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玲珑骰子安红豆

原来的伯都,虽然样式普通,可那股磅礴的气势却是显而易见的。

可如今,仅过了月余,这牌匾便显现出了破败。枯枝缠覆,蛛网四挂,先前浓密的山雾也稀薄了不少。

夷则抬眸看了眼站在牌匾上方的寒鸦,有些不言而喻的凋敝被它渲染得十分明显。

他紧闭着唇,迅速从马上翻身而下。从牌匾到织吾的那排小屋,倒是和以往一样,团云一朵一朵漂浮在湖面上,彼端影影约约的扶桑花开得小心又隐蔽。

二人的心稍稍放了一些,但也仅是一些而已。

毕竟,织吾的能耐他知道的并不多,但是他了解太簇,以那人的性子和手段,若真是发生了什么,织吾很难从他手底下全身而退。

“大人,您看。”

破晓寻到屋后的平地上,发现几丈外一滩殷红,她罕见的不安和紧张,一方是十二津的太簇,一方是夷则大人在乎的人,真斗起来,她不敢想象结局会如何。

若是太簇出事了,夷则如何向十二津交代?是说那女子动的手?那么下一个要被处理的人便会是她,那时夷则又该如何自出?

若那姑娘出了事,夷则是举剑向太簇,还是再度让自己活得像没有心的杀人工具?

待她回过神来时,夷则已经蹲在那滩血边。

表情没有丝毫起伏,倏而双眸微微眯起,将手伸向那滩血,快要触碰到的时候快速收回,嘴角勾起一丝晦暗不明的笑。

“大人。”

“再找,这不是她的血。”

他差点忘记了,织吾根本流不出这么多的血了。那脚边的血是何人的,也就明了了。

这倒是令他刮目相看,那么柔弱的小姑娘,竟能让太簇吃这么大的亏。

但是翻遍了屋子里外,都没能找到任何人影,就连她几乎不离身的莲花灯都没有在。

正在一筹莫展时,南吕抱着一堆冒着热气的东西坐在房顶上,讥笑地喊:“喂!”

“你们怎么会这么笨呢?这儿有三间屋,仅拿着那一间搜能搜到什么!”

夷则一怔,果然关心则乱。只想到她之前嫌弃那两间屋子破烂,根本不愿意进去,却没有想过此刻情况不同。

他正打算一脚踢开确实有些不规整的门时,突然想起她之前说的“破门”,便收起了势,只是用手推开。

这间屋内依旧没有人,只有一只很大的背篓靠在对着窗的墙边,背篓边好似有些不寻常,他走进了看竟是一片片绿色的黏液!

背篓内壁一些地方还蹭上了几片青白鳞片。

顿时,他想起了梦中的那个又像人又像鸟的怪物,才放下些许的心再一次被高高吊起。经过这三四个月,他已经开始相信梦中所言非虚,即便并不完全真实,但也不会毫无理由。

“给我滚下来找!”

他的声音浸透寒意,还带有一丝不稳。随手抽剑一挥,靠在墙边的背篓便化为了齑粉。背篓一消失,背篓下压着的一片东西便显现出来。

是他走时留给她的金叶子。

夷则捡起那片金叶子,看见脉络上渗着有些清淡的血渍便一把猛然收回自己手里紧紧拽着。他无从得知发生了一场怎样的生死争斗,但心里就是预感金叶子上的血渍是织吾的。

突然南吕又开始大呼大叫,夷则浑身戾气起身寻声出去,却见到南吕被一只白虎追的上蹿下跳。

“你别过来,别过来,我一出手就会杀了你的!”

“啊啊啊啊啊啊”

“求求你,兽王爷爷”

......

白虎,已经不能叫做白虎了,它浑身斑驳,血迹蹭得到处是,间或裹着泥。它浑身的毛都支棱着,虎啸声震耳欲聋,金黄的瞳孔迅速地变化着,不一会儿便显现出双瞳。

夷则大惊,忙跑过去。白虎转瞬便看向他,此时他确定了,白虎的眼变成双瞳的了。

“夷则,夷则,它不是寻常白虎!它是双瞳!”

南吕声音里的震惊飘在山谷里,回声阵阵。见夷则并没有搭理他,反而神色淡若看着白虎。

“你听见我的话没有啊!它是传说中的邪祟!不能看它的眼睛。”

听到这话,破晓忙从一旁飞奔过来将夷则撞开,“大人”

她覆在夷则眼上的手颤抖不止,明知僭越但担忧使然。

夷则站起身将她的手拿下,随手掸去粘在袍子上的碎雪,状似随意一般问:“你主人呢?”

白虎听到他的话,一声吼叫猛地纵起,落在他眼前。愤怒至极却又强忍的模样,让夷则心里松了口气。

它的主人应该是没死,不然谁控制得住它呢。

“邪祟!找死!”

南吕攀在树上,从腰间摸出一枚银质回旋镖射向白虎。

夷则忙抬抽剑及时挡住。

“它不是。”

南吕显然是不信的,但是耐不住夷则挡着,况且自己也不见得真能斗得过一只邪祟白虎。于是便转头和破晓朝后面走去,嘟嘟囔囔报怨不止。

破晓回头看了一眼在湖边徘徊的白虎,心中思绪万千。

突然,夷则轻声笑了出来,抬脚朝湖里走去。

“夷则!你疯啦!要死也不会寻个舒服点儿的死法!”南吕恰好转头看见这一幕,心下大惊,一把抓着破晓便朝着夷则跑过去,可还未靠近湖边,便又被白虎拦住。

拦住他们,而不拦住夷则。

破晓似乎明白了些什么,退了几步,对着那白虎试探性地说:“我们不过去,就等着他去救人。”

“救人?湖里?”

也不知白虎听没听懂,但它确实也没有再发怒了,只是就那么守在他二人前方,紧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不一会儿,水声“哗啦”,夷则抱着一个红衣姑娘从湖里跨步而来,湖面上的云雾瞬间聚集在二人周身。

听见动静,反应最快的就是白虎和南吕了。

白虎立马调转身子跑到湖边,安静又焦急地等待着湖里的人上岸。

而南吕则是震惊的张大了嘴,看着不可思议的一幕,还时不时拍拍自己的脸。

破晓心知那姑娘本就非同常人,也知有些围墙自己是翻不过去的了。

夷则上了岸,一把扯过南吕披着的狐裘披风将怀里的姑娘裹紧,快步走回了织吾的屋子。

转身迅速有序的安排着众人的活计。

“南吕,你去烧火烧水,破晓来替她看看。”

南吕再度震惊,指着自己,“我?烧水?”

“不然你去找太簇。”

他干笑两声,“救人要紧,救人要紧。”

待他将水烧好之后回来时,感到一股和煦暖意充满了整间屋子,让人很是舒服。

此时夷则不在,他东瞅瞅西望望蹭到了床榻边,见破晓眉头紧皱地给小姑娘检查,他也不敢出声,就悄摸摸地看看。

这一看,恍然大悟!

心里喃喃道:难怪夷则这久古怪,还仅是病重惨白脸色的姑娘就已是一幅娇俏可人模样了,想来若是康健之后,定也不会差。

破晓不解抬头看他,他被逮了个正着,尴尬笑笑道:“我出去帮夷则。”

一溜烟便跑了出去。

她只见过这姑娘两次,还每次都是这般病得快死了的模样。她确认了数遍,自己没有诊断错,的确快死了的脉象,还是奇怪的是她的呼吸却是微弱而又均匀,和上次一样,似乎总有什么力量在吊着她的命。

一刻钟后,她将被褥掖了掖,长吁一口气。她治不了,准确说是治不来。

起身朝屋外走去,紧紧将那间屋的门窗闭紧了,不要浪费了夷则大人调用那么久的春风引才暖那一室的空气。

夷则见她过来,眼神询问而至。

她摇了摇头。

夷则倒也没说什么,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

人是救回来了,可是盖在三人头顶上的愁云却没有散去。

太簇还是没有找到,连人影都没找到。

破晓只觉得眼前好似罩着一层迷雾,拨开这一层还有下一层,无穷无尽。

湖对岸的花在这一夜好似开的更是艳丽,也不再躲躲藏藏让人觉得是雾里看花。夷则看过去,只觉得有些怪异,但是也没有多想。

“我去看看她,你联系一下鸿雁的人,找太簇的妻子,他一个人带着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况且还受了伤,应该不难发觉踪迹。”

说话间,他的视线扫过排屋,眸底闪过一丝不明。

他在织吾房内坐到夜幕,今夜算是月朗星稀,南吕就在他正对着的上方房顶。两人一外一内,没有言语,配合默契。

夷则要守着那小姑娘,那他便和他一起守好了,反正也闲来无事。

突地“咕噜”一声,他紧忙捂着自己的肚子直起身子,看见屋外正踱步而来的白虎。

它眸子已经是寻常的金黄,也不再对他吼叫,懒洋洋瞅了他一眼便走到窗边趴着了。

他瘪瘪嘴,肚子又“咕噜”一声,纵身而跃,隔着些距离对着白虎道:“你肚子饿了,是吧!行,看在你也是生灵的份上,我去做些吃的给你,这样我们就好好相处,井水不犯河水。”

走了几步,他自说自话道:“哦,好的,你吃面。”

白虎抬眸再次瞅了他一眼,嫌弃地“嗤”了一声。

不得不说,南吕是有些手艺在身的,就这素面他都能煮的有滋有味,更何况还是在伯都这个配料并不见得齐全的地方。

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好心肠地给夷则煮了一碗,又好心肠地给白虎煮了一碗,可是白虎不吃,所以他一人吃双份好了。

两人的确饿了,闷着头稀里哗啦吃着面。

身后床榻上的姑娘哼唧了一声,夷则耳朵灵敏,瞬即走过去,轻声喊:“小九。”

织吾缓缓睁眼,还未待看清眼前人,又闭上了眼,任凭他怎么喊都不醒了。

他忙抽出手搭脉,顾不得男女有别。

南吕嘴里还嚼着面,也有些紧张看着二人,突然夷则一下站起身,垂在两侧的手有些颤抖。

“醒了?”

夷则慢慢转过头,脸上覆着寒冰。

“她......脉搏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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