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春深时节,莺飞草长。大观园中,阳光透过树梢的嫩叶照射下来,温和而敞亮。花丛中蜂蝶时时飞舞,婉转的鸟鸣在院中时时回荡,一派祥和的风光气氛。
黛玉在潇湘馆用过早饭,看窗外春色明媚,便披上披风,独自在大观园里散步。走了不久,不觉来到旧日自己葬花时所埋的花冢前。但见褐色的土丘之上,竟然发出芽来,长出了一枝小小的蔷薇花苗,虽只有几片叶子,倒也欣欣向荣。黛玉心喜,想到,自己本来是为了怜惜落花才埋的花冢,没想到竟无意中种出了一个新的生命,还真应了那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不禁望着这花苗出了神。
一边悠悠地望着,心中浮想联翩。忽然悟到,万物的凋落与新生是一个无尽的循环,花发花落自有时,就像人生的跌宕起伏、命运的循环流转。日中则昃,月盈则亏,天地盈虚,与时消息…… 这一切都被老子所说的无形的‘道’所掌控、所约束,只是这‘道’,却无可道、名无可名。在这浩渺广阔的天地间,每一个生命都在努力地向前走,却不知脚下的路最终通向何方。屈子曾说“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而自己也是这浩瀚无垠的宇宙中一粒小小的尘埃,如老杜诗中所言,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被那如罡风幻雨一般的命运裹挟着,吹向永远未知的前方,只是不知那前方是否永远是坦途…
黛玉正望着这花苗出神,忽然一双温暖的手从后面捂住了黛玉的双眼。黛玉骤然一惊,正想喊叫,却立即闻到从此人身上传来的一丝好闻的檀木幽香气息,正是王爷的三省斋房间里熟悉的熏香气息。黛玉心中一喜,立即抓住那双手,回转身来,双翳一抬,只见水溶正站在面前,英眉下一双熠熠闪亮的眼睛正衔笑凝视着自己。黛玉日日思念水溶,只觉得度日如年,此时猛然见到心中朝思暮想的情郎,欣喜异常,但一下子面对那双温柔双眸,却又绯红了脸颊,羞郝地低下头去。
“黛玉,终于又见到了你... 这几日,我终于明白什么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你呢?也想我吗?”水溶说着,双手已缱绻于黛玉的腰际。
黛玉羞涩地点了点头。水溶将黛玉搂在怀中就要低头去吻她,却被黛玉推开,颦眉道:“王爷,这大白天园子里,人来人往,不可如此...被人看见了不好...”水溶见她不肯,只得作罢。
水溶:“你刚才在看什么呢?我见你站在那里出神。”
“在看我去年埋的花冢。”
“花冢?什么是花冢?”
见王爷不明就里,黛玉扑哧一笑,指了指那土丘,说:“就是那个。去年春暮的时候,我看到好多花瓣落在地上,被践踏得很脏,心中怜惜,就把它们收集起来,装在布袋子里葬在那里了,取名花冢。”
水溶一听,被逗笑了。说:“葬花?真真只有你这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才能做得出来!敢情你和那些花儿、草儿们是同出一种才如此惺惺相惜?”
黛玉抬起眼睛看着他,说道:“难道只有我和她们同出一种?王爷也是!”
“你如花似玉,所以和她们同出一种。我这个大男人怎么也是?”
黛玉微微笑道:“自从盘古开天辟地,天地之间本无一物,这世间所有的生灵都缘自宇宙洪荒中的一丝生气,不管是人、还是花、还是鸟、还是兽,都是同出一种。难道不对吗?”
水溶被她说得无言以对,只得点头笑道:“好吧!原来你这么伶牙俐齿,我今天方是领教了。我说不过你!”
黛玉得意地一笑,说:“所以,这花瓣儿其实也是有生命的,只是它们的生命还是我们人类至今无法清晰地看到的一种方式。质本洁来还洁去,它们生来洁净,死去也应清清白白地走,不应让它们陷在那污浊沟渠之中。”
水溶哂然一笑,道:“你这话让我想起那些士大夫的名言‘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你若是生成了男子,必然是个高风亮节的君子,让我顶礼膜拜。”
黛玉笑道:“你只管恭维我吧。”
“来年春天我和你在王府中一起葬花如何?你只负责收集花瓣,那挖土埋土等粗笨的活儿就交给我做!”
黛玉被他这么一说,也掩嘴笑了。“难道在王爷心中我就这么弱不禁风吗?连锄头也扛不动?”
“不是,既然你这么怜香,我当然要惜‘玉’了!”水溶语带双关,用眼睛斜睨着黛玉。
“油嘴滑舌!”黛玉被他逗得掩嘴娇笑着,娇俏地依偎在他怀中。
“王爷这几日都做些什么呢?”黛玉问道。
“没做些什么,全在想你。山河远阔,人间烟火,无一是你,无一不是你。若是再过几日不见,你定会发现我瘦了一圈。”水溶一本正经地说。
黛玉知道他又在说笑,不禁又娇嗔地瞥了他一眼,但心里却觉得异常幸福。水溶扶住她的香肩说道:“黛玉,皇上已经同意我娶你作我的王妃了。”
黛玉没想到竟会如此顺利,心中不敢相信,惊诧地望着水溶,“真的?皇上真的同意了?”
水溶点点头,说:“是的。他本来还想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只是今日又传旨说不得空、来不了了。”
黛玉听到,心中起了一丝疑惑,却没有表达出来。
“我要马上娶你为妻,一刻都等不了了!现在我府中已一切就绪,你的婚服我已令人送至贾府。黄历说今日便是吉日,今晚就跟我成婚如何?”
黛玉点点头说:“好的!我要去辞别一下外祖母和舅舅他们。”
“好,你先去与他们辞别。我的迎亲花轿今日未时便到!”
“嗯!”
水溶拉着黛玉的手,和她并肩向贾母住所的方向走去。两人却都没有注意到不远的藤曼阴影下,宝玉孤身一人望向他们的幽怨的眼神。
垂花阁内,贾母和贾政得知王爷今日便要迎娶黛玉,都高兴异常。贾母躺在床上,让鸳鸯扶她坐起来,颤巍巍拉着黛玉的手,流泪说道:“玉儿,今日你要成婚了,外祖母心中高兴啊...只是舍不得你走...”
黛玉一见,也扑簌簌流下泪来,握住贾母满是皱纹的手说“外祖母不必担心,我虽嫁到王府,但以后随时回来看望您...”
水溶看到,也躬身对贾母说道:“老人家,以后黛玉虽是我的王妃,但我决不会约束她,她要想回来看您,随时可以回来,您若是想她了,也可以随时召她回来陪伴!”
贾母和贾政听闻,也甚感欣慰,感叹黛玉得到王爷真爱。
“政公,晚辈今日下午未时花轿过来迎娶黛玉,先告辞了。”水溶说着,向贾政拱手告辞。贾政亲自送他出门。
两人一出门,忽见宝玉正站在门口,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水溶。水溶一见宝玉这种眼神,也不由得一怔,心中觉得一阵尴尬,知道他心中一定因自己抢了黛玉而耿耿于怀,一时却不知和他说些什么。
宝玉首先拱手向水溶行礼道:“王爷,我有一些话要和你说。”
贾政看他的样子,不知道他要和王爷说什么,怕他说出不着边际的话得罪王爷,正想阻拦,却见王爷对宝玉也微笑着拱手还礼道:“宝玉,好啊!”
“王爷,你我一同去园中走走如何?”宝玉道。
“好。”水溶道,又回过身来对贾政拱手施礼道:“政公不必远送了,我和宝玉去园中略走一下。”
贾政只得点头,担忧地目送他们两个向园中走去。
两人都低头默默地走在园中小径上。水溶因自己抢了宝玉挚爱,心中不免对宝玉有一丝愧疚,但又转念一想,此事还是因为宝玉与黛玉本就无缘,若不是自己半路杀出,恐怕黛玉早已命丧黄泉,死于宝玉家人之手!想到这里,便横下心来,不再有任何愧疚之意。
两人渐渐走至园中一处树荫浓密的僻静之所,宝玉突然开口道:“王爷,我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水溶看了一眼宝玉,知道宝玉胸中之言终究是不吐不快,说道:“当然可以,你问吧。”
宝玉冷冷道:“不知王爷是从何时开始喜欢我表妹的?”
水溶顿了一下,继而说道:“从我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一刻起...”
宝玉一愣,抬起头来看着他。却见水溶继续讲道:“两年前,当时我正在奉圣旨去江南拜谒林如海的路上。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偶然在扬州街头见到林姑娘被恶人欺凌,就出手救了她。后来,又在林如海大人的家中再次见到她。”
宝玉回想了一下,恍然道:“就是林妹妹去江南看望父亲的那次?”
“正是。”
“哦....原来是这样。林妹妹却从来没向我说起过。”
水溶低头哂笑了一下,说:“那时的她,可能心中还没有我。所以,当然也不会在意和我的相遇...“
宝玉听到这句话,冷冷地勾了一下唇角,说:“林妹妹和我,的确是青梅竹马。自从她进了贾府,我们日日总在一起,无论是吃饭、玩耍、看书、作诗...记得那时候,无论我去哪里,她都要跟着我去到哪里。她做的诗,也必然是第一个给我先看...”
水溶听了,低头不语。
宝玉斜眼看了看水溶的脸色,心里一阵快意,又道:
“记得王爷将林妹妹从贾府救出去的那一天,正好是我成婚之日的前一日。我母亲被抓的时候,正好是我婚礼刚刚结束。王爷也真是巧,是不是早就知道林妹妹即将遭遇毒手,也早就知道我的婚礼即将被人掉包,而故意....将计就计? 使我与表妹之间再无挽回的余地?”说着,一双眼睛带着恨意盯着水溶。
水溶心中一阵难言的气愤,抬头冷冷地看着宝玉,傲然说道:“宝玉,你把本王想得也太不堪了!实话实说,我是在最后一刻才知道黛玉被人下毒!而你所说的什么‘掉包之计’,我更是闻所未闻,哼!也不屑于去知道。”说到这里,水溶用轻蔑的眼光看了一眼宝玉,嘴角一挑,缓缓说道:“难道你自己的婚姻,不是应该你自己更为清楚吗?”
宝玉被说得语塞,满脸涨红,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
“抱歉!是宝玉唐突了!不瞒王爷,我心中一直深爱表妹,而且我一直以为表妹心中也只有我一个人!可否请王爷高抬贵手、成全我们?不要与表妹成婚?”说完,用乞求的目光看着水溶。
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却显得此刻的园子里更为寂静,寂静得让人有一丝胆寒……水溶的脸如三九冰封,面无表情。尴尬的一刻沉默过后,水溶抬头用犀利的目光扫视了一眼宝玉,掷地有声地说道:“宝玉,你如果真的深爱黛玉,绝不会让她日日为你而流泪,也绝不会听任别人来主宰你的婚姻!”
宝玉听到此话,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烧。
水溶斜睨着宝玉,说:“如果我是你... ” 冷笑两声,继续说道:“近水楼台先得月,我一定会日日护着黛玉,绝不让她受任何人伤害!哪怕是我的至亲至敬之人!若我要娶她为妻,不管任何人阻拦我,哪怕是我的父母、是天子、是全世界的人都反对我,我也一定抗争到底,至死不休!你,能做到吗?”
宝玉讷讷地看着水溶凌厉的目光,口中却不知如何回答,沉默了许久,终于说道:
“我不知道...如果她还爱我,我也许会做到。只是她现在已经不再爱我了,是你...夺走了她对我的爱...”说完,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水溶默默看着宝玉那张俊秀而哀戚的脸,目光中透出一股冰冷而残忍的沉静。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对视着,谁都没有说话。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却过得很慢很慢...终于,宝玉的眼睛逐渐低垂了下去,整个人像一棵枯树一般萎靡了下去。水溶看到,心中不禁隐隐对宝玉产生了同情,叹了口气,道:
“宝玉,不是我存心要横刀夺爱。但,爱是自私的!我对林黛玉的爱,早已超出世上一切....我可以放弃我的王位、可以放弃我的财富和拥有的一切、甚至可以放弃我的生命,但绝不会放弃她。”
“王爷不必说了…. 我知道了… 此事,宝玉不怨王爷!.....”
宝玉想继续说,却哽咽说不下去了...“是我无福,不能和表妹相配!是我无福… 祝你们两个....百年好....”
水溶看着他那因内心极度痛楚而落泪的清秀面庞,伸出手来扶着他的肩膀,说:“宝玉,你的心情,我感同身受。然而,姻缘不能强求,我与黛玉,也许是前世注定的宿爱,我不可一日无她!请你原谅我...”
宝玉看着水溶的眼睛,只觉得王爷那锐利的目光中有着难以撼动的坚定。
“宝玉,我一直视你如兄弟,今后也不会改变!我希望,你对我,也是如此...好吗?”水溶看着宝玉说道。
“...”
宝玉无言地点了点头,擦干了眼泪。
水溶握住宝玉的手,使劲握了一下,转身离去。
在这里,我想通过水溶之口表达出来我自己的看法。读了《红楼梦》之后,我愈发感觉贾宝玉并非真爱林黛玉,那一句”莫怨东风当自嗟”已点出曹公本意,通篇只看到宝玉处处留情,而黛玉傻傻地为他吃尽了醋,却心甘情愿。我只想说,呵呵,你好自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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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临花冢郎妾意浓浓,逞口舌宝玉落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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