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把拾荒者赶走的吗?”弗罗斯特拿起那精巧的银质酒杯,这东西最少能值五个克朗。
“不,当然不是。”伊凡里克放下抹布,双手支撑着吧台。“这附近有一只..恶魔,他会把靠近这里的所有人都吃掉。”
“恶魔?鹿首精还是林精?”李又喝了一杯,我们走来可没有见过你说的那东西。
“哈哈哈,鹿首精。”伊凡里克笑了笑“那东西可不能称作恶魔,恶魔就是恶魔,是那种巨大丑陋的独眼怪物,混沌的造物。”
“戴蒙恶魔。”
戴蒙恶魔通常有着巨大的身躯与长有畸形角的头颅,浑身长满坚硬的毛发以及独眼和四爪,在戈尔的《恶魔研究笔记》中提到过戴蒙恶魔是异域恶魔种族中最低级的存在。
“别吹牛了鬼魂,我怎么没看到你说的恶魔?”李拿起银杯细细品味这高档的甜酒。
“这种离大城市并不远的地方也会出现这么危险的东西吗?”弗罗斯特显然也不相信伊凡里克的说辞,或许是这家伙死太久了。
一只戴蒙恶魔可以轻松屠杀整个村庄的人,只有一种可能幸免于难:等它吃饱。
“恶魔存在于任何地方,朋友。”伊凡里克的表情变得严肃,“帮帮我,说真的。我被那头怪物困住了几百年之久。”
“你这是什么意思?”弗罗斯特把手伸向桌下的剑,微妙的气氛使得他悄悄握住了剑柄。
李也严肃起来,不过这光滑的橡木地板与炉火依旧凸显着祥和的氛围。
“在很久以前,有一个富裕的勋爵,他本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和生意以及偌大的庄园,直到他认识了几个人。”
伊凡里克拿起另一只杯子开始擦拭。
“天杀的骗子设局骗走了他一大笔钱。”
“尽管如此,骗子们仍不满足,在得知了勋爵的庄园后,伙同山上的强盗们闯入那里,杀掉了一切活物。”
“听起来是个悲伤的故事。”弗罗斯特耸耸肩,这是个千百年来都在发生的事情,并没有什么特别。
“悲痛欲绝的勋爵遇到了改变他一生的人,或者说是恶魔。”
“人形的恶魔?”李捻了下胡子。
“没错,他自称托伦斯,扬言可以帮助勋爵复仇,只需要一点小小的代价。”
“等等,等等,伊凡里克,你所说的故事不会就是你自己吧?”李用指节叩响桌子。
伊凡里克擦杯子的动作顿了顿。
“确实是很老套的叙事方式,已经不适合如今的快节奏文章风格了。”李继续说道。
“代价是变成这样的幽灵?”这看起来并不是一个很坏的结局。
“不...远比这可怕的多,托伦斯用我未来的拥有换回了我的财富,用我过去的失去换回了我的家人,最后,他用我的现在换来了我仇人的死亡...”
“失去,拥有以及死亡,你被他骗了!”李又敲了敲桌子。
“没错...这是一个骗局,是一个愚蠢的文字游戏,最后,我的财富不属于我,我的家人不认识我,而死亡,也同样不属于我...”伊凡里克虚无的拳头攥得很紧,仿佛能听见骨节的咔咔声。
“在明白了这一切后,我拔出剑刺入了那个家伙的胸膛。”伊凡里克指了指地面:“就在这里。”
“看来你的复仇之路并不顺畅。”弗罗斯特看向燃烧的炉火,“不过这和那个戴蒙恶魔有什么关联呢?”
“我也没搞懂,但那只恶魔会杀掉所有接近这里的人,除了几个人,所以,我拜托两位能否帮我除掉那头怪物,这里的东西你们尽可拿走。”伊凡里克俯下身子:“帮帮我这个可怜的魂魄吧。”
青月的光芒笼罩着屋外的树梢,好似叶尖在散发莹莹的蓝光。
弗罗斯特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我不太想干这么危险的差事,我的剑是一把钢剑,它可能对猎杀恶魔并没有任何帮助。”况且戴蒙恶魔太过危险,他和李不过是塞牙缝的零食罢了。
李点点头表示赞同,他们有地方可去,完全没必要冒着个险。
“那你们需要快点离开了,它会在清晨的迷雾中出现。”伊凡里克知道这种委托太过牵强,他用虚无的手托起水晶杯朝内看去。
突然,窗外远处传出了一声令人惊惧的嚎叫划破了宁静的夜空,两人一魂被吓了一跳,伊凡里克手忙脚乱将那只价值不菲的水晶杯放好,它险些被打碎。
那声嚎叫仿佛是熊的声音,但又不太像,随后大地仿佛在颤抖,隆隆的声音响起,伊凡里克背后的杯子们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有几只杯子从高处滚落,掉在了橡木地面。沦为了一堆水晶渣。
“该死,是那头畜生,啊!该死,我的杯子!”不等伊凡里克大呼小叫,外面又传出几声爆炸。
“该死,你是不是没有银剑,拿上这把,去把那畜生宰了。”伊凡里克恨不得亲自冲出去,可他拿不了银质的物品。
弗罗斯特没有多想,他翻进柜台,从伊凡里克指向的角落拿到一把布满灰尘的长剑,他从剑鞘中拔出这把利刃,寒光闪过,空气仿佛被扭曲了几分,这并不像是一把长年没有保养的剑。暖黄色的炉火照在剑上竟呈现出遍布寒意的青色。丝丝缕缕的魔法之风仿佛在流向这把银剑。
剑身挺直,中心血槽和双刃,皮革缠绕式护手,唯一奇怪的是刀根连接护手处居然比剑身更窄,这说明铸造这把剑的工匠对所用材料的韧性与强度十分自信。
窗外的爆炸继续传来,弗罗斯特不知道是什么袭击了戴蒙恶魔,但想要除掉它现在应该是很好的时机。
“记得我们的报酬!”李不忘跟弗罗斯特重申悬赏。
森林中火光冲天,爆炸和野兽的怒吼相继传来,两人跑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又是一道赤红的烈焰,两人被热浪逼退,在燃烧着的森林处居然跑来一个人,在擦肩而过的目光交汇时,弗罗斯特惊讶地发现,居然是前两天遇到的那个红发女术士。对方的眼神中也透露出惊讶与疑惑,但很快她穿过两人跑向后方。
“你们两个傻子,还不快跑?”弗罗斯特听到背后的喊声,就在他反应前的一刻,一只巨大且丑陋的生物碾碎了燃烧的树木朝他们冲来,树木碎裂发出清脆的噼啪声。就在戴蒙恶魔要碾碎两人的时候,一股无形的魔力让他们之间的空间发生了震荡爆炸。
李被这股气浪冲击,像是断线的风筝一般飞入灌木丛中,弗罗斯特也被掀翻到一旁的树边,强大的冲击让他失去了平衡感,他强忍眩晕,艰难地支着剑从地上爬了起来。
那巨大的恶魔也被冲击震撼。但很快,它重新夺回了庞大身躯的掌控,气势凶猛地朝着弗罗斯特直冲而来。
“该死!”没有办法,弗罗斯特只得吐出一口血沫,顾不上李了,他拔腿狂奔,遗留的眩晕感让他几乎无法走出直线。跟他一起落荒而逃的还有那个女术士,弗罗斯特看到她漂亮的斗篷烧焦了。
“抱歉,我控制不好空气爆炸的力量。”这女人气喘吁吁,边跑边说:“但是我也是救了你的命。”
“好。”弗罗斯特感觉咽喉传来血的甜腥味,他没法说出更多的字节。
此时,他们已经从森林的边缘逐渐走到深处。
“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得想办法解决它!”弗罗斯特认定这森林的更深处有比戴蒙恶魔可怕的多的存在。
“那就抓紧说说你的计划!快!”红发术士打了个响指,赤红的纹路从她掌心汇聚并由血红色逐渐转变为橙黄色,那是一枚火球在凝聚。
“你的火焰伤不了它,你瞄准它的眼睛,我贴近它。”
“蠢到家的计划,不过只能这样了。”
“做好准备!”弗罗斯特只能祈祷伊凡里克这把年长的剑能够帮到他。
几个呼吸之间,地面的抖动变得剧烈,那只怪物已经近在咫尺。
就在它用畸形卷曲的角冲撞出树木的时候,术士的火球发射了,并以极其精准且刁钻的角度击中了它的眼睛。
恶魔哀嚎了一声,剧烈的烧灼刺痛令它发狂,弗罗斯特明摆此时并不是接近它的好时机,失明的它正在狂乱地攻击附近的空气。
弗罗斯特转身对术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俯下身去,等待恶魔慢慢浪费力气。过了一会盲眼的戴蒙恶魔开始冷静下来,它的恢复能力十分恐怖,弗罗斯特发现他眼睛上的烧伤在以人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污血滴落,它开始喷出鼻息,大概是想用嗅觉找到两个人类的方向。
好在女术士的火焰烧灼了周围的一切,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焦糊味,浸水的木材燃烧发出爆裂的声响,同样遮蔽了它的耳朵。
“只有银剑!”红发女术士用手比划,她好像不会心灵传声或是什么别的术士戏法。弗罗斯特当然知道,他指了指伊凡里克的剑,用手势表示没有问题。
暂时失去视力的恶魔显得烦躁不安,弗罗斯特悄悄挪动到它的面前,这需要很大的勇气,弗罗斯特手和脸上遍布着汗水,周围烈焰熊熊,或许也有热浪的原因。汗水从脸颊滑落,令人有些发痒,但弗罗斯特可没空管这些。他的心脏像是将沸的水壶,巨大的压力使得眼球外突,气血翻涌。
在缓慢的靠近了这恶魔后,弗罗斯特才终于得以仔细观察到这家伙的模样,弯曲分叉的羊角,马的面部以及狮子的爪牙,浑身坚硬的毛发仿佛制革匠的缝皮针一般,可能是被烧焦的缘故,它们一部分有些蜷曲,且显现出焦黑的色泽。
红发术士的心跳也很快,她随时准备利用传送空间逃脱。
弗罗斯特来到怪物的面前,他深呼一口气,提剑将要刺向恶魔头部的时候,这怪物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也可能是它的视力恢复了,只见它的羊角向上抬起,但来不及等它反应,弗罗斯特立刻狠狠将剑刃刺向了这怪物。
不知是弗罗斯特准头差了些,还是这个怪物避开了致命一击,这本该嵌入其脑中的利刃错误的再次刺入了它受伤的眼球。
“嗷!!!”巨大的咆哮气浪直接掀翻了弗罗斯特,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后,他的后背狠狠撞向了一个残破的树墩,顿时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那头怪物拼命甩动那硕大的头颅,想要将银剑从眼中拔出,但这毫无建树,只见得黑色的血液从它破裂的眼球处浇灌在烧焦的泥土上。
弗罗斯特双眼昏花,他想发出声音时就会有甜腥的血液从嘴中流出。他的内脏因为冲击破裂了。“命运之轮...”弗罗斯特呢喃着闭上了眼睛。
渐渐地,他的眼前只有猩红一片,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
...
“命运之轮还未到达目的地,朋友。”呢喃之声在弗罗斯特耳边回响。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死了,但胸腔和腹腔内的剧痛提醒他这并非幻觉。
...
...
仿佛在黑暗中过了一个世纪,弗罗斯特慢慢又恢复了知觉,可仍然感觉眼皮十分沉重,他费劲全身力气力气想睁开眼睛,但面前只有昏沉一片的暗红色,他听到了空洞且遥远的声音,像是爆炸声或是燃烧声,还有几声叫喊,但这些声音仿佛来自于另一个世界。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弗罗斯特感到自己的力量像是河流一般慢慢流逝,意识缓缓消散时的感觉就像是身体沉入大海,幽邃的黑暗自下而上取代了他眼前最后的一抹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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