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七章 苏醒者(四)割舍

伍妍摁着手中的打火机,灼烧着手中照片的一角,任过往缓缓消散为灰烬。

她本此生都不愿再踏足这个伤心之地,但此行,她有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去做。毕业照在她的手中燃烧着,连同过往一起散尽在风中。

2024年11月28日,Z县,伍妍的家中。

伍妍在客厅里垫了几个球,但因为心不在焉而没控制好力度,飞上了房顶天花板。伍康在客厅沙发上用热水袋敷着腿,见这一幕后不禁嗤笑出声。伍妍抗议地叫嚷起来,抱球挥几下,像是向父亲示威。后者仍旧笑眯眯的,显然没受她的张牙舞爪影响。

“对了,闺女,你在学校打球有什么长远计划吗?”伍康见她面露不解后又补充道,“比如说4月初的省赛,和5月初的全国赛。山河在省赛上应该会被划进河北赛区,好消息是咱这儿的强校真没几所,坏消息是冀云近几年来可是势不可当,只有入围省赛决赛的队伍才能获得5月份全国赛的参赛名额啊。”

伍妍的大脑飞速运转。她听说过这样的赛制,但还没具体了解过,既然要努力,要迎战……不去冲一把大型比赛的话也太不应该了。

“只有省赛的冠军才能打进全国赛吗?”她考虑到冀云可怕的实力。

“不是。在河北赛区,省赛只进行到四进二的半决赛,入围决赛的两队不再对战,一同进入全国赛。所以山河还是有很大的机会的。”伍康安抚道,“省赛,会是个更大更受人瞩目的舞台,你们只是刚刚败给了这个舞台前一次的主角而已,干嘛这么快灰心丧气呢?初生牛犊,应该不怕虎才对呢。”

初生牛犊…不怕虎。

伍妍,你从前好像就是这样的人。为了你所坚持的理念,正直地反抗绝对不可能被你这个无权无势的学生动摇的制度。

……是吗。

午夜时,伍妍回想着这些话,又在床上翻来覆去。

其实她正在偷偷翻看“DAWN”的朋友圈。

聂明真是聒噪啊,一天最多能发上几十条朋友圈。伍妍差点以为自己在刷哪个高强度冲浪的空友的空间。毕竟朋友圈很少能有这么活跃的人吧!还好朋友圈里不会显示访客记录,她可不想被聂明抓个正着。

这人平时好像都发些猫鸟花草、队友合照、搞笑视频、自恋自拍——还有笑话和地狱笑话。和普通人日常的空间内容大差不差嘛。但怎么没人评论?伍妍翻着,评论区里只偶尔会有谷瑶一个人的评论出现。她这才想起,她和冀云的人可不熟,根本也没有那些人的好友吧!

对啊,她还根本不了解她们……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连队友们都不够熟悉的人,干嘛奢望着打败强大的敌人?那只是单纯的狂妄自大罢了。

难道说我到现在也还正式不了现实吗?为什么?我想知道原因。

她想着,一手紧紧握住胸前的蛇形项链,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

——“你不也是为了实现你的梦想才来这里的吗?你不也是这里的一员吗?难道说这里有人会自顾自地丢下你吗?”

她回忆起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

那个人,在山河这样的落没的队伍里历经次次失败,可却从未倒下。也许正如她所说的:害怕失败是失败的第一步。对,谷瑶应该是个很优秀的人,一个非常优秀的人。她的个人能力评分和伍妍一样是99分,99分是入学新生的天花板,只有在毕业再评分时才可能有S级的100分出现。相较之下,同等级的伍妍似乎远不如她,为什么?

啊,我是在追求梦想,可长时间的痛苦和压抑,终究是让我我操之过急了。

我以为我已经走出了过去的阴霾,没想到它的扭曲仍旧在以更隐蔽、更难以挣脱的方式影响着我。伍妍胡乱抓挠几下自己的头发,丢下手机,泄气地一头埋进枕头里。

就这样,直到天明。

伍康在去上班前敲了敲她的房门,伍妍闻声起床,走出房间,困倦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现在是11月29号,中午。唉,日子过得还真快,伍妍想着。她回来已经整整五天了。

“今天你弟回来,咱们晚上吃涮羊肉吧?”

母亲向她问道。伍妍无所谓,随便点了点头,照样坐在沙发上,如前几日一样目送了父母上班出门而去。在这么做后她又有些无聊,便埋回自己的卧室里和自己的游戏本打起交道。打开游戏,一玩又是一个多小时。消磨时间反而更让人无聊,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唉,总得有点事做吧?她在房间里环视一圈,最后将视线定格在自己挤满书本的书桌上。六格的书架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书和笔记本,桌面上还凌乱地摞着几十本书,分了两沓。她起身,在柜子上翻找了会儿,找出了一个32K大小的精装笔记本,封面粉粉亮亮的,有流沙层,图案看起来也相当有少女心。

这个本子她曾经用了一年多,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是本记录着不太美好的回忆的日记。她踌躇片刻,还是选择打开了这满载怀念的册子。

翻开扉页后,首页空白页上用红色笔写着几个潦草的大字:

……让我离开这里。

第一页日记的日期为2022年12月1日。是那个冬天啊,伍妍心想。她跟随着这些在各种混乱无序的画线与凌乱泪痕映衬下的文字,又回到了那个让她失去梦想的失望之冬。

“2022年12月1日,晴。”

“今天很冷,但跑完早操后身上又热出了一身汗,我脱了外套,所以难免有点感冒。我这种体质一感冒就呼吸困难,但零下10度的凌晨里还是要在操场上念十几分钟的书后再跑操。后面的人贴我太近了,今天又踩了我好几脚。唉,跑操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这对我强身健体有好处吗?我不觉得。”

“2022年12月4日,雪。”

“今天下雪了。因为隔壁宿舍晚上说话,宿舍老师一口咬定是我们宿舍干的…?!让我们找出两个责任人来,不就是找两个人背黑锅吗?还说负责干什么?这么冠冕堂皇,还怪好听的呢。花了一上午,又是骂又是威胁、还公开批评。查出来真相后连个道歉都没有。宿舍里的其他人今天也一直都在哭……有时候我会想,活在这里,我们是不是要完蛋了?”

“2022年12月7日,阴。”

“有个同学办理了休学手续,听说是得了心理疾病。年级副主任又在广播里大放厥词,说什么……心理问题都是因为矫情。然后,我还听说,从下一年开始,高一二年级就要实行半月双休制,我们则从月双休变成月休半天。想让我一直待在学校拼上性命折磨自己可以直说的,不用再施舍给我半天假期。为什么?凭什么?哈,我也想回家啊!”

“2022年12月14日,阴。”

“早读,我打了个哈欠,被记了违纪。这是我第一次被当成罪犯看待……对,违纪对于那些校领导来说就是这个概念。等到我去年级组门前集合准备‘劳改’时才发现,今天居然有三十多个人因为‘不好好学习’而被抓了个现行。罪名无非是发呆、说话未遂(这是什么东西)、睡觉、桌面上放书、翻身以及晚休未经同意上厕所之类的罪名。太搞笑了。这里还真是动辄得咎…唉,什么时候才能有人救我出去呢。”

“2022年12月19日,雪。”

“这里早就没救了,没有一个人愿意为那个被校园霸凌的女生站出来。我居然成了那唯一一个响起的声音。太可笑了。而那些人就这样笑着喊着,面对指认仍旧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难道有人生来就这样该死吗?真的有人丧失了作为人类该拥有的基本的正义心与羞耻心吗?我不知道谁能给出正确答案。或许,在这里追究这种事早已经没必要了。在行尸走肉般的存在间,是与非究竟还有什么意义呢……”

再后几页,伍妍在翻开时心头一震。

泪痕和洇花的文字将笔记本的内页弄得干硬脏乱,她只在翻过的一瞬从页内瞥见了“骂我是废物”、“我妈也只会从我身上找问题”、“我去死你们才会开心吗”——

“我真的还有必要这样活着吗?”

这样的只言片语。

笔记本从她颤抖的双手中滑落,一角磕在地面,从中摔出一片夹作书签的紫灰色小野花,已因干燥和时久而泛了黄,原本的亮紫色褪淡得无影无踪,早就失去了采撷时的美丽与生机。

她一怔。刹那,恐惧涌进心间。

像是有无数的刀刃刺向她的心脏,意识被痛苦所撕裂。

药…药……她伸出手胡乱地摸索着,在某瞬忘记了自己早已经在高三的冬天摆脱药物治疗的事实。

伍妍慌乱地踉跄几步,匆匆冲出卧室,从客厅的抽屉里翻出那小小一枚的地下室钥匙,仓皇地带上那本日记,连睡衣都来不及换,便下楼赶进了单元楼的地下室里。这里灰尘漫布,垃圾遍地,蛛网结聚,如同被人遗忘般仄暗又陈旧。她顾不上别的,在其中一扇金属门上插进钥匙,奋力地扭开了它——

我不知道我为何会突然这么做……那一刻,我只想把这摧残我的过往彻底丢掉,越远越好。

她把手中的笔记本塞进装着旧课本废试卷的大纸箱里,狠狠压到了最底部,又用力补踩上两脚。既然要说再见,就要再也不见才行。

这才……让人放心。

让一切都结束吧。

突然,伍妍松了口气,总觉得身体的某部分轻了一些。地下室内充斥尘土味的朽浊空气在此时居然也显得清新无比。

原来,是这些在让我原地踏步吗?只有割舍了束困自己的过往,才能真正向前啊……

11月29日,下午两点半,伍康的车上。

“送你到门口就行?”

伍康从车载镜里瞄着车后座上托腮望向窗外的伍妍。

“嗯。下午在医院里还有事吗?如果没太多工作,稍等我一会儿之后再把我直接带回去吧,有的话我就自己打个车回去。我大概只待十几分钟。”她在考虑片刻后答道,同时也搂紧了怀里的黑色大背包。这里面装着她此行的“主要目的”们——

“但你答应我一件事,爸爸,别在门口那边一直等我。停远点就好。而且无论我做了什么,你都不要拦我,好吗?”

“可以。我等等你吧,今天下午我向领导请假了,顺你就行。回去之后我们要不要顺便去趟Y县?吃他那儿的肯德基和寿司?”

“不用了,到时候就直接回去吧。做完这事后我会比那还开心的。”

伍妍似乎是真诚地欣慰一笑。

车辆从山脚驶向平原,窗外移景,林田交错。麻雀三三两两在枝头鸣叫。三十多公里的路程,40分钟,伍妍未曾设想过自己会再次乘上驶向G县的车。曾经每每踏上这条路都意味着她要重去异乡,在那里承受来自位高权重者所施的统治,那让她感到麻木。至今,她也找不到比那种感受更令人绝望的事物。

这次不一样了,我来是为了处理最后几件事……最后同这里做个了断。

她望向窗外冬日无云的晴空。

车停在G县一中的门口,正值下午三点十五。也不知道今天学生们会不会放假,总之不要影响她的计划就好。

伍妍抱着双肩包下了车,往学校的正门口走近几步。五个多月前,她在这里向学校比了个中指,当时她还以为自己从此就摆脱了过去的痛苦呢!她感叹着,望向校门口假山上的“G县第一中学”几个大字。不知道这里究竟摧残了多少个像她一样的人的青春。

她从羽绒服的口袋里摸出一只小小的打火机。

拉开背包的拉链后,首先,是一直留在她衣柜里的G县一中的校服。当初她还是怀念着和暮云在学校里共度的两年时间的,甚至没有愿意把它丢掉。当然,现在伍妍没这个怀旧的心思。她把衣服扯出来,先往垃圾桶里一丢,才从包里拿出一张很长很长的照片来。

毕业照。

照片上足足八十来号人,伍妍面无表情地蹲在第一排,陈暮云则混在最后一排的男生队伍里。照片上至少有十几人被伍妍用红色记号笔在脸上画下了大大的叉号——包括中间的各个校领导。另外有还几个人被她用黑色笔全部涂黑了,这让原本和谐的团体照显得诡异非常。

其实伍妍有点舍不得和这张照片上笑的明朗的陈暮云告别。但该铭记的事物自然会铭记于心,即使它们并没有在你手中留下纪念性的实体。

实物并非情感的唯一载体,毕竟有的事物已经珍贵到此生都难以忘记。虽然说着有点肉麻,但真正应该被铭记的东西大概会像一道光一样永远亮在心底吧?

那就来吧,让与这里有关的那个伍妍消失吧。

伍妍深吸一口气,为自己鼓足了决心。

她摁着手中的打火机,任火苗舔上这永远不会回再到自己手中的照片。等到照片燃烧至最后一角时,她松开手,任着一阵刺骨的寒风与火焰将它共同吹为灰烬,刺鼻的烟味在空气中弥漫着,但还远远不到她该停手的时候。

背包里还有零零总总几十张奖状,伍妍把它们五张五张地并在一起,将这些颁给“伍妍同学”的“年级第一”、“单科状元”、“比赛第一”之类的东西,干脆利落地全都撕了个稀巴烂——而后的又一把火,将碎纸迅速化作了一捧干巴巴的灰烬。

在一片又一片橙红纸上跃动的火焰明亮又炽热,正吞噬着属于过去的一切。

伍妍想起,在那个冬天后,她问过陈暮云,“你觉得现在的我还像是我吗?”那时陈暮云思考了很久,最后说:

你就是你,只是有东西让你有了点意料之外的变化而已,你一直,都保留着自我。

是吗?我一直都是我……所以我才会想回到这里来,让那个一定会被我所否认的因为制度的不公而卑懦的我,同这所人间地狱一起消失在我的现在和未来里。

你说的对,暮云,我一直都保留着自我。现在,我该真正地回来了。

教学楼的窗里有很多双眼睛正在看着她,门卫也发觉了异样,喊她别在这里挡路。伍妍还是礼貌地退让了几分的,起码往校门旁挪了挪,但没见有放弃的打算。下课铃一响后,楼上各年级的学生都蜂拥而下,伍妍焚烧的动作依旧——已经不剩几张了。挤在门口的学生们在看见她手里的东西后,有几个人叫喊起来:

“烧!烧的好!把他们那群土皇帝都烧掉好了!谁再把我们当奴隶使唤,就全部都烧光!只是在课余时间打个篮球就被没收了球,被当犯人似的侮辱使唤,还被赶回家里反省了整整一周!”

“把那个强行给女生剪头的暴力副主任也烧了吧!我朋友都急得哭出来了,一直在求她别动手,她还在那边不管不顾地动手动脚,嘴里又是骂又是诅咒。我发烧烧到39度5,她连假条都不肯给我批!难道就因为是普通班的学生,我们就要被这样对待吗?”

“把偷看学生日记、搜学生的身,还骂学生废物的那个校长也给烧掉吧!他趁着饭点偷偷翻我的桌子,把我根本没拿出来的日记没收掉,带回去后还念给别的老师听。说什么…学生没有个人**?说学生不该做这种和学习无关的事情?我们到底是来上学的还是卖身的?!”

人越挤越多,声欲发鼎沸。渐渐的,学生们的注意力已经从伍妍身上挪走,反而是人群中几个大胆的学生,主动站了出来,于是每个人都在终于爆发的情形下控诉起近乎虐待的不公。

当伍妍将最后一张2021年时G县一中所发下的录取通知书也烧光时,人堆里响起一个穿透力极强的熟悉声音:

“小妍姐?小妍姐!那个赵副主任,还有一群校长,听到这边的动静了,都正往门口走呢!你快想个办法,赶紧逃吧——”

“……叶阳?”

伍妍寻找着那个声音的来源。

叶阳仍穿着那身校服,看起来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不过现在大概也是高三生了。她挤在门口伸缩门的一角,拼命踮脚向伍妍拼命挥手提醒着。

“没关系,谢谢你提醒我,不过我已经把想做的事情做完了。”伍妍弯起圆圆的亮金色眼睛,露出个很可爱的笑容来,这是叶阳从未见过的。后者完全没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儿,因此很快就被另一群亢奋地大喊着“公平!公平!”的男生挤走,在人群中消失不见了。

伍妍找了点纸巾,将地面上成堆的“回忆”灰烬堆堆捏起来包好,很有公德心地丢到门口的垃圾桶里。

再见了,曾经的那个伍妍。再见了,痛苦。再见了,懦弱。还有——

她转头,望向在自己这一点火星的助燃下终于爆发的这些不幸的学生。有十个人,百个人,恐怕以后还有数千人,会为他们自己的梦想与青春而发声。她手中的火焰熄灭了,无形的火却在此后彻底地燃烧起来了。一个人的声音确实很弱小,可如果有千百个人共同呐喊呢?若是有一个共同的愿望能将他们团结起来呢?

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了。

再见了,制度的统治。

无心插柳柳成荫,但或许这样也不错?但愿有更多的人,能以梦想为双翼,展翅高飞呵。

她笑了,默默转身离去。

“伍妍”死了,但仍然有人活着。

“……6”蹲在餐椅上的伍伦从塞满牛肉卷的嘴里挤出几个字来,“你是真牛啊姐。那啥,你不会上明天的新闻吧。”

“一点小事,怎么可能啊。要上新闻也得是G县一中‘起义’这种大事吧。”

饭桌前,伍妍给自己的杯里倒满了冰雪碧,少有地笑得比天上下金子了还开心。

“你少胡闹,现在还管之前那么多事干嘛?你也是打小就不让人省心,现在又闹出这事来。下次你要是再敢——你爸没看着你吗?伍康,你也是,咋当爹的?就我一个人成天含辛茹苦的是吧!”母亲满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打听到这个消息起就开始念叨。

伍康没敢插嘴,对此伍妍也习惯了。虽然他勉强算个纵容的父亲,但几乎不插足母亲对自己的严厉教育,因而她的青春在母亲早年过度的控制下过得也并不像话。

“我又没一把火把学校烧了,你咋不管管伍伦,多高人了还流浪汉似的蹲那吃呢。”伍妍敛起笑,很不高兴地反驳道,又从锅里夹起一个鱼籽包,送进自己的碗里。

无所谓啦,管她想怎么念叨我都无所谓啊。命令我也好,像初中时那样殴打我或者把我踹出家门都无所谓。我现在超爽…感觉轻松得要命啊。今晚就点上杯奶茶,再点一份烤冷面,玩一宿游戏犒劳一下辛苦的自己吧。伍妍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回学校之后她要去吃柚子半熟芝士和芋泥雪贝,嗯对,还有湾里庙的草莓奶油铜锣烧和香酥牛肉饼……抽空去勒泰给自己买件新衣服也不错,也能买一部新游戏玩玩看!到时候能和月涵他们联机——

想到这里,她愣静下来。

想完这些对自己的奖励后,她就得考虑回山河的事了。不知不觉间,她已经离开学校足足六天了。现在是11月30号的凌晨三点。先不说导员会怎么看待她,想补上落下的课估计是有点够呛了。伍妍这么想着,又用竹签插起一块裹满酸甜可口酱汁的烤冷面,边咀嚼边不禁担忧着。自己前几天已经在群里说了那样的话,再不回去肯定会让她们担心的吧?

和冀云的那场比赛从严格意义上来说,确实算是山河的复活之战,哪有队员在复活后消失不见一周的道理……呃,自己在走的时候好像没有这么想过,一时脑热就像上高中时碰上崩溃期那样直接回家了。回家,好像在不知不觉间成了她的一种条件反射,尽管她记忆中的家并不是个多么温暖的地方。

也该振作起来了。学校已经不再是个会让人感到痛苦的地方了,山河里,还有人在等我回来。

她听着自己以舒缓为主的歌单,在游戏、□□和购物软件里转战了一夜,直到天亮后才睡下。到第二天中午醒来时,她盯着手机锁屏上12:17的时间显示,绝望地下定决心:以后绝对不能再熬到这个时间了。规律作息,规律作息,要节制啊,伍妍!

为适应从明天开始的训练恢复,下午两点,伍妍到家附近的公园里先跑了3公里,做足了拉伸。回家后她洗了个热水澡,精神抖擞地查询起明天去市区的公交车班次。

明天一共有两班公交,一班在8:05发车,一班在16点发车。而从Z县到市区要两个多小时。第一班车确实很早,但伍妍在上大学后对8点这个时间点有了种恐惧感。

反正到晚上在再决定坐哪班也不晚,先出门吃点东西吧?她又随性地考虑起怎样满足自己压抑已久的食欲来。

在县城的小吃街吃个七八分饱后,她又四处闲逛了一会儿。家乡熟悉的街道当然远不及城市的商业街繁华,但却有一种记忆中的烟火气息。正逢周六,人流涌动,狭窄而且能容三车并行的街道上也是热闹非凡,糖葫芦小贩正吆喝着声喧闹,亲切无比。生活在其中,即使平凡,也足以称自己为幸福的人了吧。

驻足于灯火通明的街道,伍妍难禁一笑。

晚上,七点整。

“我回来了!”

伍妍走进家门,特意开口提醒着。“我明天就回学校”——她本来要在说完后补上这样一句话,却被意外所打断。

“欢迎回来。真晚啊,跑哪儿玩去了?”

一个不管是语气、语调还是音色,都绝对不是爸爸妈妈或伍伦的声音从她右手边的客厅里响起。伍妍在仅片刻的狐疑后震惊地向客厅内的三人投去目光。

爸爸,妈妈,还有一位穿着紫色日常款西装的年轻女性,金发柔软而卷曲地披在背上,紫罗兰色双眸直直盯着进门的伍妍。即便是坐姿也盖不过这人身材的匀称高挑。她正习惯性地环胸抱臂,将伍妍毫不客气地打量一遭,姿态与气质都颇有威严。

伍妍果断转身走出门,重新进来了一遍。这次对方的脸上还多了一丝无语,但并没有如伍妍所想地从这里消失。

……

不是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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