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么会......可那天我确实,确实看见......”
话到此处谢兰竹也愈发不确定,自己那天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无尤思忖道:“我想你当时肯定是看见了自己丈夫的魂魄,所以他才能取得你的信任,你不细说我也不勉强,虽然他说的反噬我觉得不会有什么作用,不过想必也会让人安心一点。”
谢兰竹平抚下胸口,低眉点头。
“不过我敢肯定他是用了什么令人蒙蔽的幻术,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并不知道,为了钱财造势又大费周章地使用降灵术,真的值得吗......伯母,能带我们去看看那个药铺旁的幡条吗?”
不知不觉无尤因分析变得过于忘我,精明的口吻完全不像区区十岁说出来的话,意识到此的她话锋一转,抬头看向刘长英眨眨眼道:“师父你觉得呢?”
刘长英差点心梗,轻咳道:“甚好。”
这小娃娃变脸实在比翻书还快,要不是他有强大的心理素质和临场发挥能力,这场虚假的师徒游戏早就崩盘了。
谢兰竹听是要去镇上,便站起身道:“那我去把家里的牛车拉出来。”
村长又及时道:“赶车叫我那小孙子去一趟,你身体不好。”
“欸。”
等人走后,这时老村长才缓缓感叹:“真没想到还真是这样的结果,小道长你的担心是对的,看来以后这村里还是得长个心眼,不能什么人都放进来哪。”
村长正在感叹世事,无尤一把拽过他的白色长胡子把玩,直说道:“村长,你的胡子和我的师父好像哪。”
村长挑了挑同样垂下来的白色眉毛,好奇地说:“哦?你的师父也有这般长的胡子吗?”
说着他便用那被遮住的双目看向刘长英,上下打量。
刘长英有些如芒在背,这不直接暴露了吗!他强作镇定地嗬嗬直笑:“您有所不知,她太顽皮了我给剃了。”
“吼吼,有理,有理。”
谎言圆谎言,一招拆一招,刘长英累了。
村长之家四世同堂就连儿子都做了爷爷,说是小孙子,却也是二十来岁的壮年男子,驱赶一辆牛车实在是不在话下。
临走前村长向无尤二人介绍林正谦道:“我叫他小谦,方便的话就这么唤,平日和我最亲,沉默寡言但有啥话倒是会和我这个老人聊聊,会读点书打点算盘,守口如瓶,走吧。”
林正谦确实与一般乡村人的气质略有不同,没有太多风吹日晒的操劳,十指的茧很薄,脸方鼻高眼小,走势有些一板一眼,倒没有寻常庄稼人的放浪形骸,竟然读了点书,头脑也不傻,村长竟然会找这样的人来赶一辆牛车。
车辙声滚滚,林正谦扬着鞭子坐在车头,无尤坐在牛车上感叹道:“真是一位智慧的老者。话说刘长英,那天晚上最后你们是怎么让铃铛停下来的?”
刘长英凑近悄悄道:“你这样真的好吗?”
这辆牛车实在简陋,除了作为运载的工具不具备任何格挡屏蔽的作用,即便是压低声音进行交流也难免会被顺耳听去。
“怕什么,想必老村长都知道了个七七八八了,你说是吧,小谦~大哥。”
林正谦哑然失笑,“小道长灵秀天然,连这个都瞒不过你,不过爷爷只是嘱咐我不要随便与人说起,其中牵扯到任何事我都不知晓,放心吧。”
“你看,还是读书人会说话,他夸我呢。”
刘长英虽然不免吃了一惊,但既然已经被人发觉师徒身份为假,反而轻松了不少,遂很快接受了事实,说起刚才的问题:“其实我也没注意铃铛啊,我可没力挽狂澜的力气,但你那撞树的魄力倒叫我佩服。要真有何不一般吧,确实有一点。”
无尤竖起耳朵仔细听,眼神炯炯地看着他。
刘长英道:“嗯......虽然,村长和那条狗也凑了一手算不算?但他老人家那一碰就倒的身体——”他支吾其词,言语纠结,因为怎么也不敢承认村长的帮忙有用。
其实刘长英一语中的,关键就在于村长勾到的那一拐杖,无尤听完陷入了半晌的沉思,她这才想来,自己当时因情势紧急并没发觉,能在最后关头让铃铛停下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那是一棵存活过百年的树,早已经具备了远超常人的灵性的气场,普通人哪怕是力比千斤顶,倒拔杨柳也绝不会令那只铃铛停下毫厘,但是在知性通达足够聪慧的普通高龄凡人里,也同样拥有这样的条件,比的并不是力气,而是灵气,除了这种凡人,世间所有充满灵性的动物,物品,植物,都有条件。
因为村长的参与,虽然不知道他本人知不知道这样的结果,但确实是千钧一发的关键,当然阿宝也功不可没。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
牛车驶进了百田镇,因不是市集摆摊的日子此刻门可罗雀,不过倒少了摩肩擦踵的麻烦,店铺的旁边基本都会张罗着招牌,旗帜幡条,以便招揽生意,镇上有大夫坐诊的属于医馆,但是药铺大多只供抓药并不会有专门的大夫看病,所以会有好几家药铺。
无尤这时忽然道:“完了,我忘了问是哪家店了。”
她看了刘长英一眼,希望成年人给点靠谱的反应,结果他还倒泼一盆冷水,“这就叫马失前蹄。”
“刘长英吃我一脚!”
关键还是林正谦说道:“谢伯母常去的的药铺我倒是知道,不过我带路的话需要有个人看着牛车。”
无尤不假思索地指向了刘长英,除此之外没有人选。刘长英就知道这是注定的事,丝毫不挣扎就留了下来。
那是一家再正常不过的杨记药铺,挂着再正常不过的幡帜,但无尤在附近也转悠了一圈,还是在杨记隐约有感到令人在意的痕迹,虽然是两个月之前的事情,术法也不会完全消散。
正当无尤呆在原地思索之际,向街上不多的行人与店铺打听消息后的林正谦回来了,只听他道:“小道长,我在附近问了一遍你说的两个月之前出现的黄袍方士等人,他们说没人见过。”
“什么?”按理说,那么显眼的装束和特殊之人应该不会轻易泯然于众。
令小脑瓜震惊之余的同时,无尤又想起某种可能性,旋即便自顾自的跳起来想去拉下那张幡帜,不过以她的身高自然是失败收场,林正谦一见说道:“小道长失礼了。”
说完他竟将人一下子举了起来,轻易地将其举到了与幡帜持平的位置。
无尤瞬间愣住了,意识刹那回到了更小的时候被幸水师父举高高那会。她踩着悬空的步伐仓皇说道,“多、多多谢了。”
“哈哈哈,我女儿也经常喜欢这样。”
越说越令人难为情,无尤便只好转过注意力在那面药铺的幡帜上,旗帜不大,正好写下两个字,整面旗帜穿过支撑条悬挂下来,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她正打算将东西摘下来再细究一下,没问题就挂回来,没想到突然出现的药铺店员叫道:“你们干什么?!”
林正谦被吓得由此手一松,无尤也因惯性拽住了幡帜的下半部分,直听一声“嘶啦——”
店员眼睁睁看着幡帜被撕成了两半。“抓贼啊!”
无尤的脑海中首先闪过一个字:跑!
这时她又瞥到断裂的幡帜内似乎另有玄机,索性一不做而不休将那面幡帜抽了下来,连人带东西一齐逃了,见林正谦还愣在原地就叫道:“快跑啊!”
林正谦一下子回过神来,见那店员又去取棍子看来是没得商量了,当机立断竟也跟着无尤跑路了。
镇门附近,刘长英歇在牛车里正百无聊赖呢,前方视线突然冲出来手里不知道拽着什么的无尤,定睛一看,林正谦跟在后头也跑得满头大汗。
人近了刘长英便问:“你们这是?”
“驾驾!”
牛车缓缓启动顺利驶出了镇子,随后他们发现店员并没有追上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刘长英听完林正谦说的前因后果乐得前扑后仰,“哈哈哈哈......我说呢,人家犯得着为了一面破幡追你们一条街吗。”
不过林正谦倒是满面愁容,直道:“这下好了,我女儿一听她爹变成贼了该是什么表情啊......”
无尤大包特揽:“小谦大哥你放心好了,这个是我拿的,怪不到你头上。”
林正谦一言难尽,他应该感谢吗。
刘长英先嘀咕,“小谦你还真叫的出口......”再问:“话说你拿这玩意有啥用?”他指着那面被撕开的幡帜道。
无尤将那面幡帜从坏掉的缺口上,径直翻倒过来,刘长英仔细地瞧了又瞧,愣是没瞧出个什么特别来,除了一些针脚线头与寻常幡帜的里面毫无一二啊。
旋即,无尤掐起手印,凝指向那空白的幡帜里面一点,布面上很快就显露出一个类似符文的“隐”字来。
“这是一种很低级的隐藏术法,仅凭肉眼无法看见,但是像这样就能看见了。果然,那些方士是有目的的。”
刘长英将吃惊的心稍稍放回了胸膛口,微微瞥向无尤如常的表情,他固然早就知道这小道长来历不小,但一想到有些人究其一生都未必能窥得道门,她在这如此小的年纪就已经习以为常了,刘长英首先还是得先好奇一番无尤那位真正的师父,到底是何得道高人。
“你怎么知道的?”
“刚刚在街上小谦大哥逐一问过两个月之前的事情,竟然没人记得那些人是什么时候出现过的,就算是两个月,不可能附近所有的店家都不记得,但是偏偏伯母在杨记店铺旁碰见了方士,而且是两次,第二次还是她自己找到的,既然伯母都能轻易见到而旁人却见不到,这说明什么?”
刘长英和林正谦都不是愚笨之人,这么一分析很快就都能猜到,只听二人异口同声:“指定目标。”
“哞——”
一旦有明确的针对之意,此事掺杂的阴谋就会如泉水般涌出来,再联想到之前大费周章的降灵术,降灵术是种诡谲危险的术法但也有很大的不确定性,要在一个普通人身上施展的话,并不难解除,只要破除媒介就能安然无恙。
但让一个方士冒着被反噬的危险,施展这种术法必定是有把握,在普通人身上成功施展就需要合适的八字,恐怕那就是能让谢兰竹看见的原因。
这时无尤语气沉重地说道:“赶紧回去,没准有些东西还没解决。”
林兰和阿阳猎了一只兔子和两只野鸡回来,临走前她让阿阳拿走一只野鸡他不肯,非说到时来尝尝兰姐的手艺便跑掉了。
林兰一进院门就喊道:“娘,今天吃兔子和野鸡,娘,你在吗?”
“知道了,你先做吧。”
屋内传来了不大不小且平缓的声音,听到回答,林兰就先去准备今天的晚饭,
谢兰竹正在屋内对镜梳发,她的眼神空洞目中无物,这时她站起来梳子也随之掉到了地上,取出白绫悬挂于梁打算自尽。
无尤从牛车上下来一路奔入了林兰家的院子,后面紧跟着刘长英和林正谦,“伯母——!”
当随着无尤进到里屋,推开房门时,众人皆见谢兰竹的人刚刚吊上去的同时,踢翻了凳子,人竖着悬在梁下的模样实在有着巨大的冲击。
林兰的脸瞬间煞白,大叫:“娘!”
无尤拦住欲上前的林兰,“兰姐,那恐怕不是你娘。”
“什、什么?”
刘长英和林正谦救人急切,手脚麻利,两个人分工很快就将谢兰竹的身体搬了下来,她的意识还并未昏迷,只听她不断恳求道:“求求你们,让我去死,只有这样我才能离开。”
她的语调并不像谢兰竹说话的感觉,但正常人谁会听一个寻死的人巧言令色,再又知道这很可能不是谢兰竹本人,索性将她绑在了椅子上。
接着,她一边哭,一边说出了令人惊愕失色的话来,“我是江州刺史的女儿,名为齐婉儿,不过父亲曾是京城京兆尹,因外调所以才给了刑部尚书之子陆归害我的机会,呜呜呜......”
没人见过比县令还高的官,更没听过,还是林正谦略知一二,简言之就是刺史管着数个县,而且还有品级划分,有正四品到五品下,但刑部尚书是妥妥的京官正二品经常面见本朝皇帝,这其中的差距就不言而喻了,而他们这些老百姓仅仅还只是存在于某个县之下,更令人觉得遥不可及。
林正谦忽地察觉到这不是他们能听到的东西,遂急忙道:“等、等等,我们是不是该回避下......”
但林兰想到那是自己母亲的身体还是呵斥:“回避什么,我不管你是谁,赶紧从我娘身上出来!”
齐婉儿满脸无辜,神情委屈,细声道:“对不起,但我做不到......”
“你——”
这时无尤拦住林兰说道,“兰姐,让我来问。”
“齐姑娘,你是不是因为降灵术才附在这个人身上的?”
齐婉儿回忆一阵,缓缓道:“我不知道,当我反应过来时已经没有了身体,后来听见一阵铃声就被吸引了过去,当我再次有了意识已经附身在了这个人的身上,但我并不想这么做。”
难怪齐婉儿还能保持一个灵魂的完全体,想必她是在遇害不久后才被方士收走,也可能是凑巧,也可能这个方士原本就是凶手的帮凶。
“我再问你,我刚来这个家时的当天晚上是不是你?”
齐婉儿一听矢口否认道:“不是不是,是是是,不对不对......”看起来她自己都有些混乱。
无尤说的是当时附身在林母身上的某些东西,这些她未曾与人提起过,不过齐婉儿的反应令她俨然想到了,当时甩在林兰身上却无害的那一巴掌,随即道,“前面都不是你,只有兰姐挡下的那一掌变成了你是不是?”
齐婉儿点点头。“不过也就是那一刹那,他们很混乱,我怕被吞噬才努力了一下......”
林兰及其其他人听得云里雾里,无尤却是茅塞顿开,难怪当时林兰毫发无伤,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因为降灵术供香需要九九八十一天,但因为时辰的不完整令散乱的魂魄们互相挤压争斗,终于在无尤出现在这个家里时,散魂们感受到了其他术法的存在,气场发生不平衡,从而强行附身在了谢兰竹身上以驱除异类。
可惜齐婉儿是个意外,要不是她有了附身的主导权,被那种混乱不堪的灵魂体附身过的凡人,即便是不完全体也会如同行尸走肉。
恐怕那个方士为了完成某种仪式或者实验,芸芸万千的普通人总有合适的,但是这种都只是猜测,接下来只要验证一件事就能确定,那就是谢兰竹的八字。
“兰姐,伯母的八字你知道吗?”
林兰有些诧异,但还是点点头,但又扭捏道:“但我不认识几个字,嘿嘿。”
林正谦便自告奋勇道:“我来写。”
笔墨纸实在可贵,林兰便找来炭条和林竹平日练习的字板交给林正谦,一个说一个写。
刘长英弓着腰背在旁看热闹,他想瞧瞧无尤打算怎么看这个八字,虽然都是看八字,但其中的方法和理论不尽相同,谁知无尤接过字板只是扫了一眼就递到了刘长英面前,“师父,请看吧。”
刘长英吹胡子瞪眼,这、这这、这......
看就看,谁怕谁。
片刻过去,刘长英捧着那字板时的眉头愈发紧锁,其他人看了也变得心情沉重,噤若寒蝉,不久只见刘长英面色凝重地说道:“这个八字貌似看不了,四柱地支皆为墓库,变化莫测,说不清是好是坏。”
不出所料。
林兰和林正谦听不懂何为四柱地支墓库,但是不影响明白整句话的意思,总之就是不是很妙吧。
四柱就是八字的年月日时各个时间的两个字,如甲子年乙丑月辛卯日,最后再加上时辰的戊戌时,地支就是每柱的后一个字,即子丑卯戌,其中地支也是由十二生肖的十二个字而来,为十二地支,每个字都含有阴阳不同的能量气场,但十二地支中就有四个字的能量被隐藏了,即入坟墓,为墓库。
这四个字就是辰、戌、丑、未,八字中有墓库之人并不算少见,不一定是坏事,有些格局能被墓库一字力挽狂澜成富贵之命,虽屈指可数却亦有,但是墓库全有,一定不是什么吉利之事。
宛如将人置于悬崖之间,不发则已,一发便是万丈深渊。
方士寻找的,应该就是这些八字中四墓库俱全之人,只有那样他所要的降灵术才会发生作用。
无尤紧蹙眉头,道出她刚刚十分确定的想法:“这个方士无疑是在害人,很像是在酝酿一个阴谋,这件事我建议你们要让村长知道,只有领导者才能决定是否传达于众,警惕未来可能不会发生的祸患,未雨绸缪好过听天由命。”
这对林正谦来说委实是振聋发聩,起码他的女儿绝不会如此清醒且清楚地说出这般话来,即便是他自己也不外如是,在这个村里作为读过书考过童生的人他是自豪的,但是被自己所蒙蔽不看世间外。
他怔愣了一会,然后道:“我、我去和爷爷说一声。”
接下来,需要解决齐婉儿这件事,该如何让她从谢兰竹身上脱离,被施展过直接附身的降灵术的灵魂,仿佛也被困在了这具躯体中,无法自己脱身,所以齐婉儿才选择带着躯体的主人一起死。
无尤找了个小凳子坐下,对齐婉儿严肃道:“刚刚你要是成功带着躯体的主人上吊,你可知自己就等同于杀了人,即便你脱离躯体我也完全可以让我师父将你打得魂飞魄散,一报还一报。”
她的眉眼霎那附具杀意,吓得齐婉儿惊恐失色,而这个师父自然指的就是在场的刘长英,好事没有坏事全背,他见齐婉儿以一副饱含泪水的祈求目光看过来时,实在有些受不住,只好道:“莫要一错再错。”
林兰心有余悸,偷偷瞄了一眼无尤不免心道,这是吓唬的话吧?
此时齐婉儿眼泪扑簌簌直下,直听她求饶:“道长我错了我也不想的,可是我只想离开这里诉己冤屈,但我一介弱女子又能怎么办,想到父母白发送黑发每日以泪洗面,我已经伤心欲绝了,呜呜呜......”
“那你离开这能如何报仇,又该怎么去,恕我直言一个灵体如果没有凭依,一过七七四十九天就会化为世间尘土,一花一木,又或是一瓢溪水。此地距离京都定是千里不止,即便你千里迢迢赶到之后以一副残躯之体又谈何所为。”
屋内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针落可闻,连呼吸都觉沉重。
刘长英不觉有些替齐婉儿可怜,无尤的话根本就是杀灭了所有的可能性,他其实也觉得齐婉儿的报仇之念无异于飞蛾扑火,也许根本就看不见仇人一面。
齐婉儿已然面如土色,戾气消退不少,此时无尤又道:“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待在这个人的身上,待到主人自然死亡你就能解脱了,但估计少说也得按年计算吧。那个时候你的仇人没准早就飞黄腾达,然后害死了更多的人。”
她用这满不在乎的口吻道出很有可能发生的事实,不禁令旁人听得都有些血脉偾张,林兰不免说:“这怎么行,那种畜生怎么能任由他逍遥法外,别人吼我一声我都得掀他一巴掌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无尤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兰姐。”刘长英心道:恐怖。
在这须臾间,林兰忽地理解了一些眼前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子,而她的眼睛接着又碰到齐婉儿哀怨且有感激的目光,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心软了。
索性她半蹲下揉捏住无尤的小脸,恳求道:“无尤,好妹妹,你就帮帮她吧。”
“唔......唔,逮耳个选择。”
林兰停下来,无尤便面向齐婉儿缓缓地说:“你跟我一起去京城,去找我的师兄左丘蒙,好像他也是当官的,没准能帮上点忙吧?”
刘长英不禁哑然,谁??
齐婉儿亦是惊呼:“钦天监监正左丘蒙?!”
无尤并不十分清楚每个官职的名称和职责,毕竟这是曾经幸水师父交代的东西,便底气不足地回答:“是吧。”
齐婉儿并不是京女,但是即便远在江南也能在贵富之圈中偶尔听到,惊为天人的术法年青之才左丘蒙,仅二十二的及冠年岁就能让老监正自主辞官退休,成为新晋监正掌管全国节序,观察星辰占天象授人时。
刘长英却是以另一个角度,说道:“听说他的身世原只是商人中的一普通人家,父母早已双亡,拜师于一民间老翁,在此之前杳杳无声十二岁横空出世,凭自身出众的术法才能考入钦天院,一路直上成为如今的监正。”
这下轮到林兰瞠目结舌了,“道长,既然他们是师兄妹,那你?”
刘长英和无尤皆一怔,脑海中光速闪回那句“拜师于一民间老翁”,老翁,老翁,老翁......暴露了。
倏地,刘长英离桌而起,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装了,我才不是什么她的师父,只是她需要一个身份掩饰她这个年纪而已,我哪有资格做人家师父,就这样。”于此,失意的刘长英悉数坦白了个干净。
随后他跌坐回椅子中,长舒一口气道:“舒服多了。”
无尤则是戳着手指头,一脸无奈地对着林兰笑嘻嘻。“嘿嘿。”
“难怪我说怎么感觉怪怪的,也就是说,无尤你比他厉害喽?”
“那是自然!”
无辜的刘长英心上再添一刀。
言归正传,刘长英此时又想到什么,便说:“既然京城有熟人,那解决这事岂不是方便多了?”
林兰也道:“太好了。”
齐婉儿神色肃重,续而道:“不,我受父亲影响也知道一些权位之事,虽然都是京官,但所管事务大大小小并不干涉并且有职阶之分,轻易插手很容易惹祸上身。但是,重要的不是钦天监监正这个身份,而是左丘蒙此人背后结识的真正位高权重者,太子。”
太子,一国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得其一助何愁不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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