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穿过水泥墙壁后是一段幽暗曲折上下通行的铁制楼梯。谢春轻挟着红霜惊慌逃下,那阴恻恻的笑声却如影随形。
终于红霜受不住了,伸手扒开他胳膊,冲到一边呕吐。
谢春轻大口喘着粗气,担忧地看她一眼后,转身查看四周的环境。他们已经逃离了铁制楼梯,这层墙壁的标识显示他们已到35层。
谢春轻脸上露出一抹庆幸,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然到了最想要的地方。
他借着手电光,打开地图仔细比对标注和周围事物,终于从杂乱翻倒、生锈发霉的桌椅杂物中找到一条路。
空气中氤氲着潮湿地方的尸臭味。
谢春轻拍拍红霜的肩膀,安慰说:“红霜,打起精神来,很快我们就能离开了。”
红霜干呕一声,狼狈地从地上爬起身,转过身子,瞧见谢春轻目光乍一闪烁,轻松的神态逐渐警惕怀疑。
红霜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缩身子。
谢春轻扶出去的那只手僵住,声音像有石头堵在喉咙里,刺着他柔软的内壁,问道:“红霜,怎么了?你不认识我了?”
红霜却用鼻子深吸一口气,全身都开始哆嗦,猛地摇头道:“不,谢春轻。”
谢春轻走近一步,刚要问为什么作出那副伤人的姿态。
红霜突然惊恐地大叫:“你不要过来!你已经变成怪物了!”
谢春轻迟疑地伸手摸上自己的脸,依然光滑细腻,至少是人的面孔,头发也还在,四肢没有变化。为什么红霜说自己变成了怪物?
“红霜,你被吓到了,产生了幻觉。我没有,也不会是怪物。”他沉下眉眼,眸中隐藏着一丝担忧。
这个地方不知道还藏有什么危险,谢春轻不想和红霜再掰扯下去,上前打算直接抓住她,把人带走。
却看见红霜十分惧怕他,惊惧地脸部扭曲,突然她恶狠狠地盯住自己,身体猝然发力把他扑到地上。
心脏的位置一冷,生机随着血液悄然流走。
谢春轻张张口,发现喉咙干涩灼烫,很快,他的灵魂意识从身体中漂浮出来,望见一个血肉骨头里缠满头发的男人倒在血泊中。
红霜手里抓着一件凶器,瘫坐在旁,又哭又笑地很快提不上气,也倒在旁边。
谢春轻朝红霜游过去,心里怀疑红霜的来历,按这次的人生剧本她是看不见这些玩意儿的本质。可……
她的古怪之处越来越藏不住了。
看来自己得提早回联盟去处理麻烦。
听完陆无相说到他撇下谢春轻和红霜独自往返,但一想到已经事发,干脆就坐在那儿静等着她赶来。
邬姉真大为讶异:“那地方并不安全,魔物会出来攻击人。”
谁料陆无相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说道:“这样你就不会有理由对我用刑。”
“胡说!”邬姉真意识到自己被苦肉计耍了,气得从病床上窜起,咻一声冲到陆无相身前,两手捏住他脸,“我可以事后追责,而且你已经暴露了行事动机。”
陆无相任凭她捏自己的脸,语气温和道:“哦,这很符合你的作风。”
邬姉真轻捏他脸上的肉,忽然松手,跳回了自己的那张病床,满心担忧道:“荒街里面有很多古怪的东西,不止是魔物,还有一种怪异力量。谢春轻他能行吗?”
陆无相如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摇了摇头:“按客观条件来说,他应该已经失败。”
“这样说,牢笼还会继续存在。”邬姉真说这话时,让人听不出情绪。
“荒街里的怪异力量是依靠心理学和某种高科技技术成功操纵人心。”
邬姉真歪头示意他继续。
“要怎么守护监狱内部轮轴核心地带,防止外人侵入,同时降低内部破坏的概率?
早在这个世纪之前,科学家已秘密研究出来一种特殊材料,向材料植入存储着各种图像影视之类的微缩芯片。芯片催动材料在特定的环境中根据图像内容变化,就像是3D打印机打印物件,但这种材料可以打印动态的可触摸的东西。”
陆无相说完,看见邬姉真一脸茫然无知地望着自己,眼中冒出强烈的求知欲。无奈叹息,又给她解释了3D打印机是什么,和其工作原理。
邬姉真这才恍然大悟,接着他话说道:“你的意思是,特殊材料被人布置在核心地带附近,只要有人闯入,就会刺激芯片催动材料产生一些可怕的景象。但这种玩意儿看久了也会露出马脚啊。”
“的确,监狱制造者们很聪明地还运用了其他手段。那一整栋楼有个安保系统,是和轮轴控制中心绑定在一起的,只要控制中心毁坏,安保系统也会毁坏。
但在这之前,安保系统会通过无线电波控制微缩芯片和楼里的各种设施,就像启动机关,把一块平整的地砖抽走调至别的地方,又可以把那块地砖调回来吻合原来的设施。”
邬姉真睁大眼,这种精细化的技术令她觉得自己还在原始社会。
她赶紧先制止陆无相继续的话头,自顾理清头绪,然后才问道:“那这样说,谢春轻两人一旦靠近中心地带,那里的所有地面墙壁和设施都在变化之中,和芯片控制材料一起制造出可怕的假象迷惑他俩。
如果谢春轻胆子大呢,总有人是不怕恐怖的场景,而且魔物被安保系统拦在外面,里面反倒很安全。”
陆无相闻言吃吃一笑,好像在嘲笑某个人:“这就是最可怕的地方了。正常胆子大的人的确会很快发现端倪,并利用这个优势成功完成任务。可是被流放到监狱的人里有多少心理健康?当被制造出来的恐怖场景一旦显出动态,似曾相识的感觉便会袭来,如附骨之疽一般,心理防线便被蚕食着一寸寸溃败,最后人没死在魔物口里,而死在了自己手中。”
“哦,这样看来,设计者好恶毒啊!”邬姉真听完眼冒精光,问道,“那我要是用这个对付苏无,怎么样?但她很冷静,可能还有点困难?”
陆无相沉默,看着她明显高兴的脸色,没想到她第一反应是拿这个针对苏无,但是怎么有种拿玩具找朋友玩的小狗即视感。
陆无相扯起嘴角,诡异地笑笑。
邬姉真翻身到床的另一侧,嘀咕陆无相也变得癫癫的,没有初见时那种落魄的贵公子美感。
爱意直线下降。
养了两天病,邬姉真终于受不了了,在苏无按部就班过来看病时,缠住她人非要解开禁足。
苏无叹气道:“老大,你的病情还未好转,还是多休息吧。”
瞧她这话说的,一个快要入土的人怎么能好转?要是能,她都能研究大炮把这狗比监狱炸了。
看苏无不同意,邬姉真有点胡搅蛮缠了,双臂一抱说道:“你不让我出去,就是要我的命!不到外面闻闻新鲜的空气,看看花花草草和可爱的魔物,我的生命毫无意义!”
苏无推了推眼镜,礼貌性的微笑终于有了一丝怒意,说道:“再等等吧。这两天魔物不知道发什么疯,一直攻击小区。你实在闷的话,我让男宠们过来陪你玩。”
“啊?”邬姉真下意识瞥向陆无相,她还记得前几天说要把那群人杀了的事。
当时陆无相说的模棱两可,但意思倾向哪边,她还是清楚知道。苏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陆无相正在看书,完全无视了周遭所有的动静,但邬姉真有种直觉,自己要是不给个明确态度,可能对方会杀了自己和男宠们。
于是邬姉真恋恋不舍地摆手道:“不必了,解散男宠群吧。”
这次轮到苏无震惊了。
她瞧瞧邬姉真,又看看陆无相,对二人的关系了然于心,但是出于某种见不得人好的心理。她劝道:“老大,这人有权有势后,再执着于一生一世一双人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女人呐,要的就是三夫六郎,往光明小区门口一站,刷地一排散开还站不完,多气派!”
邬姉真深以为然地点头,一颗头还没上来,就听到那像隐士高人的青年发出一声清亮柔和的冷笑。
“苏无,你下面的话是不是就要劝我大度,一个无权无势的男人就要本分地做个贤内助?”
“你、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苏无震惊道。
“我不吃你家饭,又不受你恩惠,该怎么说就这么说。”
眼看陆无相和苏无两个人吵了起来。
邬姉真正在犹豫要不要出来打圆场,免得苏无恼羞成怒杀害陆无相。
这时,就听陆无相冷着脸道:“邬姉真,我跟了你,你就得拿出女人的责任来!快点,告诉这个人你的态度!”
好凶啊,陆无相是什么新时代版公夜叉。
邬姉真老实地站起来,对苏无道:“别气了,苏无!我已经决定和陆无相在一起了,这是我对他的承诺。无论一个人富贵还是贫贱,践行承诺都是对他人和自己的尊重。”
“好了,这事随便你。”苏无不耐烦道,转身走出病房。
邬姉真倏然松口气,转头道:“你这样做,把苏无激怒了,对你没好处。”
“无所谓。反正马上要走了。”陆无相不以为意地哼声,面上重新恢复气定神闲,不过双颊还有一丝愤怒的红晕。
“走,你要去哪儿?”
陆无相抬眸看她一眼,直白道:“你活不了多久了,在最后一程,你就想待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邬姉真被问得沉默,想到苏无说最近魔物异常,谢春轻又估计失败了,自己心中正逐渐浮出一个想法。
但是她觉得这个决定对她没好处,连一点心理安慰都给不了。
“陆无相,你为什么懂得这么多?和谢春轻一样是外面的人?”
“壳子是的。”
最后一句话,直到她死亡前都没有猜出来意思。
死亡是已经注定了的,明明白白摆在眼前。
邬姉真不感到害怕,反倒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她曾经也做过这种事,为了不相干的人事作出牺牲。
临到傍晚,李医生按说要过来例行检查,可是过了整点都没来。
邬姉真正怀疑他胆子大到偷懒不来,突然,一道血光溅到了窗户上。紧跟着惨叫和呼喊声同时在楼下响起,魔物的身影从昏黄的天幕裂口出现,开始肆虐攻击小区的活人。
场面乱套了。
“苏无说的是真话,魔物的确变得异常,她怎么不加防守备?”邬姉真立刻跳下床,换上外衣套,边催促另一个人动身,“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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