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雪至

说“渴”的人毕竟顶着陈钰的身体,陆贺只能强行镇定下来,还是走了过去,用匕首划破了手掌。

汩汩的鲜血瞬间流淌出来,在雪白干净的手掌间尤为显眼。他把手递过去,不自在地移开目光:“给。”

女人犹豫了几秒,还是禁不住这种诱惑,捧起他的手大口吮吸起来。末了还将他指缝的血也舔舐得干干净净,只是因为动作很轻,更像是落在指间一个又一个亲吻。

掌心传来细微的痒意和刺痛感让陆贺更加无所适从,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可,可以了吗?”

女人好一阵儿没有出声,她在微垂着眼,陆贺看不清她眼里的神色。

她只是毫无征兆地将自己的手缓慢地扌臿进那微张的指缝间,忽而扣紧了。

男人眸子一颤,下意识要挣开,却见她吻了吻他的侧颈,声音低哑地笑着喊:“……陆贺。”

分明是一模一样的两个字,陆贺却在一瞬间没了挣扎的力气。

他不敢置信地、甚至可以称得上有些冒失地又问了一遍:“殿下,你是不是……回来了?”

“嗯。”女人蹙了下眉,神色看上去对超出掌控的部分有些不怠,“再不回来,这小东西都要把你的血喝干了。”

她稍稍活动了一下指关节,重新适应了下这幅身体,却没松开扣着陆贺的那只手。

目光触及崭新鲜艳的伤口,她忽而嗤笑一声,说不上是心疼还是气恼:“这么大方,连血都愿意让给我?”

陆贺答:“因为是殿下。”

陈钰想笑他些什么,想了想,陆贺确实一直如此。

而她自己所拿得出的一切,包括她磕磕绊绊练习许久的东西,却都是稀薄的。

那其中,或许也包括她自以为是的爱意。

此次毒素发作并全非坏事,她想,至少她在睁眼看见陆贺的那一刻,忽然福至心灵般通悟陆贺生气的缘由——稀薄之物,赠予心爱之人,似乎并不够诚。

于是她偏过头,忽而问道:“陆贺,我离开那日,你打赢了吗?”

那夜事出突然,陆贺与魏郃自然没能打成,倒是陈钰此时问起来,陆贺目光游移,似乎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这点陈钰看出来了,也并不逼问,只是又道:“那陆统领为何,忽然要争一个小小的校尉之位?”

陆贺瞳孔稍稍缩紧,别开眼,显然不敢与她对视:“臣为殿下打探消息。”

“是吗?”见他这番反应,陈钰反而低下头笑了一声,“不是因为大人,对我有私?”

不偏不移,正中靶心。

陆贺嘴唇动了动,压根说不出否认的话,却也说不出什么露骨之辞,喉头攒动,也只说得出:“殿下,我……”

陈钰盯着他看了几秒,下巴在空中微点两下,轻声笑笑:“我知道了。”

“走吧,我们去——”

“是。”

陈钰朝外走去的动作一顿。

她偏过头,看见男人攥紧手心又松开,“臣确实对殿下,心生妄念……”

“但臣不求其他,但求长伴于殿下身边,也好……”

短暂的怔愣过后,陈钰忽而再次勾唇笑了:“除了这个,不想要别的了?不想要,我身边只有你一个人吗?”

“别紧张,”在惶惶冬日,她挑了下眉,笑着朝他伸出手,大氅上狐狸毛随风而动,显得整个人温柔而肆意,“陆贺,过来。”

荒海的第一场雪,终于落下来了。

天启二十三年冬,被破格委任的西岐州官落马,据传,是新帝派下的暗探亲自督办而成。

那名暗探身手不凡,领兵围府,当场将人擒获。另有连坐,看管不力、妖言惑众者,处斩若干。

新任的州官择日上任,似乎姓魏。这位新官上任三把火,即日解散战俘营,各领籍贯,去留随意;另设地方法若干,重修民生政务,上行下效,忙得不可开支。

陈钰却知道这是魏郃故意在避着自己,她在漫天风雪里将兵符与一封书信一同交于门徒,说希望可以让他亲手接过。

“……若他不愿接也无妨,”她轻笑一声,假装不知道门后的动静,“找个干净的地儿,烧了便是。”

骏马催促似的打了个响鼻,陈钰抬头望了望风雪弥漫的天,转身回了马车。

车夫朝空中挥了下鞭,两匹高大的俏驹载着马车呼噔噔驰过万丈雪地,朝荒海之外驰去。

待快看不见踪影,州府的大门才悄然开了,一身青袍的新任州官迈出门槛,面色不善地道:“拿过来。”

与他冷冰冰的表情不同,他接过的动作极为珍惜,一路护着信不让风雪沾染,直至寝宫才关上门窗,细细打开看了。

是女人亲手提笔写下的字迹不错,又带着某种与往日完全不同的温存味道,与他告别。

魏郃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眼泪,心说无论她说什么,自己都不会难过,却在看到最后几行字时,骤然红了眼眶。

她说:“……人世生老病死,三载春秋,几度轮回。言发于衷,恩与爱自愿赠予,无需偿还,皆无悔。

小郃,为官之路道阻艰险,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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