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接到陈晶晶的电话，距离那天已经过了大概有四天。

“我就在那边等你，有事发信息就好。”夏晛的眼中有一时的捉摸不透，裴倦也没在意的点点头，在夏晛开车离开后转身敲响了门。

意外的，开门的并不是陈晶晶，而是一个年轻人，在看到裴倦的那一刻话都没说就要关门。裴倦挑了挑眉，灵活的卡住门口。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年轻人见关不上门，似乎在压着怒气说道。“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来找陈老板的，您是她的儿子？”

“陈老板？”年轻人皱皱眉，就听见屋里传来推轮椅的声音和一个温柔的女声，“是裴队长吗？小泽，让裴队长先进来吧。”

年轻人依旧没什么好气的扫了他一眼：“进来吧。”

裴倦淡淡一笑，视线落在屋内的两个人身上。陈晶晶满脸笑容，穿着一身得体又优雅的居家长裙，相反，轮椅上的男人面上毫无血色，只有一对泛黄的眼珠看着裴倦。

“这是您丈夫？”

“你好，我是苏许囯。”男人带着口罩，裴倦一愣，这个声音太陌生了，不是说从未相见过的声音，而是另一种他说不上来的陌生感。

“你好，裴倦。”

坐在沙发上的年轻人却没什么气氛的打断了：“看不出来呢，警察还来串门？我们熟吗？不好好去破案，来我们家消遣来了？”

“泽言！别这么说话，这是裴队长，你要有礼貌。”

苏泽言还想再说几句，见陈晶晶委婉的劝诫，只是说了一句“那我上楼先睡一会，可能是裴队长大驾光临，头又有点晕。”

“好，待会叫你吃饭。”送走苏泽言，陈晶晶又低头和苏许囯说了什么，又抱歉的看向裴倦，“不好意思啊裴队长，许国腿脚不舒服，现在又有点累，我先把他送回房间。”

裴倦淡淡的带起一个弧度：“当然。”

裴倦四处打量了一番，陈晶晶很快就回来了。

“真是抱歉啊裴队长，没想到泽言今天回来了。”陈晶晶一脸歉意，回到沙发上，“泽言的亲舅舅之前因为一些原因被抓到警局，原本只是一个不痛不痒的小事，但是最后却死在了监狱里。所以啊，择言这孩子就对警察的印象不太好了。裴队长也不要生气，毕竟孩子还小，不懂事的。”

“陈老板多心了。不过，陈老板再婚也不过两三年？那这个孩子……”

陈晶晶柔声道：“哦，这个孩子啊并不是我亲生的，这是许国的前妻所生。但是泽言却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他。”

裴倦微笑：“陈老板也对他很好。”

约莫又过了半小时，裴倦忽然出声：“陈老板，请问厕所在哪里？”

陈晶晶往里面一指：“顺着这里走，紧里面那个就是了。”

裴倦道了谢，起身走向里面。厕所前是一个小小的走廊，前面就是苏许国和陈晶晶的卧室。裴倦在经过那扇门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盐巴味道。

直觉让他他的注意力多停留了一秒，身体却不动声色的继续往前走。

好香。

是百合花的味道。

这是裴倦打开门后感受到的第一件事。

裴倦顺着源头找过去，看到了百合花粉味道的熏香，洗浴间一个，梳妆台一个，抽纸旁一个，门后还挂了一个。但是它们并不显眼，瑟缩在不用物体上，只有孤单的五六粒，可也足够了。

裴倦推开洗浴间的玻璃门，视线落在了地上的浴缸中。其实一个洗浴间有浴缸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个浴缸的表面有一个调节温度的按钮，上次使用的记录停留在38。

38℃，只比人的体温略微高了那么一点，如果用于洗澡的话，是不是太冷了一点？而且它没有转向热水的调节。裴倦又尝试着推了一下，浴缸纹丝不动，下面也并没有通水孔。裴倦淡淡抬眸，从里侧勾起花洒，然后往那边走去，不出意外的被外力拽了一下。

这个长度，够不到。

裴倦抬起手腕看着时间，按下马桶上的抽水按钮，水流声唰的一下响起，几张纸被裴倦细长的手指抽出，沾了点洗手台上的水珠，随意丢进垃圾桶，打开手机发送了一条消息。

裴倦推开门，忽然的又再次闻到了被他忽略了几分钟的花香。裴倦皱皱眉，他的确在屋里待的久了，忘记了这么个东西。而再次经过那扇门时，却闻不到盐巴的味道了。

几乎是在那一瞬间，裴倦眼里的漠然涌了出来。

客厅里，陈晶晶还在悠然的斟着茶，看见裴倦出来，微笑着将茶杯递给他。

“不必了陈老板，我该回去了。”裴倦谢过，停留在茶几旁。

“裴队长是有什么急事吗？”

裴倦淡淡一笑，语气中并未有何不妥：“没有。只是想来可能是被花香熏到了？刚好顺了您儿子的意也不多留了。”

陈晶晶略微一怔，依旧平静温柔：“我喜欢花香，刚好厕所这几天被堵了，也当是疏散一下空气好了。”

“那可真的是太巧了。那个味道，真的会容易让我忘记它的存在呢，”裴倦淡淡道，“不麻烦陈老板了，我们回见。”

“那既然这样……裴队长，我送你吧？”

裴倦眼神一凛，微笑道：“好啊。”

门打开的那一刻，裴倦感受到身后渐渐靠过来的人，坦然自若的下了楼梯。一辆黑色保时捷不知什么时候停在院子里，车窗摇下，一个男人向这里投来冰冷的目光。

陈晶晶一愣，眼眸一暗，几乎是一瞬间就松弛下来。这样的外貌和神情，第一眼就让人觉得他太过于锋利，明明看起来甚至比裴倦还年轻，却总是有一种涉世已久的尖锐和锋芒。

“不好意思，我朋友来接我了。”裴倦的话语中不带一丝温度，却扬起一个淡淡的弧度，很自然的走到那辆车的副驾驶。

车子驶去，留下一片聒噪的尾音。

夏晛沉着脸，一言不发的开着车。裴倦开始没注意，察觉到他的情绪后侧脸对着夏晛，细长的丹凤眼里有在陈晶晶家里没有的笑意。“怎么了？连我都不理？”

“她要杀你。”夏晛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有沉沉的嗓音透过耳膜，充斥着被压迫的神经。

裴倦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我知道。”

“我知道你知道。”

四下无人，裴倦也不在意会不会被路上的监控拍到，拽了一下安全带凑到夏晛的耳边落下一个带着体温的吻。“玩绕口令呢？”

旁边的人的神情比刚才舒缓的多，虽然看不到脸部表情的变化，裴倦却能感受到夏晛周遭的空气中原本扎人的硬刺被收了回去，只剩下被宣泄的发冷的空气也早已缩成一团随风而去。

裴倦原本心里的那一点烦躁也莫名其妙的烟消云散，又轻轻的含住夏晛的耳垂，甚至只碰到了一点皮肉，开车的人却几乎微不可察的抖了一下，被吻过的地方漫上一层红。

“别闹。”

裴倦难得见到自家小狼崽子害羞，又啄了一下后才迅速的坐回来。车子靠边，裴倦刚皱起眉，夏晛就拉开安全带挑起裴倦的下颌不算温柔的吻过去。裴倦来不及反应，只能跟着夏晛的节奏仰起头，露出脆弱的脖颈。

“还闹我吗？”夏晛的指肚摩挲着他的下唇，“你亲我三次，我就吻你一次，我亏了。”

裴倦闷声道：“我是怎么亲你的，你是怎么亲我的……”亲和吻，到底不是一个阶层的东西。

夏晛爱死了他这副模样，无论在外面如何冷淡，在面对自己时总会不经意的暴露出自己的柔软。而裴倦又何尝不是那样想的？在外看似冷血无情的人却给自己留下了一个致命的软肋，无论经历了怎样的不归之路，他那颗砰砰跳动的心脏中，永远会为自己留下一个干净纯洁的位置。

哪怕只有心尖一点，也足以收留漂泊的灵魂。而那里，也永远春风化雨，皓月当空。

裴倦详细的和夏晛讲述了他所疑惑的点，夏晛也认真的听着。“我回去让慕斯查一查。”裴倦点头。

不过两天，月下长空，万籁俱寂。

“经过调查，慕斯发现，陈晶晶最近这些月有一笔很大的开销，我让他顺藤摸瓜，这些钱有三分之一都购买了丙醇，剩下的三分之一则是批发了不少盐巴。”

“丙醇？你都说是很大的开销了，那剩下的三分之一应该也不少。”裴倦眉心皱起，“可靠吗？”

“我信任他。”夏晛说。

裴倦轻蹙着眉。

“嘟嘟……”

“喂？”裴倦接通电话。

“是裴队长吗？我是窦博士的助理，窦博士强调他要告诉您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现在就在解剖室等您。”

“好，马上到。”挂断电话，裴倦心里有一种莫名不太好的感觉慢慢聚拢，抬眸看了夏晛一眼，后者看穿了他的心思轻轻点头。门打开，撞上赶来的周凯和刘瑞。

“队长，你这是……”

“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