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是鬼域？
樊雨站在街头观察这个曾听到过的传说中的地方，华云在他身前不远，侧身等着他。
街道上除了那些白惨惨的灯笼和隐没在摊位后面看不起脸的小贩们，与南阳巷的商业小吃一条街也没有什么不同，装修风格都大差不差。
普通人误入这里，如果不是特别敏感恐怕不会马上发现异样，看来这个不归镇在人间可能有眼线。
有一个老妪手捧着冒着烟气被炸得金黄酥脆的肉条靠了过来，想要向樊雨大力推荐自己的小吃。在没有找到弟弟之前，樊雨对这里的一切都保持警惕，摇头表示不需要。
“小伙子，来尝尝看，只是尝尝不要钱的。”
老婆婆从摊位后走出来挂着和蔼的笑容，嘴中连连推荐。可是走出来的下一刻看到樊雨身后的华云之后，笑容僵在脸上。华云朝她微微一笑，炸肉老太本来苍白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保持着捧肉的动作后退着回到小摊后面。
她这滑稽的举动引起樊雨的注意，他回头看向华云，“你们认识？”
华云神情自若地否定道：“不认识。”
樊雨狐疑地在两者之间来回扫视，华云镇定地仍由他观察，那边的老妪却冷汗直流，她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像是卡了一口浓痰。
好半天她才说出话来，语气相当不客气，“不买就别在这这里盯着，影响我老婆子做生意！”
“你这老婆婆，怎么说话这么难听？”华云反而开始不依不饶，“这里也没人买你家的东西，怎么就影响你做生意了。”
樊雨有些惊讶，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华云这样胡搅蛮缠的样子，甚是新奇。
炸肉老婆婆大部分身体都缩在摊位后面，她撇着嘴说话语气刻薄，“你堵在这里，就是影响我了，滚滚滚，快滚！”
“我要不走你又能奈我何？”华云不退反进，堵在老婆婆的摊位前。
周围的叫卖声渐渐低了下来，樊雨感受到许多视线集中他们这里，但他并不担心，华云这么做应当是有他的理由。
“你你你！”老婆婆被他的无赖作态气得浑身发抖，她躲在摊位后抬起苍老枯瘦的手颤抖着指向华云，良久后才发出声音：“好哇你个华云，多年后再见竟然这么消遣老婆子我，我跟你拼啦！”
这炸肉老太猛地推开面前的摊位小车，她佝偻着腰闷头撞向华云。华云面色不变，将小车重新拉回身前挡住她的撞击。老太一击不成，直接掀了小车，再次袭向华云。街道上的叫卖早已停下，街上只能听到二人的斗法声音，大家都在看热闹。
樊雨看着面前乱糟糟的场景，下意识离远了几步，万一被误伤就不好了。
华云与老太打得有来有回，二者一时半会没法分出胜负。樊雨站在石墩旁看，他总觉得华云在故意隐藏实力。
“好了好了，别打咯！”老婆婆尝试许久没能从华云手中逃到便宜，只好收手喊停。
华云笑道：“你这老太好不讲理，要打的是你，喊停的也是你。”
“……哼！”
老妪斜着眼瞪华云，鼻子哼气，十分不屑和这个无赖继续打嘴仗。她宽袖挥动，倒在一旁七零八落的小车自发重组拼好，落在原本的位置上。
街上又重新响起叫卖声，人影攒动，街头这一角的争执仿佛从未发生过。
“你回来干什么？”老婆婆重新回到摊位后面，她的油锅都泼了，得倒油重新热一热。发现华云依然站在摊子前不走，她眼珠一转，看来对方是有事才特意过来找茬的。
华云笑眯眯地将手伸进小摊位里，手的下方就是那冒着屡屡青烟的油锅，他轻声说道：“给你看个东西。”
见到华云危险的举动，樊雨连忙靠过去，刚走到他身后，就听见那老妪饱含恶意的笑声，“哈哈，你有事求我还敢如此作态，也不怕我将你们随意支去别的地方。”
华云既然那么做，自然也不会害怕她的威胁，微笑道：“你可以试试，毕竟也不是第一回这样做。”
樊雨只看到这二人对视片刻后，老婆婆脸上的笑容收的一干二净，面无表情地搅弄面前的锅子。华云也不急，耐心的等着她。
半晌，老妪平淡的声音响起，“这个鬼是新来的，去年误打误撞进了这边，他可不敢和我们说话，每天都躲在角落里等着捡活人，不过最近似乎变得大胆了一些，经常看到他跑去阳界。”
老妪的摊位位于阳界与鬼域的交接处，两界之间厉鬼的往来绝不可能避开这老妪。
说着她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今天他好像带回来什么好东西，偷偷摸摸地藏在袖子里，我都闻到那群活人的血气啦！”
樊雨眼神一厉，难道弟弟已经……
华云按住有所动作的樊雨，冷静地问道：“他在这里？”
“喏，穿过这条街，第一个巷子右转走到头，看到个破烂小屋子，那就是他现在落脚的地方。”老婆婆想做生意，急着赶人，很干脆的把地址告诉华云。
樊雨听完立刻跑了出去。
华云正要追上去，就听见老婆婆哼笑一声，“华云，弱点暴露得这么刻意，你真把别人当傻子了？”
华云哂笑一声，“谁说他是弱点？”
说罢也不管老太婆铁青的脸色，闪身离开此处。
在华云离开后不久，街头七嘴八舌炸开了锅。炸肉摊子旁边的果子摊小贩窜到炸肉老太的摊子里低声询问。
“老姐姐，他说的是真的？难道那小孩儿有过人之处？”
炸肉老太撇撇嘴，“哼，故作镇定罢了。去去去，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问这么清楚你也想干掉华云？”
果子摊小贩讪讪一笑退回到自己的摊位里。
这条小吃街相当长，生意也不错。樊雨躲避着这些看不清面庞的人影，尽量加速往刚刚那个老妪说的地点跑去，华云在他身后一步的距离，替他挡去某些恶意的阻挠。
小鬼难缠，有的时候它们并不是想去帮助哪一方，只是为了看乐子罢了。
有华云在，樊雨尽管对不归镇不是很熟，也很快穿过小吃街到达第一条巷子。巷子又窄又深，仅能容纳两人并肩走。黑洞洞的巷口仿佛向外散发着黑暗能量，樊雨犹豫了一秒，立即踏进这条陌生且危险的小巷。
对不归镇的第一印象就是镇门口那条又长又热闹的小吃商业街，没想到除了那一处，镇内其他地方静谧又荒凉。镇子里的房屋各有各的破烂，完全不见商业街那块的精致小楼的模样。
门面工作倒是做的周全。樊雨又一次被地面翘起的地砖绊到后，心里忍不住吐槽。
不知走了多久，樊雨才看到眼前有一抹橘黄的暗淡光亮，颤颤巍巍，好似随时会熄灭。人都有趋光性，他快步走过去查探。
那是个由木板勉强搭建起来的危房，随时都会倒塌的模样。光芒从纸糊的窗户处透出，在阴暗的环境里给人淡淡的温暖。
樊雨警惕起来，与华云对视一眼，他们需要避免厉鬼暴起伤害人质，二人默契的同时选择收敛起气息悄悄靠近。他们在窗户上戳开一个小洞，观察房子内里的情况。
房子里的构造一览无余，从他们的角度看，只能看到两个小孩儿揉着眼睛低声哭泣，其中并没有樊叶风。
“呜呜……我想回家……”
“妈妈……”
两个孩子的年纪都不大，五六岁的年纪，暂时没发现厉鬼的踪迹，但很快樊雨听到了弟弟的声音。
“不要哭，会把其他坏东西吸引来的！”樊叶风的声音镇定且严厉，他仿佛这群孩子中的老大。
低声哭泣的小孩儿听到老大的命令，抽噎着停下哭泣。
从另外的方向又传来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可是那个叔叔说他去帮我找妈妈，他让我乖乖在这里等着，不然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樊叶风恨铁不成钢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是人贩子，你不要相信他的话！”
从相同的方位又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哭声，“我好害怕……”
小男孩瞬间心碎，“真的吗？呜呜我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樊叶风压着声音继续输出，“你们不要怕，我爸爸妈妈很厉害，还有我哥哥也超级厉害，他们很快就能找到这里带我们回家！”
在门外偷听的樊雨挑眉，他还是第一次听见弟弟对自己的推崇，明明平时对自己避之不及。
华云低声在樊雨耳边调笑道：“好厉害呀樊雨哥哥~”
“……”
樊雨揉了揉耳朵，白了他一眼。
从小孩之间的对话可以听出那只厉鬼不在房内，大概是对自己的藏身之所的隐蔽性十分自信，他们现在可以大胆地闯进去带走小孩儿。
樊雨歘得一下站起来正要推门而入，华云按下他的手轻轻摇头。门内的小孩儿听到外面有动静立刻捂住嘴巴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放轻了。
樊雨皱眉看着华云，华云点了点门栓上，上面缠着一根细如发丝能量线，看来那只厉鬼还留了一手。大概率这个破房子只是障眼法，如果能量线断裂，很有可能触发意料之外的事件。
“让我来。”
华云显得游刃有余，他指尖凝聚起一个光团，能量丝被团团包裹退后自行从门栓上脱落，门“吱呀”一声，顺利打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