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姉真思索着谢春轻两人最后消失的地点。突然,一阵女人的呜咽声从某层楼里传来,声音悲切,令人不禁闻之鼻头发酸。
邬姉真摇醒陆无相,眼神示意他仔细听,随之小声道:“是真的假的?”
他听了一会儿,猛地收起来困倦懒散的脸色,眉目肃重道:“有人在哭。不是微缩芯片搞的鬼。”
怕是红霜在哭吧。
来之前,邬姉真俩已经推测出谢春轻大概率遇害了,听到哭声,确认是红霜的声音,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结果。
邬姉真悄悄起身,招呼道:“过去看看。谢春轻的尸体可能就在那儿。”
陆无相不可置否,但仍有一丝疑虑萦绕在心头,他提醒道:“红霜为什么活下来了,我们不清楚,之后要更加小心。”
邬姉真随意点头,但她并不觉得红霜有什么好怕的,而且她认为畏畏缩缩,过度警惕才会让那种可恶的芯片趁虚而入。
哭声传来的楼层离她们大概相隔七八层楼,声音十分微弱,要不是邬姉真耳力敏锐,还真听不出来。
黑压压的楼道显得逼仄,一侧粉白的墙体已经斑驳得起皮,水泥阶梯上留置着零散的垃圾塑料袋,走过时,塑料袋被气流吹得簌簌响。
接下来的路,邬姉真没再看到逼真的屠杀现场,或者嗬嗬出声扑过来的丧尸。
前方只有一条无尽黑暗中的路。
手电筒的光芒照亮前方一片圆圆的地方。
“哒、哒、哒!”
一双穿着博朗皮鞋的男人的脚出现在光亮的圆束中,脚尖朝着她的方向,似乎有人在走进光束。
邬姉真心中不嗤,又是一个伪造的丧尸或者怪物!
然而那人越走越近,身上熟悉的装束却引得她猛打个寒颤。
邬姉真死死瞪着来人,一身脏扑扑的西装套装,浅灰色的短发包围着一张早已死去的丑陋人脸。
她后来的养父。
这一定是假的!可恶,那芯片怎么会知道她最害怕的家伙!
邬姉真浑身绷紧了,直盯着他,脸皮包裹下的牙齿开始打颤。她扭头去问陆无相看见了吗?
如果他说不是,那自己一定把对方揍成烂泥,放火烧掉!
可是身边的人却消失了。
狭窄的楼道不知何时改变了方向,本来对邬姉真来说是直前直后,现在楼道已经像天秤的杠杆发生倾斜。
身前的楼道偏向右手,和养父一模一样的人正迈步登上楼阶,嘴角挂着阴邪的冷笑。
邬姉真声音发颤地又喊了一遍:“陆无相!”
得不到回应,而那个诡异的人已经走近了,她吓得向后退开,不经意撞到一堵人墙上。
一双手从后面扶住她的腰肢,激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邬姉真向后扭头,瞥见一双吐着精神毒液的眼睛。这不是……
“啊啊啊!”邬姉真猛地挣脱这双手,反手挥出一道电光,然而电光落在了两人之间的狭窄空隙。
邬姉真散落的碎发都被烧焦了。
她定定看着这与养父一模一样的人,咬紧了嘴唇,耳朵捕捉着身后逼近的脚步。
事到如今,她真正意识到这里的恐怖,就算知道真相,可亲眼看着心中恐惧化作“真实”出现,很少人会不害怕。
她不知道陆无相去了哪里,或许这两个“养父”中有一个是陆无相。
邬姉真突然后悔了,如果只她一个人来冒险,或许不会出现这种麻烦。她可以肆无忌惮地烧死这里所有的东西。
突然,邬姉真掉头转身,撞开下方的“养父”直奔下面的楼层。
她跑得很快,显然是要甩开那两个难缠的家伙。
红霜的哭声越来越近了。
邬姉真打定主意,纵身翻过前面碍事的桌椅,跳到一片狭窄的空地。果然看见红霜正抱着一具冷硬的尸体哭泣。
那尸体自然是谢春轻的。
“让开!”邬姉真恶狠狠地提开红霜,从她怀里轻易抢走谢春轻的尸体,疯狂地开始搜查。
红霜打了个哭嗝,看见邬姉真丝毫不尊重死者正要脱谢春轻裤子,愤怒地冲上来:“你干什么?人都死了,还要羞辱他吗!”
红霜一边哭着,一边扑到邬姉真胳膊上,拼命拉开。
邬姉真被她突如其来的大力扯得向后,不死心地盯着尸体,突然恶森森道:“你休想拦住我!谢春轻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你在这儿哭个屁的丧!”
“啊任务?”红霜哭得发肿的脸露出一丝愕然。
邬姉真见她听进去了,不忘威胁道:“你再敢拦我,我先杀了你!”
红霜气愤道:“你要杀我?哼,你别想让我看着你去扒人家裤子!”
“既然舍不得,你自己去扒,一具烂掉的尸骨有什么好舍不得?”邬姉真环抱双臂,不屑道。
然而,红霜也不肯干。
邬姉真扯着她去,红霜显得十分的抗拒。
突然,邬姉真甩给她一巴掌,冷笑。
红霜摸着脸瞪大了眼睛。
邬姉真刚想要说话,眼神却忽的变化,瞳孔收缩瞪着红霜后面。
她们待在一片堆满旧桌椅的楼层,此刻,成群的丧尸从昏暗的角落嗬嗬地走出,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邬姉真的“养父”也在其中,心脏部位中了枪,嗒嗒流着血,森白瘦削的面孔像是在骷髅头上包了层皮。
邬姉真凝重地瞪着丧尸越来越近,抿直唇,紧张得额头布满细汗,电光在手心里滋滋作响,像一条欲欲待试的毒蛇。
这些东西是假的,是微缩芯片唬弄了她的双眼。
突然,她闭上眼,耳朵听到嗬嗬嗬的喘息凑近。
为什么耳朵也被懵逼了?
或者说,这些是被造出来的实验**?
红霜的声音染上一丝紧张。
邬姉真倒退两步,躲开了红霜伸过来的手,从外套里层抽出一把军工刀,径直刺向自己腹部。
红霜大叫:“不要!”
疼痛自漫无边际的黑暗涌来,邬姉真察觉脚下踩空,整个人重心后倾掉下去了。
这时,她睁开眼,另一只手攥着手电筒将光束打向红霜和丧尸们,发现果真一切是虚假的梦魇。
陆无相惊悚的面孔逐渐离她远去。
“砰!”邬姉真一路下坠,砸掉了不知多少旧栏杆。
灰尘弥漫在空气中。
邬姉真疼得皱起眉,弓起身子,抱住腹部,血从她手指间流到地上。
等这阵痉挛的疼感过去后,她才忍痛拔掉插在腹部的军工刀,撑地起身。抬头看了看盘旋向上的楼道,发现没有下去的楼梯,这就是最底层。
脚下的地面像安装过地暖,热得有点呼吸不顺畅。
再看身周是一片广阔的楼层,除了被砸掉的几段破栏杆,整个空间交插着无数手臂粗的铁链。不远处有嗡鸣的机器运作声传来。
邬姉真正想喊陆无相过来,突然,一阵撞击铁链的叮当响飞快掠过身前。
邬姉真在铁链中间瞧见一道熟悉的人影,吃惊暗道,怎么会是红霜。
见她马上要溜走了,邬姉真急忙跟上。
身后追来的脚步似乎引起了红霜的警觉,她猛地停下,回头喝道:“是谁!”
声音冷如冰霜。
想到自己刚才打了红霜一巴掌,邬姉真正不好意思,突然想起自己打的好像不是红霜本人。
“是我。”邬姉真扯开铁链走出来。
红霜警惕地盯着她,问:“邬姉真,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来完成谢春轻没做完的事。”
闻言,红霜似乎松了一口气,是因为确认了这是邬姉真本人。她道:“我也是为了完成谢大哥的遗愿。”
虽然是在昏暗的环境里,但红霜的悲伤之色几乎凝出实质。邬姉真想到那阵哭声问:“刚才是你在哭吗?”
“啊,是我。你们听到了?”红霜似乎难为情,转眼又想到谢春轻被自己杀了,又立刻悲痛慌张起来。邬姉真打量着她矛盾的神情,差不多把真相猜了个大概。
“你拿到谢春轻从外面带来的东西了吗?”
“是这个。”红霜闻言举起手中的一把钥匙,“他身上只有这个小心贴身放着。”
邬姉真走近,盯着那枚小巧的钥匙,怎么也不敢相信它就是“救世主”。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红霜质问道。
邬姉真摆摆手,风淡云轻道:“哦,遇见一些小儿科的把戏,为了恢复神志,所以捅了自己一刀。别说废话了,我们赶紧去结束这磨人的麻烦吧。”
“邬姉真,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个同伴?”突然,铁链重重遮挡的某个地方响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男声。紧跟着陆无相出现在她和红霜眼前,右脸赫然有道红色的巴掌痕迹。
红霜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打转,笑道:“啊,原来你是这样受伤的呀。”
她晃了晃手里的钥匙,转身继续向前。
陆无相走到邬姉真身边,低声道:“我拉你是因为你要翻下栏杆。”
邬姉真听后,双颊腾地烧了起来,大概在陆无相眼里,刚才她就像发酒疯了。
陆无相冲她笑笑,目光滑落到她腹部的伤口时,笑意忽然收敛了:“等出去后,我有话要和你说。”
然而,某种大型机器运作的嗡鸣声太大,邬姉真也压根没听进去。
一座深陷巨坑的铁塔出现在她们眼前,铁链层层叠叠缠绕在塔内外,发出咔哒咔哒的沉闷咆哮,而塔身下方则淹没在火焰般的岩浆中。
“我没办法攀着滚烫的铁索爬去塔里。”红霜冷漠地说道,摊开手掌里的钥匙。
空气热得人汗流浃背。
陆无相不可能去。
邬姉真随手捞过钥匙,把它串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条粗绳项链上,招呼道:“我先走了。”
然后像一头身姿灵巧的豹子跳上滚烫的铁链,在岩浆上方一阵摇晃,慢慢爬向铁塔,始终没有回头。
红霜看向一直盯着某人背影的人,问:“胆小鬼,你为什么不阻拦?”
“她早就认清了现实,因此做好了决定。我为什么要违背她的志愿?”陆无相目光微微闪烁。
可红霜却道:“那之前为什么说要等她回来?”
眨眼的功夫,邬姉真已爬到塔身外边,正如热锅上的蚂蚁焦灼着寻找进去内部的通道。
陆无相望着她叹声气,说出答案:“红霜,你打算现在就带她回去,如果她答应了和我的约定,就不会立马和你走。”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已经死了?”
“在你发现杀死了谢春轻后,你就因愧疚自刎。要知道我一直记得你们,为什么总是和你们遇见,你们肯定和邬姉真来自同一个地方。所有世界的相遇都是因缘际会。”
红霜微露讶色:“可是你无法抵达那个世界。”
“为什么?知道一定的坐标,就能穿过涡流抵达。”
“不,那里没有固定的坐标,它像一片叶子在水中漂流。”红霜突然笑了声,“但我的主人对你有兴趣,所以让我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有办法在下一个世界让邬姉真愿意带你去拂尘界。”
轰!
岩浆突然爆发了,巨浪裹挟着塔身倾覆,陷入沸腾的火焰中。
看来,她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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