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倦抬起眸，余光扫过那个已经明了的布娃娃，再看张恬，她依旧是那副可爱单纯的模样，只是这个笑在裴倦的眼里，太过于僵硬。

“所以你现在还孤独吗？”裴倦淡淡道。

张恬投以一个“你还看不出来吗”的笑脸，“不孤独了啊，我现在有爸爸，有妈妈，我就不会孤独了啊。”

“但是他们是你害死的。”

“不，妈妈是爸爸害死的，爸爸是被从前孤独的我害死的，和如今幸福的张恬有什么关系？”

“你只有爸爸在陪你。”

张恬却露出一个更为夸张的笑容：“没有呀哥哥，妈妈也在听我们讲话呢！”

裴倦眼神一凛，不自觉的去看那个玩偶，目光最终落在它的头顶上。

“那哥哥也和你说一句话好不好？”

“好呀。”

原本还满脸微笑的女孩几乎是在听完那句话的霎那间表情变得古怪起来，用不可思议和恼怒替换了周遭的一切。

最终，张恬还是认了罪。

“啧，队长你和她说了什么？那小孩居然肯认罪了？”周凯亲眼见到张恬被押走，有些佩服的看向裴倦。

“也没说什么。就是告诉她，如果她不按照我说的做，我会把那个娃娃丢掉。但如果她听我的话乖乖进去等待成年，我就会破例让她把娃娃给带着进去。”

“啊？那如果她还是不认呢？”

“不会，”裴倦平静极了，“她那么恐惧孤独，怎么可能允许有人将她好不容易组装起来的娃娃就这么毁于一旦。所以，她以后唯一的归宿，只有监狱。”

这一起“洋娃娃惨案”在社会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毕竟谁也无法想到，一个年近11岁的小女孩竟然是这起惨案的犯下者，也没有人知道，自己或许有一天就会成为别人犯罪的帮手。

“是是是，哎呀您说笑了，和我没关系，是小裴自己为自己争取的……我们也为有这样的好干部骄傲啊……”张局美滋滋的挂了电话，咳了两声又摆出了作为局长应有的严肃，“这次干的不错，值得表扬。”说着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精致的小盒，站起身来走到裴倦身前。“这本来早就该是属于你的，不过不晚，现在正式授予你。”

那是一个泛着金色光泽的徽章，什么刻着精巧又耀眼的几个字：刑侦大队总队长。

裴倦那张仿佛永远不会有其他表情的脸上难得的浮出一丝笑意，眉梢上挂着掩饰不住的欢心：“谢谢张局。”

“谢我干什么，不都说了吗，你自己争取的，和我这个老头子没什么关系。”张局拍拍他的肩，回到座位上吹着茶。

“张局，还有一件事。”

“什么？”

“我的线人，夏晛，我想正式雇佣他为顾问。”

“啊，这个事儿啊……”张局瞄了一眼裴倦，竟意外的读取到了他隐藏着的期待，“可以是可以，就是……这个工资嘛……”

裴倦着实一愣，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个说法，决定替夏晛擅作主张：“工资什么的不用着急定夺，他毕竟还算个小孩，让年轻人多历练历练也是好的。”

于是我们的夏姓小朋友就被自家老大谈成了一桩不可告人的黑心买卖，搭上了身心，还损失了每月的3000元巨款。

不过这场买卖的主人倒没有什么愧疚感，反正这些钱最后也是进了自己的工资卡。张局满意极了，既留下了一个能套住裴倦的年轻人，还节省了支出，如此大愚若智，那孩子绝对前途光明。

“那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张局。”裴倦道。

“啊，好……”张局总感觉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话忘记说了。

完全不知情的裴队长并没有回办公室，而是径直往警局门口走。他有直觉，他现在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可真不是撞见夏晛的好时机。他解了汽车的锁，刚关上门还没坐稳，属于刑警的敏锐洞察力立刻发觉了不正常。

黑暗里，后视镜中一个仿佛鬼魅的身形向他扑来，他反应极快，可那人反应更快，一把打掉裴倦刚抽出的利器，不给裴倦任何反应的时间，一块布料紧紧捂住了他的口鼻。起初裴倦还挣扎了几下，渐渐的，他感觉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最终失去了意识倒进那人的臂弯里。

街上车水马龙，仿佛一条粘稠的河。

裴倦是被热起来的，胸膛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就快要将他的血管都崩裂。他尝试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那个王八蛋丢到了后车座，左手被自己携带的那条手铐锁了起来。他费力的去识别前方也许是某个自己得罪的什么人，可是视线已经模糊了，只能看到一个朦胧的背影。

裴倦想开口，却连骂人的力气都被耗尽了。这人不但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他的车子伪装，而且还敢公然在警局门口劫持警察，这到底是个什么来路的人？他究竟想要干什么？要是就这么折在这种人身上，他才不甘心。可是他现在也没有什么办法，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夜已经彻底黑了，裴倦不知道他开到了哪里，但是他能感觉到外界的灯光正在一点点褪去，途径的人仿佛也变得越来越少。终于，车停下了。

那个男人晃了晃脖子，几声脆骨的响声在裴倦的耳朵里显得那么的清晰又刺耳。裴倦看到他从车座间的空隙中钻了过来，下意识的想要避开那人的动作，却还是被捏住了下巴，无奈的抬起头与那人对视。

那个人蒙着脸，身上是他从来没有闻到过的香水味，并不是夏晛常带的草木香，但这足以打碎他抱有的最后的一丝期望。

“你……到底……”

裴倦忍着恶心把头偏过去，那人也不生气，好脾气的又把他给扳了回来。裴倦咬咬牙，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

或许是裴倦主动的模样过于的诱惑人心，那人明显有一时间的愣神。那人缓缓低下了头，只是他现在过于低迷，完全忽略了那人脸上已经泛冷的颜色和因不满而皱起的眉。

那人凑到裴倦的唇边摘下了口罩，不算温柔的吻上裴倦的唇。裴倦察觉他的动作，几乎是用力的去咬探进来的那段舌头。

“嘶……”那人挑起眉，口腔里尝到了舌尖的破皮处往外渗着的血的血腥，“宝贝儿，太狠了吧？”

熟悉的声音一下子就将裴倦从深渊中拉了回来，他勉强唤回一丝神志，迷糊中看清了那个王八蛋的脸。

“你特么……”裴倦气不打一处来。

夏晛不难猜出来他在想什么。想到这里，夏晛无比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再次将两人的唇相贴，那丝血腥也很快被浓浓的**融化在了这个吻里面。

“别当烈男。”

“呵，”裴倦想笑，还是顺着心意笑了出来，“除了你谁还有这样龌龊的心思？”

夏晛就这么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过程和结局都有了,再去纠缠,连他自己都觉得贪婪。

“所以你听清楚了吗？你特么的……”裴倦爆出了第二句脏话，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唇舌被狠狠的吻住，未出口的话语被尽数堵在了这个强势的吻里。

猝不及防，紧接着被束缚进?个有?的怀抱。这?瞬间的悸动，使彼此忘记了周围的?切。

夏晛轻喘着擦干净手，用另一只干净的?抹擦他脸上的泪痕。

车外的空气虽说不算冷，但是对裴倦来说简直要冻的他发抖，攥紧了夏晛的衣服，无意识的把毛茸茸的脑袋往他的怀里靠。

车钥匙被丢进慕斯手里，夏晛瞥了一眼那辆车淡淡的说：“扔了吧，估计宝贝儿永远都不会再开它了，从车库再拉一辆。”

“好的老大。”

“关上门，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慕斯只是不小心扫到一眼裴倦的脸，就迅速把头低了下去。

上了楼，裴倦被放到一张床上，微凉的触感让他下意识的瑟缩起身体，一双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夏晛修长好看的?温柔的抚摸上他的下巴，轻轻抬起。

含情脉脉。

“好热。”裴倦泛着红痕的手被夏晛堪称冷漠的动作按在自己头顶上。

“乖。”夏晛的话就像恶魔的呢喃，蛊惑心神。

夏晛轻笑着，指尖在他的锁骨处摩挲。

舌尖滑过贝齿，撬开温润。夏晛只感觉尝起来像烈酒，而身下人被他揭开冷淡面具，陪他饮下了一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