了。”
皇上听了,心里一沉,吃惊地说道:“议论朝政,结党营私?有此事?”
钱铭:“千真万确。皇上可曾听说北静王府所谓的‘月池诗会’?表面上是吟诗作赋,实则讥讽朝政、拉拢名士为他所用。”
皇上的脸色愈发阴沉,问道:“都是哪些人去?”
“这个...因为小人从未参与过,所以知道得也不甚详细。”钱铭转了转眼珠子,说道。
皇上沉吟了一下,说:“道听途说,也不足为信...”
“是..” 钱铭悄悄观察,但见皇上脸色彤云密布,目光阴骘,嘴角耷拉得像两个布袋子,便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失时机地住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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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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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皇上赐婚,群鸦生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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