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惊闻噩耗

“景白,你起来,我有话同你说。”慕涟走进东厢卧房,见慕景白蜷缩在床上,便自坐下,轻声道。

慕景白拼命咬了咬牙,起身下床,走到父亲身前,低着头,眼泪不觉簌簌落下。

慕涟见他这样,不禁笑道:“你不是说你长大了吗,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躲在被窝里哭。”

慕景白再也忍不住,跪在父亲面前,哽咽道,“对不起,我知道错了。爹,你是不是,是不是病得很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既你刚才已听到我与老朱的谈话,那我也不再瞒着你。不错,我是病了,八年前,我和你一样,突然晕倒,然后就一直病到现在。”慕涟说着,将他扶起来,叹道:“白儿,你长大了,自有一些事要承担面对。你可知,我为何给你取‘景白’二字?”

慕景白含泪摇了摇头。或许,他是明白的,只是此刻,根本无法说出一个字。

慕涟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画,道:“出淤泥以不染,入浮世以景白,是我对你的希望。我一生独爱莲,自负为‘不染居士’,本想纵情山水,定居凤凰湖,怎却无奈,不得不接下这诺大家业,成为满身铜臭的富商。为父不求你将家业发扬光大,也不望你拥有多高的权势和地位,只愿你这一生能为了自己而活、为你认为值得的事而活,无论是面对所爱之人、或是所负之人,都能如同莲花,清白无悔。”

慕景白用力点了点头,想要把父亲所说的每一个字,都铭刻于心。

“你我之命,虽由天定,但亦非无可选择,一切只看你如何面对、如何决择。我希望,你不要像我一样,等到临死之际,才发现该挽回的人没有去挽回,该忘记的事,也没有忘记,留下一辈子的后悔和遗憾。所以,你想做什么,喜欢做什么,便去做吧,不要顾忌为父,只一样,切不可做大奸大恶之辈。”

慕景白听着这些,难过到语不成音,“儿子想要父亲能好好活着,看着儿子长大……”

慕涟微微笑了笑,眼里亦泛起泪光,“蠢小子,你还想骗自己呢,我都没留住你祖父,你又怎么能留得住我?将来你要是有了自己的儿子,你要死去,他也留不住你。儿子,别管我,此生,你只要让自己无悔即可!好好生活。”

说完,起身走了出去。

慕景白匆忙追出去,“爹,孩儿要怎样做才是无悔,怎样做,才能无悔?”

“我不知道,你自己去寻找吧。”慕涟说完,没有回头,也没有再多留一句话,就这么离开了。

慕景白看着父亲一步一步走远,眼泪终于止不住,滚滚落下。

……

夜深人静,三更天。

夜风清冷,灯烛摇晃,明王府里,三福打着灯笼,夏子信跑得急切。

“爷,您慢点,别着急!”

“怎么能不着急,不是说父王从永定带了信回来吗,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知道叫醒我?”

“不是我不告诉您,是您刚才醉着,连小的是男是女都分不清,小的哪里知道您是醒着还是醉着。”

“爷刚躺下,你就给爷灌了那么大一碗醒酒汤,再怎么醉,也被尿憋醒了。三福,你快点,就你这速度,乌龟都比你快。”夏子信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呼道:“哎呀,还有我大哥,他上哪儿去了?”

三福道:“爷,您怎么现在才想起慕公子来,他早在您睡觉的时候,就回去了。”

“算了,我这么怠慢大哥,下次再给他亲自赔罪。”

说罢,两人急急匆匆往令璋殿来。一路来到母亲卧房,见屋中灯烛犹明,夏子信便让三福在外等候,自己走了进去。

刚到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低低的啜泣声,像是母亲正在伤悲,慌得连忙推门而入,“母妃,你怎么了。”

房间里,明王妃鬓发垂肩,满眼泪痕,她坐在紫檀雕花的珠帘床上,手里握着一封书信,身上穿着一件素白的衣衫,原本银月般的脸上显得憔悴不堪。

“我儿,你怎么来了?”夏子信突然的出现,让她神情慌了一慌,随即立即掩饰下去,将信件藏到身后。

“母妃,”夏子信跑过去一把抱住她,道:“听说父王来信了,信上说了什么?”

明王妃忙抹了一把眼泪,收起泪意,摇头道:“没什么,不过是日常家书罢了,说他很好,就是军营锁事太多,没来得及写信回来。”

“这么平常的信,母妃怎么还哭了,连眼睛都是红的?”夏子信忙去给她擦拭眼泪。

明王妃心疼地将他抱住,抚摸着他的头发,道:“母妃就是想念你父亲了,说了你也不会明白。我儿,你今天怎么喝了那么多酒,我让采芳过去看你,你都迷睡不醒。”

夏子信道:“孩儿今日出去打听父王的消息,四处碰壁,心中不快,才和义兄小酌了几杯,让母妃担心了。”

“你还小,大人的事不要去操心。说起你那位义兄,母妃今天也见着了,确是一个很重情义的孩子,这么晚了还把你送回来,难怪你总夸他。”

“是啊,他可厉害了,‘武’能棍打青皮,‘文’能吓退地痞,像他这样的人,才算是真正的少年豪杰。孩儿以后一定好好向他请教习武,练好真本事等父王回来!”

明王妃听到这话,不禁眼眶一红,泪水差点落下,“我儿,你肯上进,我和你父王都十分欣慰。你长了这样大,母妃对你从来没有过多的要求,只愿你做个闲散王爷,日子过得平平安安、清清静静,不被烦心事所扰就够了。”

夏子信却道:“儿子觉得,要是能像父王那样带兵打仗、统领千军,才是好的。孩儿长大了,也要当将军,也要去带兵打仗。”

明王妃心中闪过一阵凄凉,只能强作欢颜道:“你有这样的想法,自然是好的,只要好好努力,一定可以做到。对了,你有多久不曾进宫同你皇爷爷说话了?”

“自上回到如今,已半月有余。”

“你皇爷爷年纪大了,喜欢有孙儿在侧绕膝欢笑,母妃明日让人送你进宫,你在宫中多住几日,也替你父王尽尽孝心。”

“好。”夏子信用力点了点头。

明王妃疼爱地抚着他那张酷似明王的脸,温柔笑道:“好孩子,这么晚了还过来,一定没睡好吧,快让三福服侍你睡去,别担心你父王的事了。”

夏子信从母亲怀里站起,恭恭敬敬作了一揖,口里道:“那母妃也早点睡,儿臣告退。”

明王妃一直看着夏子信走出去,直到听见脚步声走远了,方才起身关门。在房门关上的一瞬间,适才还微笑的她,表情刹时转变成了沉重与哀伤。

她摇摇晃晃走到香案前,对着一座莲花金身的送子观音双手合十,跪下道:“观音大士,愿你能保佑我儿子信,叫他平平安安,不受牵连。若我儿今此有幸能逃过一劫,民妇愿意世世为舟,泊于江上渡来往过客,永不为人。”

说罢,泪水禁不住顺着脸颊滚滚落下,捂着心口,哽咽难当:“我的儿,你的生死,全在皇上一念之间了。”

门外假意走远、又偷偷返回来的夏子信,忽听得这几句,小脸儿都白了,心中层层惊涛骇浪翻涌而过。

母妃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自己的性命,全在皇爷爷一念之间?

正惊之际,忽听屋里传出纸张翻动的声音,他赶忙从门缝看进去,正见母妃从桌上拿起一封信,准备伸向香案前的烛火,意要将其点燃烧毁。

不由瞳孔一震,脑子一热,忍不住破门而入,大叫道:“母妃,不能烧,把信给我!”

说着,扑上前一把将信夺下。

明王妃不料儿子会突然冲入,还未回过神来,信就已经到了夏子信的手里。不由大惊失色,急道:“子信,不要看!”

可是,她的话已然迟了,夏子信早已将这封带血的信件展开,看到了上面的内容。只见信上第一句写着:“明王麾下车骑校尉越中天,伏地叩请王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夏子信一愣,怎么回事,这信怎么不是父王写的?不由疑惑地抬头看了母妃一眼。

明王妃忙道:“你快把信给我,这不是真的。”

然而,她刚才烧信的举动让夏子信起了怀疑,所以此时,他竟不肯相信母妃的话,径自后退几步,再次往下看去。只见信上接着写道:

“敬启王妃殿下,承和二十二年正月初一日,王爷与柳贼对战,兵败永定,不慎负箭身伤,退至永州。初三日发书上报,以请上旨示下,不料军中有变,羽林中郎将释忠暗劫军报,夺王爷帅令,自收兵马,假传战捷,蔑王爷‘驾麒麟,抽龙筋’,‘独占永定、称皇欲反’,让军中谣言四起。初七日谣言传遍南省,沸沸扬扬,接连不断,其中谣言之祸,尽皆出于南省灵江之地!”

“灵江财主慕氏,势力广阔,以遮天之势致诸县风声四起,难以抑制。初十日,王爷病情加重,卑职多方求医均无效用,至丁巳年正月十二日子时二刻,我主明王千岁病重无治,于军中负恨终天!奈何,奈何,英雄末路,英灵难归,草葬荒洲,臣下悲极。现王爷已故,卑职费尽心力泣血上书,万望王妃娘娘节哀顺便,为王爷讨回公道!”

夏子信已是呆了,他看了看手中书信,又看了看焦急的母亲,一时之间,竟无法做出反应。

“我儿,这封信不是真的,你不要相信。”明王妃连忙道。

她已看过此信,其中内容除了有一部分与慕景白给他的信相近以外,反将释忠当成了叛徒,不但扭曲真正的事实,甚至故意提及谣言之事,幸亏她早已得到真正的信件,否则,恐怕也会相信这伪造之物。

其实,她当时拿到信,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端倪。且不说信中内容,只看信上故意洒出的那些血滴,就不似真章,反像是用烟雾熏绕,做日久之状。为了让信看上去更真实,还在信中提起“谣言”,可谓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一看便知此人身处涼都,借故童谣以编造。

同时,还有一个可疑之处,这封“从永定而来”的信,平整得像是昨天刚写,丝毫没有半分千里送达之艰辛,可见是匆忙而伪,明显就是一个计谋。尤其让她最不可置信的事,这信笺所用之纸,乃为年前笳箜国才进贡的“臣芯纸”,莫说越中天,就是满朝文武,也没有几人见过,若非皇帝赏赐了一些给夏子信,只怕连她也不认得。

所以,一个小小武将,怎么可能用这样贵重的信笺写信,这背后,必然还有一只大手,在操控着这一切。

然而,她明白这些,可夏子信却不知道。她“不要相信”四个字还没说完,就听儿子悲愤吼道,“不,不可能,父王不可能死,我不信,我不信!”

接着,大叫了一声,转身冲出门去。

“子信,子信,快回来!”明王妃吓得魂不附体,慌忙大喊:“来人,快来人,快拦住世子。”

三福在外面听见,刚要上前,不料就见夏子信像一支箭一样,冲出了令璋殿。

“爷,爷,您怎么了?”

夏子信一边跑,一边叫嚷着“我不信,我不信”,一直奔出府门,见外面停着一辆马车,一个纵步跳上,手上缰绳一打,“驾”一声往皇宫奔驰而去!

才跑到门口的明王妃,远远见了这情景,吓得跌倒在地,慌得三福和一众下人惊惶失措,赶紧搀扶。而她却已是浑身颤抖,苍白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马车远去。

明王妃哭不出也喊不出,只好在心中乞求夏子信不要冲动做傻事,但愿皇上能看在他尚小的份上,放他一条生路,为王爷留下一丝血脉。否则,明王府,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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