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办公室离这里并不远，它所在的走廊尽头就是解剖室。窦兆还在认真的分析着报告，看见门外进来的几人还略微惊讶的张了张口：“呦，来这么多人，小瑞子和小凯子也来啦？”又满脸嫌弃的看向周凯，“我说小凯子啊，我这门不要钱的嘛，轻点开好不啦。”

“嘿嘿，不好意思啊，有点急。”周凯赔笑着。

“别贫，发现什么了？”

窦兆收敛了笑意，严肃的摸起那份报告递给裴倦，指了指两处图片分析道：“左边那副图是我在资料库里扒出来的孙海的全身脉络图，前几年生病住院时还留过血液样本。右面那个是孙海的尸检报告图，我做了详细的分析，同一个人，从头顶到脚趾几乎分毫不差。但是，你仔细看，死者的颅骨、肩宽、盆骨、甚至脚踝处，都多多少少的有些许出入。我承认，一个人在几年生活后谁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包括整容、摔伤等外部环境影响，有出入是很正常的。但是……”

“这不包括对身骨骼的改变。”裴倦淡淡道。

“对。我就要说这个，死者的这些部位不是很明显的比过去的他要略宽一些。换句话说，”窦兆推了推眼镜，语气无比的沉重，

“这两个人，除了基本特征符合外，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周凯一惊：“不可能啊！这血液也验过，身份也确认过，怎么可能会找错？”

“那会不会……”刘瑞默了默，抬起头来看向裴倦，“我们之前录入的血液样本……就是错的？”

血液样本是错的？！

裴倦仿佛回过神来，脑中的一切似乎都在有条不紊的拼凑起来：酒吧彻夜狂欢、孙海的死亡、提出休息的苏泽言、丙醇和盐巴…………

“说得好。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们调查的所有方向都是错误的，因为这个人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是孙海！”裴倦眼神一凛，“我让人去查过，陈晶晶购买了不少丙醇和盐巴……这让我想起了大学做过的一个实验。”

“……食盐防腐法。”刘瑞接道。

“不错，”裴倦赞许的看了一眼刘瑞，“用盐巴保存动物皮时多采用这种方法。因为食盐不但能吸附毛皮上的水分，造成皮张的高渗环境，而且还有杀菌的功效。”

窦兆心一跳：“有一种保存尸皮的方法，将剥皮后的生皮反复用盐水干燥，连续重复几次直到皮张干燥为止。这种方法不仅防腐力强，而且避免生皮在干燥时发生硬化断裂等缺点，用这种盐干法处理经过反复用盐脱水，皮张重量可减轻50％左右，贮存时间会不断延长。”

“周凯刘瑞，迅速查找当年孙海治疗的那家医院以及在那里发生的事情！速度要快！”

“收到！”

“收到！”

告别老窦，裴倦加快步伐走进办公室翻出资料又细细比对了一番。夏晛跟在他身后，没有说话，靠在门框上眯着眼，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周凯和刘瑞的速度很快，半小时后就领着一叠资料火急火燎的跑进来：“报告！队长，所有的资料都在这里了。”

裴倦二话没说接过资料。

孙海，2020年就诊与宁城协和医院，在普通病房养病10个月。血型：B；高血压。医院里曾经举办过一场娱乐局，邀请PAY.木偶社表演节目，演出圆满结束，表演人员：朱琳、武文杰、王琪、陈晶晶……

陈晶晶！！

“……我知道了，”裴倦的脸色差的难看，“希望我分析的没有错……据陈晶晶所说，她过去是一位木偶师，遭到前夫孙海及其家人的厌恶离婚。但是她并没有真正放弃做木偶，而且不只做木偶，她自己也对这件事起了执念……为了报复，她进入医院提前换取了假孙海的血液样本，策划了两年后的这一切。”

“操！被带偏了！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周凯皱眉。

“事不宜迟，陈晶晶百分之百已经起了疑心，刘瑞去取证；周凯，你带着人先去酒吧埋伏。”

“那你呢。”夏晛冷冷道。

“我去陈晶晶的家。”裴倦没去看夏晛的表情，因为他知道那上面一定布满了严峻和冷漠。

“我和你一起。”裴倦想反驳，又因为心虚于想保护他，迟迟没有张口。

刘瑞忽然道：“队长……我去酒吧吧，周凯性子急，我怕打草惊蛇。”

裴倦看了看他们，点点头：“注意安全。”然后先一步带着夏晛出了门，只留下了刘瑞和不明所以的周凯。

“不是，还看不起我呢刘小瑞？”

“没，没看不起你。”刘瑞平时不露笑颜的脸此刻有些平静，招招手向门口走去。快看不见影的时候，他忽然转过身来，嘴角带着一个扬起的弧度：“周小凯！”

周凯愣了愣，然后被一个拥抱撞了满怀。

“怎……怎么？”

刘瑞笑着，似乎能让阳光猛地从云层里拨开阴暗，一下子就照射进来，温和而又自若。“没什么，抱一下不行啊？”停留一瞬，刘瑞便快步向外走：“你的《与妻书》还没读完，我要回来就教你，来的晚些就算了。”

周凯没动，后知后觉的挠挠头，笑的风景独好。

裴倦和夏晛冲进陈晶晶的家时，竟意外的发现格外的好推，两人谨慎的移步到客厅，一阵呜咽声缩在角落。裴倦小心的走过去，看见那人后也愣了愣，连忙将他的束缚解开。

是苏泽言。

“陈……陈……她……啊啊啊啊啊啊……！”

与此同时，夏晛已经绕到了茶几另一侧。裴倦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先选择跟上夏晛，在看到倒在桌上的男人时，他的心脏都紧张到不停跳动。那个人是苏许囯。

裴倦带上手套戳了他一下，可当手指刚触碰到布料，裴倦立刻错愕地将手缩了回来。而在被他戳了一下后的布料处，赫然出现了一个陷窝。

“他……”裴倦不可思议的看向夏晛，后者投以一个难以捉摸的眼神，然后果断的掀开苏许囯的衣服，里面的场景让见识过无数大场面的两人都怔了怔。苏许囯睡着般趴在桌子上，整个后背露在外面，里面的内脏早已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节一节的木头和齿轮。

他被做成了木偶。

这才是真正的孙海！

不等两人从错愕中缓过神来，裴倦睁大双眼抬起手腕，此时已经离他们分开足足两个小时。“不对！陈晶晶既然不在这里，她又会去哪？”裴倦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思考了，双腿不受控制的往外奔去。

她不仅仅是一个木偶师！

无论是懂得需要用丙醇和控制温度完成实验，还是各种化学药剂的频繁使用，只能一次次的告诉他们，她不仅仅只是一个木偶师！

而他们都反应过来了，陈晶晶会坐以待毙吗？！

夏晛稳稳的开着车，右手紧紧攥住裴倦的手。

［BLUE酒吧，裴队保重。］

是周凯发来的消息。

裴倦头更疼了，想必周凯也已经回过神来，刘瑞这小子分明察觉出来了陈晶晶的动向，却选择独自勘察，必须要扣他一个月工资！裴倦的手上满是冷汗，眼睫因为紧张在轻轻颤抖。

“会没事的。”

裴倦微弱的点点头，眼皮突突的跳着，这是他心慌的表现。

还是那条街，那个夜晚，街上已经没有了行人的影子。陈晶晶满脸微笑的站在酒吧门口，毫无即将被抓捕归案的恐慌和无措。

“陈晶晶，刘瑞呢？刘瑞在哪里？”裴倦控制住情绪，一双犀利的眸子里仿佛有根笔直的刺刺在陈晶晶的脸上。

“刘瑞？是那个来送死的小警察？”陈晶晶的笑意更浓了，仿佛在讲什么天大的喜事，“不过他也算聪明，居然把你们调开了哈哈哈，要不然，现在在里面的，可就是裴队长了哈哈哈哈哈……”

“你把他怎么样了。”裴倦冷声道。

“放心，还活着。”陈晶晶笑着，又饶有兴趣道，“不过裴队长是怎么发现我的？我隐藏的这么好，要不是我的直觉提醒我，你是不是早就把我抓走了啊哈哈哈哈...”

裴倦淡淡道：“可以告诉你。你先是用酒吧作为打磨木偶声响的掩护，将两年前就部署好了的血液与一个身材长相极为酷似孙海的人作为替身，这件事虽然危险，一但查出来死者身份你必定会接受讯问。同时，这也是你完全脱罪的唯一办法，这样警察在检查过你之后就会放松警惕，从而放走真正的凶手。你用百合花粉充当了短暂眩晕器，你知道它有毒，但是毒性甚微，所以你才敢用它去迷惑你实际的亲儿子。苏泽言也是被你叫回来的，你知道他讨厌警察，也想凭借着这一点尽快赶走我。我因为吸食了香味导致暂时闻不到了盐巴的味道，更何况已经回来了一天的苏泽言？”

“哈哈哈不愧是裴队长，”又或是察觉了裴倦的动作，陈晶晶冷冷道：“裴队长最好别轻举妄动，我包里装着的，可不是个好东西。”裴倦看清从里面取出的炸弹，又将摸枪的动作慢慢收了回来。

“这就对嘛，万一我一个不小心，炸伤了您可怎么办？您身后那位也不能放过我吧……韩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