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离婚?”沈粲狭长的眼角藏着昏暗不明的阴郁,似乎有一丝惊诧。

厨房吧台干净如新,几乎没有使用的痕迹。

一年里这就只有秦喻绯和沈粲同时出现在这个家里的时候才会有用武之地。

秦喻绯常年在外地拍戏,沈粲一年里偶尔也有几个项目在手里,两人聚少离多,若不是凭着当年在学校里的旧交情,见面怎么也有几分尴尬。

“师哥,”秦喻绯从冰箱里拿出一罐无酒精饮料,找出两个很久没用过的玻璃杯,简单冲洗过后,分别倒了半杯进去,她端起一杯,另一杯给了沈粲,“我想清楚了,当年是我任性,三年时间已经够久了,我们也该结束了,不能再继续让你为以前的我买单,不应该耽误你。”

“我从来没说过你在耽误我,”沈粲半靠在吧台桌面,端起酒杯又放下,晚上应酬的酒气还没消,脑子有点反应迟缓,“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就很好。”

酒杯里的液体澄澈透明,最上沿聚集了很多气泡,慢慢扩散,直至消失。

秦喻绯自顾自地喝了半杯,想起一些往事,眼底暗了下去:“结婚本来就是一时的冲动,我们之间没有感情,你有喜欢别人的权利,不要因为我们的这段婚姻……”

“我说过我不至于喜欢那样的女人,”沈粲打断了秦喻绯,“秦喻绯,你听不见吗?”

他似乎有些生气,秦喻绯以为他是在气愤自己质疑他的品味,其实不然,她没质疑过。

白天的那个女孩,秦喻绯从来没觉得会是沈粲喜欢的那种人,因为自始至终,从她认识沈粲开始,他就只喜欢一种类型的。

“听说苏梵回来了。”秦喻绯淡淡道,声音沉稳,仿佛将过往沉淀其中。

“苏梵?”沈粲愣了愣,脑子嗡的一下,炸了,眉心蹙起,眼圈不自觉地泛红,“她回来了?”

秦喻绯将沈粲的震惊错愕尽收眼底,眼帘微垂,早已了然。

她一直都清楚沈粲和苏梵之间的事情,她也知道,沈粲当初之所以成全自己的任性,有一半是因为苏梵的不辞而别。

秦喻绯头脑很清醒,她知道自己和沈粲之间的感情迟早会结束,与其纠缠不清最后草草收场,不如趁早结束这一切。

善始善终,当初是她先提了结婚,自然离婚也应当是她来提。

“我不想离。”沉寂良久后,沈粲沉声道。

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点燃前望了一眼秦喻绯,随即又放下。

秦喻绯不抽烟,也不喜欢烟的味道,他知道。

卷曲的烟孤零零地靠在那。

“师哥,这段婚姻没必要再持续下去了,没有任何的价值,”秦喻绯态度坚决,表情认真,“我们从一开始就知道,最后一定会分开的,不是吗?”

“是因为苏梵吗?”沈粲避而不答,反问道。

他直勾勾地盯着秦喻绯,眼中红色丝如虫草蔓延。

秦喻绯被盯得后背发毛,再加上本来就有些困倦,只想赶紧奔入正题。

“不只是因为这个,还有很多的原因……”

“什么?”沈粲握住秦喻绯的手腕。

秦喻绯被掌心的温度烫了一下,下意识想缩回,却发现丝毫抽离不得。

“还有什么原因?”凌乱的发丝挡在眼前,沈粲的眼神像根刺穿进秦喻绯的身体里,让她感觉非常不适。

“你醉了,等你清醒了我们再谈。”

“回答我。”沈粲一字一顿。

秦喻绯没见过他这副样子,有些被吓到,却仍然强装镇定:“很多啊,比如事业,比如感情,比如……”

“感情……你喜欢上别人了?”沈粲神情一紧,指间不自觉上了力。

“我不是……”秦喻绯倒抽一口气,被攥疼了,只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抽出来,“对,就是我喜欢上别人了,师哥,可以松手吗?”

毫无预兆的,手腕上的力猝然间全部松泄,沈粲转身离开,走得很决然。

秦喻绯的手臂空落落地滞在那,透白的皮肤上几道红色印子格外刺目,痛感依旧明显。

她坐在那,望向沈粲离去的背影,明明是非常明亮的空间,他却像一只行走在黑暗里的野兽,透着深深的落寞与无力,无端让她产生了怜悯的心痛之情。

是因为苏梵,沈粲才会失控至此吧。

原来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没把她放下。无论第几个绯闻女友,一直都能在她们身上找到苏梵的影子。

她低头望着皮肤上经久不消的印子,鼻头竟变得酸涩。

秦喻绯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找到手机,给陈平打了过去。

“怎么样?”电话那头有些小心翼翼。

“我刚跟他铺垫了一下离婚的事情,我觉得应该没问题。”

“那太好了,我这就去答复导演,争取这周把这事儿敲下来。”

*

正午的阳光炽烈,阳光如利剑般插进透明的落地窗,被空气分割成很多块面,铺在空旷的深色双人床上。

床单褶皱,被子堆在一边,床上的人睡在一侧,手臂和肩颈线条优越的肌肉闪着晶莹的微光,可惜无人欣赏。

沈粲抬手搭在眼前,缓缓睁开双眼,望了一眼窗外,脑子还有些昏沉。

昨晚的事突然浮现在眼前,不是很真切,他撑着坐起来,试图回想起昨晚在楼下发生的一切,一字一句,历历在目。

秦喻绯想和他离婚。

秦喻绯居然提离婚?

目光黯淡下去,纤长的指尖在墨黑的浓密发丝间穿梭,沈粲的嘴角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

秦喻绯说,她喜欢上别人了。

她怎么能,怎么可以,喜欢上别人?

“师哥,这段婚姻没必要再持续下去了,没有任何的价值。”秦喻绯的声音重新回荡在耳边。

沈粲望向窗外,目光落在某处。

他的位置可以望见一楼的花园,阳光和煦,秦喻绯穿着一袭白色睡裙,外面裹着一个硕大的羊绒披肩,一个人缩在藤椅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们之间的婚姻怎么会是没有任何价值的呢,他明明,一直都喜欢她。

只是她不知道。

沈粲站起身,光脚站在落地窗前,赤着上身,静静地看着下面的秦喻绯。

秦喻绯时光回溯结束,将自己从三年前结束得并不体面的感情漩涡里扯出来,重新将注意力投射到面前的书上。

她已经很久没有完整地看过一整本书了,好不容易抽出空闲时间,还总是神游。

久久没翻页,她重新从页面的最上方一行往下看。

她很喜欢韩江的文字风格,总是能给予她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感洗礼。

这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白色”,她最喜欢的也是白色。

读书的时候,她脑海里一直有一个画面——来的时候将鹅卵石投进澄澈的水里,想要再找回却怎么也找不见。

她心里的白色,被丢在哪里了呢?

她轻叹一声,不经意的抬头,碰上二楼落地窗前投过来的目光。

隔着稀薄的空气和坚硬的玻璃,秦喻绯看不清沈粲的眼睛,只能模糊地看见他的身影。

那是一副年轻的,令人垂涎的,很美好的身体,可是她也只能远远望着。

婚后三年,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躺在一张床上的次数更是为零。

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但没有感情,就连身体的联系也没有。

他身边可以躺着任何的女人,可偏偏不会是自己。

当初结婚,不过是她一时负气,想找个人发泄,而他刚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他喝了酒,看见她来找自己,一个劲儿地笑。

她问他笑什么,他不肯告诉她。

那天是北京的初雪,纯白的雪花纷纷落下,她在结束排练后被提了分手。

她很喜欢那个男孩,可是他说毕业之后要她不要演戏了,他不放心。

她自然是不肯,那个男孩从来不懂,其实她的野心无限大,她不但要演戏,还要拿影后,要成为首屈一指的女演员,要演很多很多的戏。

男孩提了分手,离别赠言是:“你这样自私没有人会愿意跟你结婚。”

“好啊,那我就结给你看。”

然后她一个人跑去酒吧喝酒,刚好碰见隔壁桌在等人的沈粲。两人挺久没见,倒也不生疏。

“师哥,你回来了。”她抱着一瓶啤酒坐在了他对面。

他看见她,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借酒消愁?”

她点点头,坦诚将一切告知。

“你就这么在意他?”幽暗中,沈粲眼眸深邃似刀锋。

“也不是,”秦喻绯吞下一口酒,“就是觉得不甘心。”

沈粲盯着秦喻绯和她手里的酒,浅笑。

她喝酒的功力一直不行,这么久完全不见长进。

“别喝了。”他伸手想拿过她手里的酒。

秦喻绯不给,趁机喝了两口,漂亮的脸被酒精刺激得扭曲。

“师哥,”秦喻绯擦擦嘴角,一双圆润明媚的眼睛如小鹿般,直勾勾地盯着沈粲,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那个瞬间,她眼见着沈粲那双最能隐藏感情的眼睛里闪烁着十分显然的诧异和惊讶,不禁哑然失笑。

“算了,当我没……”

“我愿意。”

秦喻绯一僵,身体滞在那,眼眶里突然落下滚烫的液体。

那晚是他们唯一的一次。

老实说,体验并不差,可她如今再不想回想起来。

因为她后来知道,她所以在那个时间遇见孤身一人的沈粲,是因为他要等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婚后的第一年,她没法对“苏梵”这个名字释怀,可如今,她能够从容地提起这个名字,甚至被拿来当做离婚的理由之一。

也许是成长了吧。

秦喻绯拢了拢身上的披肩,扬起嘴角冲着窗前的沈粲一笑,明丽动人的五官,笑容清丽有温度。

她静静地想,沈粲是自己的白色吗?

触及笑容的一刻,楼上的沈粲目光失焦。

他转身穿好衣服下楼,秦喻绯也正好从外面进来。

“下午好,”秦喻绯笑得亲切,“要不要让阿姨给你冲一杯咖啡?”

“好,谢谢。”

“对了,”秦喻绯说,“昨天晚上……”

“关于昨天晚上的事情,”沈粲凝眸,“我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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