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明王世子

半个时辰之后。

“糖葫芦,好吃的糖葫芦,又甜又脆的糖葫芦。”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老汉现做的荷仙姑,公子小姐请上眼!”

“这位客官,要买面人吗,这里有各种各样的面人,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做不了。”

“卖花喽,卖花喽,路过的公子小姐,都过来看一看喽……”

慕景白仰头站在大涼都城的正南门下,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宽畅繁华的青石大道。

大道上行人商贩来来往往,出城入城人声鼎沸:随处可见穿红戴绿的少男少女,有的提着花篮,有的抬着捕网,有的手拿结穗,有的捧着写满祝福的绫纸,在路上跑来跑去;道路两旁,桃花开得应景,绿树站满枝芽,树上挂满了五色红绫剪纸,在一片暖阳下万紫千红、好不耀眼。

真真是:策马冬风入梦城,涼都二月百花深。金台玉楼花千尺,不念江南三月春。难怪涼都号称“百花之都”,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当然,“飞毛”还是没找到,那匹任性的马儿就这么突然消失了,也不知它是被人牵走还是原路返回了,反正从小到大,只要是他喜欢的,最后都会离他而去,既然“飞毛”不肯跟他,那么分开彻底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卖花喽,红梅花、白牡丹,不是一个季节一样开。宁音寺的红梅,凤凰岛的牡丹,大家都来看一看喽。”刚走不远,慕景白就被街边一阵吆喝声给吸引住。

穿过纷杂的人群看去,只见前方有个卖花的摊子,一个四五十岁的花农正在那里高声叫卖。再走近些,可见摊前架子上,摆放着五六盆红梅花和一盆白牡丹,红梅朵朵开放、如烟如霞,牡丹一朵迎风、如雪如梦,二色花朵开得相映如艳,甚是惊人。

四周,还有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子正围着观赏讨论。

“牡丹怎么会同梅花一起开,这也太神奇了。”

“是啊,真有趣,我们也是头一回见。老农,你这个花真漂亮,怎么卖的?”

老农笑道,“这几盆红梅花,每个二十两,这一盆白牡丹嘛,要四十两。”

“四十两,这么贵?你不会是在骗人吧?”

“是啊,这都顶得上我爹卖半年的烙饼了。”

老农听见,急道:“小姐们,这红梅花可是宁音寺的花根,听过佛音的;白牡丹更不得了,可是从凤凰岛上移来,老汉足足守了两天才守到这一朵,何其不易。要不是我家里还有一个病人,换了别的时候,百金千金我也不卖。”

“你说的宁音寺我们倒是听说过,可这凤凰岛又是什么地方?”

“你们一定是从乡下来的吧,连凤凰岛都不知道,”其中一个穿着水仙罗裙、满头珠翠的小姐打着团扇道,“凤凰岛是涼都城外最好的暖泉之地,传说那里美不胜收,堪比人间仙境,湖里的荷花更是十年都不会凋谢。”

刚走近的慕景白不由心下暗想,原来在涼都也有人知道“凤凰湖”?只不过,这所慕家在京城的闲宅,他作为少庄主是一次也没去过,连他爹也很少来,平时都是朱爷派人在打扫,不过就是一个城郊湖泊,建了几处楼阁,也没什么好玩的。

老农陪笑恭敬道:“原来,小姐也去过凤凰湖。”

“去倒是没去过,只是听爹爹说来,等天气再暖些,本小姐一定要去看一看的。”

正说着,旁边一个穿着浅灰蓝粗布裙、发上用红绳挽成两个垂鬟、脚上穿着一对布鞋的朴素小女孩开口道:“世界上怎么会有十年都不凋谢的荷花?我们村里小池塘的荷花,到了冬天就会凋谢,连叶子也是黄的……”

那富贵小姐傲慢打断:“你没见过,不代表这世界上没有。那样仙境的地方,非王公富贵去不得,像你这样从乡下来的,连靠近都没资格,又怎么会知道这些!”

“可是,我姐姐说,天下万物四季循环,花草树木春开秋败,这是常理……”

“什么常理,当今之世,唯家世身份、钱财富贵才是‘理’,有了钱,有了地位,什么弄不来,什么办不到?夏天食冰,冬天浴花,别说十年不凋谢的荷花,就是百年不灭的灯也能点,‘你姐姐说’,你姐姐是谁,还是圣人不成,真真是井底之蛙。”

“没错,我记得去年八公主七岁仙辰,大雪天的,连着皇宫到倚春园的路上全都撒满了花瓣,说是贵妃娘娘令人为公主特设的花路,那清香的气味,大街小巷都能闻见,可壮观了。”

“可不是,像她这样的人,别说看见,大概连听都没听说过吧,还敢在这里跟御史家的小姐说什么‘四季循环’,真好笑。”

“哈哈哈哈。”周围几个女孩都跟着附和起来,一并哈哈大笑。

朴**孩被众人说得有些脸红,她今日本是头一次进城,哪里知道会被人这般嘲笑,一时不知如何辩解,只好呆呆看着牡丹花出神。倒是老农开口道:“几位小姐说得这么热闹,不如把花买回去慢慢瞧,老汉可以帮忙送到府上。”

那富贵小姐淡淡道:“梅花我家多着呢,这白牡丹看着也素,我不喜欢。”

“小姐别看这花开得素,这可是全京城开得最早的一朵,可遇不可求。”

“那我也不要,谁会喜欢这么白的花,一点喜气也没有,改日等你有开得好的红牡丹,我再来。”

老农尴尬地笑了笑,只好问小女孩,“小姑娘,你呢,我看你挺喜欢这花的?”

朴**孩不由点了点头,壮着胆子向花农道:“老先生,您这花儿这么美,一定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吧。”

老农这里还没说话,旁边的富贵小姐又嘲笑道:“你可是耳朵聋了,没听见它叫白牡丹吗?果然是乡下来的,一点记性也没有。”

“是啊,看她这身打扮,兜里的钱怕连片花叶子都买不着吧,怎么好意思跑到这里来问花的名字?”

朴**孩急道:“我以为……它还有别的名字。”

“它叫‘秋夜月’。”一语未完,慕景白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女孩们齐齐回头,但见一个白衣少年从人群中走过来,他生得是英俊潇洒、朗目琉璃,通身上下洁白如玉,别有一种天然去雕饰之感,众女孩不由都看了个呆。

“在我们灵州,把白牡丹叫作‘秋夜月’,”慕景白慢步走到朴**孩跟前,对她道,“虽然它开在春天、开在百花最艳之时,却比百花独有一种说不出的素净和清寒,像秋天的月亮一样明亮清冷,因此而得名。”

“妙,妙。世人皆以容色论牡丹,唯公子以秋月相比拟,实是独解。”花农忍不住赞叹。

慕景白忙拱手道:“老先生谬赞了,这是我们灵江的传说,非我之功劳。”

“老汉之前就听过诸如‘蓝田玉、雪映霞、美人面、丛中笑’等,‘秋夜月’还是头一回听说。”

“先生广博,比晚辈不知多多少,是晚辈唐突了。”慕景白说着,无意中瞥了那富贵小姐一眼,笑道:“何况没听过,不代表这世界上没有,是不是?”

那富贵小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翻了一个白眼,说了声“什,有什么了不起的”,转身带着众女孩,扬长而去。

朴**孩见众人都走了,忙向慕景白道:“‘秋夜月’,我记住了,谢谢你!”说完,移步便要走。

“等等,小妹妹,你要是喜欢这个花,我可以送给你,对了,你家在哪儿?”

“不,不,花识有缘人,你叫出了它的名字,它就是你的……”

女孩刚说到这儿,一群小孩突然从旁边跑过来,不妨将她撞了一个趔趄,她一时重心不稳,“哎呀”一声,身体一偏、脑袋一晃,整个人直直栽进慕景白的怀里。

“当心。”慕景白抬手将她紧紧抱住。

“对……对不起!”朴**孩回过神来,吓得连忙从他怀里退出来。尽管她已经努力保持镇静,可这是她第一次离陌生男孩如此之近,脸上也是瞬如远山云霞。

“你没事吧?”慕景白忙问。

朴**孩慌忙摇头,匆匆仰了他一眼,不好意思地跑进了人群。

“等一下。”

慕景白还想叫住她,却又被眼前几个奔跑过去的小孩打断,只得看着她的身影慢慢消失。过了好半日,方自言自语道,“奇怪,我怎么可能见过她,真是想多了。”

“公子,这花您还要吗?”这时,旁边的老农开口道。

慕景白方回过神来,“要,当然要,老先生,你把这些花都送到《醉饮楼》去吧。”

花农大喜,慕景白又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他,“我出门不曾带太多银子,这是定金,剩下的钱你到《醉饮楼》找到那里的朱掌柜,就说是一位从灵江来的公子让你过去,他自然会付给你。哦,还有这个。”

说着,从腰间取下随身戴着的银签,打算将对签一分为二,取一半出来给老农作为信物。

然而,刚取下来,却发现原本合二为一的签子,此时居然只有一半,另外一半,不知几时掉落,连底下的荷花扣也松开了。不觉惊道:“咦,我另一半签子呢?”

“公子,您怎么了?”

慕景白双眉皱起,莫非是刚才那女孩撞过来的时候,把他的银签撞掉了?可一看地上,什么也没有,不会是被她偷走了吧?

算了,怎么可以随意怀疑别人,细细回想了一下,刚刚发生了那么多事,又进林子又上马车,肯定是他自己不小心在哪里弄丢了。且这银签拆开来不过半寸宽窄,若是掉落在树林里,怕也无声。

只好叹了一口气,道:“没什么。老先生,您拿着这个签交给朱掌柜,照我说的,他一定不会亏待你,只是我对京城不太熟,可能还要麻烦您帮我送一下。”

花农忙笑着接过。到手一看,见这签身六寸六长、一寸一宽,两面光滑锃亮,签头雕刻着一朵镂空的莲花,往下用篆体刻着“迎月”两个字,签尾则刻着一片莲叶,签面上用竖体写着——“甲辰”二字,侧边还有一个莲花扣,样式极是精致非凡。

不禁大吃一惊,这不是《迎月楼》的签子吗,想不到这个小公子竟然会有这么罕见的东西,定是他过年祭对了祖宗,才会碰上这样的好事。他早就听说过,《银月楼》的签子在天南海北所有的银楼、酒楼、饭店、茶庄……八十一馆、七十二行都能使,可以说无所不用。

忙作揖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这下我家老婆子可有救了。我,我这就给您送花过去!”

慕景白拱手还礼,“有劳先生。”

说完,忽然又想起什么,忙道:“对了,老先生,我还想问一下,您可知明王府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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