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松禾从乔纳昔那辆保姆车上下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
黑衣夜行的身影有些狼狈,此前紧环在脖颈上的领带松松垮垮地斜挂在胸前,原本直通喉下的襟扣也分崩离析地敞开三颗,皮带不知所踪,真丝衬衫的下摆没了约束,一片疏散地垂在西裤腰线外,另一片也凌乱地呼之欲出。
他被脑中两个从自己口中说出的恶劣字眼支配,行尸走肉一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用嘴,用嘴,用嘴……
“草!”他猛地将潮热的手掌拍上自己冒着冷汗的额头,“我是脑子坏了么?”
大概两个小时前,他还在幽暗的虚空中与那个银发歌手咫尺相对。
“你想……带我去哪儿?”他拖着沙哑的颤音问那人。
“去,能让你释放天性的好地方。”
伸手不见五指,姜松禾从自耳侧传来的低语和周遭渐凉的温度感知自己被人欺身圈锁进一个极小的范围中。
一直在和一股陌生的咆燥暗自较劲,在局促的方寸中听了这句,不明就里的答案衍生成自我逼问,他突然泄了气,脊背塌软地陷进座椅中。
「有什么好释放?我内里空空如也。」
“Damn,you are hot…”(靠,你好“烫”。)
烫,没错,那些蛊虫好像在啃食自己的五脏六腑,姜松禾屏住呼吸封住体内乱窜的炽火,因闭气诱发的窒息感引得心跳声轰轰作响。
在姜松禾感觉整副皮囊即将到达燃点时,一缕微凉钻进他的手心,他只觉得周身一轻,轻到可以乘驾一片羽毛,无限趋近柔同的云流里。
“Breathe。”(呼吸。)
飘忽的言语神不知鬼不觉地撬开混乱的意志,霸道地搬空理智,只剩本能。
宽掌在羽毛引领下游走得愈发放纵无章,痴缠地在一汪触手生温的冰润上大肆中和狂热。
不够,还远远不够,空洞暗哑的眸中翻起戾色,提气的声音擦着鼻腔卷起低微的嘶啸。
姜松禾在黑暗中捕捉到一截银色反光,手隔着绒软的衣料一路向上,长指一勾,猛地将另一人提到眼前,力气之大,甚至听得到骨骼相撞的闷响。
“Go ahead,take a bite.”(来吧,咬下去。)
令人心神驰往的微凉不再,姜松禾的鼻息染了些许恼意,高挺的鼻梁在白玉般的颈侧挟着惩罚意味游离地滑蹭,不屈不从。
“求我。”姜松禾手环银光扼住光洁的脖子反客为主。
“So vindictive(还挺记仇),”乔纳昔从姜松禾手中抽走项链,将那枚铂金镶嵌黑羊皮的戒指衔在齿间,“but I like it(但我喜欢).”
“P.”姜松禾喉下的衬衫扣子被解开。
“L.”第二颗。
“E.”第三颗。
“A.”第四颗。
“S.”第五颗。
“E.”第六颗。
“F*ck me,please?”(求你F我。)真丝衬衫的七颗襟扣全部解开,姜松禾感觉后腰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抵住,臀腿猛地被拖到座椅边缘。
两片坚实的胸膛紧贴,心跳对撞。
有塑料包装的撕裂声从脑后传来,混沌之下的潜意识仍能觉知到一丝被挑衅的危机感,姜松禾大手箍住劲瘦的腰身,目光一闪在唇边的脖颈上狠咬下去。
一声痛但愉悦的闷哼短暂地震了下姜松禾的耳膜,那人丝毫没有畏缩之意,倒像是受到某种鼓舞,单手灵活地拆开又抽出姜松禾的皮带,紧接着就要去掀他的膝盖。
“不知死活。”阴鸷在姜松禾心底滋长漫开,他长腿一勾,皮鞋跟抬起,朝乔纳昔的腿弯敲去。
嗵地一声,乔纳昔猝不及防跪在地上。
姜松禾的手顺着乔纳昔脊椎的棱角一路移到头顶,簌地收紧手掌抓起他一簇细软的银发。
戒指坠落与项链撞击发出清脆的碎响,乔纳昔慌神地盲目张望,他看不到姜松禾眼里狠厉的逼视,只感觉自己的头颅在被不容反抗的力道一点点压下。
两个字好像从天外传来,激荡着沙哑的回声——
“用嘴。”
这力道大得可怕,乔纳昔抗拒着想要抬头却无济于事,视线依然在一寸一寸地向下。
“Don’t do this to me,please.”(别这样,求你了。)
不同于前一次的风情戏谑,这个“please”说得可怜恐惧,被应激干呕的声音切割得破碎。
姜松禾手中一滞,随后撒开乔纳昔推远,他有些期待见证这人接下来的神情,又没来由地有些不忍。待乔纳昔在他矛盾的眼神中抬起头,他愣住了。
乔纳昔脸上的红晕尚未褪去,眼神虚无呆滞,泪水像溪流一样无声地从他漂亮的眼眶里涌出,又沿着面颊滚落。他目不转睛地看过来,看的却又好像不是眼前的人。巨星的张扬风采荡然无存,只剩一副麻木无措的躯壳。
太安静了,好像能听到泪水砸在地面上的声音。
清醒不合时宜地回归,姜松禾的喉结滚动,心跳偷停了一拍。
「天,我这是在干什么??」
姜松禾收回目光默不作声地将衬衫扣子胡乱系上,他暗自思量当下情况该如何应对,想赶快冷静下来,却被脚边撕得半开的四方包装扰得越来越乱。
“那个问题,我其实并不是……今天我不应该喝那么多……但是你……”姜松禾生平第一次逼自己说这么多话,而且说得这么语无伦次。
乔纳昔终于回过神,他抬起手摸了摸脸,又放下伸开五指在眼前看了看,似是才发现自己在哭,他不急不怒,顶着泪流满面找回了玩世不恭的笑意:“不关你的事,我自找的。”
姜松禾呼吸一紧,做过了极复杂的心理斗争后终于缓缓开口:“我会补偿你。”
想了一路都没想出该怎么补偿一个似乎什么都不缺的歌手,总不能以身相许吧,就算之前对方对自己有意思,经过这么一遭,以后怕是也只剩厌恶了。
用嘴,用嘴……
“啧!”姜松禾恼恨地闭上眼怒啧一声,他同样想不通自己禁欲多年,是怎么因为喝大了就失了清醒去欺辱一个年轻人的。
酒醒了,体温也下去了,姜松禾将敞开的那三颗襟扣系好又抿紧西装领子,才想着拦车回酒店。谁承想号称不夜国的曼尔此刻街上人影车影全无,掏出手机想叫个车,手机竟然也没电了!
「老天都要罚我酒后乱性。」
姜松禾苦笑认栽,就这么在十二月的寒夜里凭着记忆一路往回走。
折腾了大半宿终于到了酒店,顾不上脱鞋换衣服,甚至都没往卧室走,他第一眼见到客厅的沙发就直直躺了进去,在把手机贴上磁吸充电器的下一秒,睡死了。
接到倪皓朗的电话时,姜松禾已经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天。
“兄弟,昨晚挺激烈的?我给你打了十几个电话你都没接。也是!男人嘛,肯定要比女人耗体力!”
被吵醒还听了这好些戳肺管子的话,姜松禾气得想坐起来骂,可沙发实在是不好睡,冷不丁一动,他感觉浑身疼得像被拆骨抽筋。
“嘶哈......”
“卧槽?你这声儿?你们不会还在一块儿呢吧?小心精尽人亡啊兄弟!!!”
“倪皓朗,你想死啊?”话一出口,姜松禾被自己的嗓音惊到了。
嗓子哑了,从嘴里发出的声音像被生锈的锉刀划过。
姜松禾不可置信地从沙发上坐起,脑子又嗡地一下,头也晕了,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烧了。
“你刚才说的啥?嗐,不重要。我接下来要说的才是正经事!”
“说。”骂人太耗体力,姜松禾懒得辩解了。
“哦,我昨天不是说帮你找人嘛?我想一晚上没想到先从谁开始联系,就找我朋友喝酒去了……”
“我挂了。”姜松禾按住跳起的眉梢。
“别啊!啧,你看你又急!重点来了!我见上我这个朋友,我啪一拍脑门!我这朋友啊!昆继恩!!你听过没?!他就是做音乐的啊!”
“……”
“我俩关系好得很!你看,你是我兄弟,他是我朋友!四舍五入,你俩天生一对!”
“不会用成语你就不要乱用了。”
“嗐呀,领会精神嘛!总之,我能随时约他出来,我想着你应该挺急的,不如趁热打铁,今晚你就来我工作室咱见见呢?”
“好。地址发我,我准时到。”
“得嘞,昆继恩还说晚上一起喝点儿呢。他暹瓷混血,也算半个瓷国人,喝美了还啥帮不帮忙的?过命的交情都能处!”
“呃,这个到时候再说。”
姜松禾挂了电话心情复杂,他现在的状态是提不提喝酒都想吐,但又不想去了还让倪皓朗为难。吃药吧,没法喝酒,不吃药吧,怕聊不明白事儿。
「算了,不吃了,去了再说。」
【碎片】
独自在晦暗的车内空间静默良久,乔纳昔回过身从扶手上抽了几张纸巾将泪水擦干,随后爬进前排驾驶席。
车辆启动,中控台屏幕上亮起的灯光在俊美的面容上化开,乔纳昔再次从衣领中钓出那枚戒指亲吻,车内后视镜中一双深邃的笑眼闪着奇异的辉光。
“该向你讨些什么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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