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从墙里翻出来的男孩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上唯一的皇孙,明王夏青之子——夏子信。
夏子信今年刚满十岁,他还在娘肚子里的时候,就被皇帝封为了世子,可谓是名符其实的“含着金汤匙出生”。在他的周岁礼上,承和帝亲自提笔,为他赐名“子信”,还破例在尚未拟定太子的情形下,为这个皇孙打造了一块“东宫令牌”,随他皇宫内外,自由出入。
他的母妃杜氏是当今皇后的亲侄女,外公也是两朝元老,因此,他从小就是天不怕地不怕,走到哪儿都有人捧着,走到哪儿都被人羡慕,甚至还有人传言,他这样得宠,就是皇帝欲立明王为“太子”的先兆。
主仆二人来到南城之时,已是十分热闹。
由于大开城门,城外百姓和商人都纷纷涌了进来,一时间,数不尽天南地北的稀奇古怪,吃的玩的是络绎不绝。一路上,小世子和三福看过了“会唱歌的狗”、“会打锣的猴”、“三个脑袋的蛇”、“九条尾巴的狐狸”,连海南国泡在水里的“人头鱼身”怪物,也都看了个尽兴。
眼看就要中午时分,二人才想起来要去赏花楼。
“还有多远啊,本世子腿都要走断了,怎么还没到?”夏子信已被春阳晒得脸红脖子粗,额头汗如珠,恨不能当场脱靴子。
“小的刚才问过,跟着这条路直走,看见一个大牌坊,往里走过去,就是赏花楼,这是最近的道。爷,您再坚持坚持。”三福一面擦着脸上油济济的汗水,一面给他家小世子打扇。
“他奶奶的,这天也太热了,什么涼都,干脆改名叫‘热都’算了,这么大的太阳,可是想热死本世子。”夏子信骂着,又嫌三福打扇太慢,一把夺过来自己扇。
三福却几乎吓得腿软,急急道:“哎呦喂,我的爷,这话您可说不得,万万说不得,要叫旁人听了去,那还得了。”
“怕什么,我是明王世子,早晚是要做皇帝的,将来等我做了皇帝,一定把它的名字给改了,你看着吧。”
三福急得差点没晕过去,“扑通”一声,把一对膝盖几乎跪到了夏子信的虎头鞋上,“我的好爷,你要再说这种话,还不如先杀了小的,这话小的万万是不敢听啊。”
夏子信嫌他没出息,“行了行了,就你这点胆子,将来能成什么大事?枉父王还说什么‘你天生有福相’,能帮小爷渡过难关,我看你,自求多福都难。还不快起来给小爷带路,再迟可就瞧不上了。”
“是,是。”三福抹了一把汗,赶忙爬起来,走在前头带路。
这里两人刚离开原地,慕景白便出现在了他们刚才站的位置。
看着眼前的人山人海、楼阁如林,慕景白的思绪一片混乱。他刚才看见这二人生龙活虎从明王府西门方向走出来,心里不觉暗暗惊讶:外头那么多暗哨杀手,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死人,怎么这两个少年却没事?又猜测他们可能身份不同,思量了几番,便偷偷跟在二人身后,又回来南城。
他悄悄跟了一路,偶然听见小胖子称他身边的小公子为“世子爷”,心中琢磨,莫非他是明王的儿子或是侄子?要不然,光凭翻墙跳院这一点,外面的人也不可能放他走。除非,那些人对他很熟悉,或者说,是有意放纵他胡作非为,而自己现在又不敢再回明王府,唯一的办法也只有跟着这两人。
正想着,忽不防一分心,发现人没了,来不及多想,连忙朝前方追去。
没追了几步,突然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人群里闪了过去,虽只是一眼,但慕景白从那衣着打扮和身形模样,一下子就认出来,是之前和他一起看牡丹的女孩。
咦,是她,她怎么也在这儿?
女孩小小的身体被挤在人群中,时而东张西望,时而往前穿梭,掂着脚跳来跳去,只要看到前面有空隙,便有本事挤上前,像只灵动的小麻雀,一点儿也不笨拙。
慕景白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腰间,想起另一半的“银月签”来,也不知是不是她撞掉的,何不上去问一问。想着,忙朝女孩挥手喊道:“喂,那位看花的姑娘……”
他话没说完,背后就被人用力撞了一下,回头一看,居然是个抱着小孩的妇人。妇人似乎也是被后面的人推挤而来,她踉跄了好几步,慌得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慕景白见她抱着孩子,而且小孩才有一、二岁的样子,忙道:“没关系,您和孩子没事吧?”
“没事。这集市上的人实在太多,撞了公子,真是抱歉。”
就在这说话的一空隙,再转头时,哪里还有小女孩的身影?她早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慕景白叹了一口气,只觉满脑虚浮,什么事都办不好。可巧这时,几个抬着捕网的小孩子嬉笑着从他旁边跑过,一边跑一边说道:“快点,今天是花朝节,有花神娘娘在跳舞,我们快去赏花楼。”
“对,我们快走,哈哈哈……”
这几句话一下子点醒了他,是了,刚才的小世子口口声声说要去“赏花楼”,看花的女孩只怕也要去赏花楼,既然如此,他何不直接前去,还在这里找什么?于是心念一动,迈步跟在了嬉笑跑闹的小孩后面。
不多时,慕景白跟着孩子们来到一处高大的牌坊街前,那牌楼上,写着“南市花街”四个大字,沿着街道走进去,果然前方就是赏花楼。
只见这是一处两层一阁的赏景花园,楼虽不高,却是极其宽阔,一上一下可容百来人进出,小楼大门临街,三面临园,后花园中栽种着各种各样的梅桃李杏,在隐匿一冬之后正是开得山花烂漫。楼前堆集着不少百姓,有些跑出,有的挤进,来来往往、川流不息,楼上还不时传来叮叮咚咚的曲乐之声和一阵一阵的人群叫好声、鼓掌声,那激奋的动静,听得人真是欲行不快。
“三福,快,快,花神舞已经开始了。”此时,夏子信和三福也挤过人潮,来到了赏花楼前。
只是他嘴上虽然着急,但小身板却不耐用,挤来挤去都在别人屁股后头,横竖就是进不去。
三福见状,不由笑道:“爷,您可是咱们京城最尊贵的皇孙,什么舞没见过,怎么却喜欢这个?”
夏子信转过头,“啪”一下将手中折扇拍在三福脑袋上,“那当然,这可是‘花神舞’,小爷最喜欢看了,难道你不喜欢吗!”
三福被打中额头,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点头,“喜欢,喜欢。”
“那还不快送小爷进去?”
“是,是,小的这就来!”
三福说罢,伏身上前背起夏子信,仗着自己体壮,拼了小命拨开如同河流一般的人群,一路“开山劈斧”,护送他家世子爷进楼。
“在楼上,咱们要上楼。”夏子信又催促。
“爷,您扶稳了,小的给您开路。”满头大汗的三福又在好一阵的折腾之后,背着他家世子爷,费神费力挤上了二层。
到了二层楼上,但见上面设着一个尺余高的小戏台,戏台周围摆布着鲜花和绸缎,在戏台的正中间,放着一个方桌,桌上摆放着六尺来高的花神铜像,像前供奉着各式各样的果品、香炉、百花玉蕊、千液琼浆,一个穿着红裙的女子正围着神像翩翩起舞,众人则沿着戏台站成一个圈。
“好,好!”
大伙时不时喊一声“好”,又是鼓掌,又是欢呼,尽情向那跳舞的女子倾献爱慕。
“哎呀,三福,我还是看不见。你蹲下来,我到你肩上去,你驮着我看。”
三福只得蹲下,让他家世子爷如猴儿上树一般,摇摇晃晃从他的背上爬到肩上。
夏子信坐得高,果然也就看得远了。他见那台上跳舞的女子穿着红色长袖百花裙,头上挽作高高的飞仙髻,髻上簪着美丽的花环,手中还拿着一塑精心雕刻着的花神铜像,正围着桌子时而跳跃、时而旋转,美丽的裙摆被她扬起一个个漂亮的弧度,远远望去烟雾缭绕、仙袂飘飘,好似天宫嫦娥。不由兴奋得连连拍手叫好,“好!”
那台上的女子仿佛也看到了他,还冲他抛来一个媚眼,喜得夏子信手足无措。
他在上头看得尽兴,三福在底下可就有些受不了啦,摇摇晃晃道:“世子爷,真的……真的好看吗,不如,让小的也,也看一眼。”
夏子信道:“那怎么成,你这么重,我可驮不动你。”
话音未落,突见那舞者手中的花神铜像也不知是没拿住还是怎么着,竟“唿”地猛然脱手,不偏不倚,朝着楼梯口一个七八岁、衣着朴素的小姑娘直直飞了过去。
那个小姑娘显然是刚刚爬上楼,她完全不知情况,突见一物朝自己飞来,吓得一哆嗦,心一慌、脚一滑,“哎呀”一声,竟生生朝楼下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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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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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明王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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