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地下室那些《读者文摘》里读到过一句话,说的是你总是杀死你爱的东西,其实这话反过来说也成,你也总是被你爱的东西杀死。
今天早上我去上班,从巴士上,我看到我工作的办公楼的第三层,落地玻璃已经炸毁,一张闷烧的桌子飞快掠过楼房落在人行道上,摔成了几块。
我知道我的老板已经死了。
其实我挺喜欢我老板的,可是泰勒不喜欢他。
我不喜欢米歇尔,可是泰勒喜欢她。
但我有种预感,泰勒要毁了我的一切,其中包括我的老板,我的工作,和米歇尔。
我不喜欢她,但她是我一切的一部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觉得,但是我明白这一点。
泰勒失踪了,我必须找到米歇尔,她一定和泰勒在一起。
我飞到全国各地,每个我踏入的酒吧,都能看到眼眶周围缝了好多针的家伙,他们都张开怀抱迎接我,请我喝杯啤酒。
我问他们是否见过泰勒·德顿,他们说,从没听过这个人,长官。
也许我是因为我脸颊上有许多没恢复的疤,每个人都叫我长官,都还冲我挤眉弄眼。
搏击俱乐部的首要规则是你不能谈起搏击俱乐部。
我打破了规则,问他们,今晚这附近有搏击俱乐部吗?
没有,长官。
你们见过米歇尔·陈吗?她是泰勒·德顿的女朋友。
没有,长官,泰勒·德顿没有女朋友。
你见过他,泰勒·德顿?
没有,长官。
西雅图的一间酒吧,我之前从没来过,但我走进去的时候,酒保脱口而出:“欢迎再度光临,长官。”
我问他有没有见过泰勒·德顿。
他咧嘴一笑,问:“这是个测试吗?”
是,我说,这是个测试。
“你上周刚来过这儿,德顿先生。”他说。
泰勒来过这儿。
“你来过这儿,长官,你不记得了?”
今天之前我从没来过这儿。
“星期四晚上,你走进酒吧问警方计划多长时间内把我们关掉。”
“你正在成为一个传奇,长官。”他说。
我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我想找到米歇尔,问她我们俩是不是干过。我想到我们俩最后见面的时候,她叫的泰勒。
米歇尔爱泰勒,她清楚这中间的不同。
我必须得睡一会儿了。
然后我醒了,泰勒紧靠着床坐在黑暗里。
“你一直跟别人说起我,你丫的。”他说。
我能看到你,我说,你怎么会是假的?
“你正在做梦,哥们儿。”
我和你第二次见面,我们两个就打了一架。
“你不是在和我打架,你在跟你生活中憎恨的一切干架,你把自己揍了一顿,你个蠢货。”
可你有一幢房子。
“查查你的银行支票,我是用你的名字租的那幢房子。”
你还有工作,很多份兼职。
“你一睡着,我就接管了你的身体,跑出去工作了,不然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你不知道的搏击俱乐部?”
那米歇尔呢?
“米歇尔爱我,她以为你是我,这个女表子。”
她是真实存在的吗?
“哦,伙计,别那么悲观。”他笑了,“你觉得呢?你不是一直想糙她吗?”
我不知道,我说,我再也找不到她了,这是个不好的预兆。
我听到泰勒好像在说些什么,但我没有听进去。米歇尔并不存在,这一结果开始让我感到烦躁,慢慢又感到绝望,我开始想到我们俩在一起的回忆,她抽的女士香烟,给我看的手枪,请我喝的啤酒,给我打过的电话,她还偷我的药去卖,想到我给她讲的笑话,我给她的东西,我的拖鞋、那些白衬衫和公交卡,想到她晾在屋外的条纹衫和内衣,每天早上都要打开窗户抽烟。
如果米歇尔是不存在的,它们也就不存在了,而我根本没想过和这些东西分开。
但它们根本就不存在,那我又成了什么?我还活着,但注定要在不是泰勒·德顿的时候一直寻找在我的世界里根本不存在的米歇尔·陈,也许这个世界里确实存在一个米歇尔·陈,毕竟整个东亚的人口加起来有十四个亿那么多,可是那只不过是名字相同而已,那不是在拉克斯大厦里和我相遇的米歇尔,她也不会穿着泰勒的法兰绒睡衣坐在我的腿上。
对我而言,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一种难以忍受的荒谬,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我觉得我和死了也没什么分别。
在我这个年纪,本不应该像现在一样糟糕,我应该待在我本来的公寓里,在亮着环保的原白色纸灯的书房里,坐在斑纹漆休闲桌前,也许在工作,也许在思考着给这个世界留下点印象,然后第二天再去上班,面对我的老板、一堆纸张或是一堆死过人的汽车废墟。
这种生活不完美,有时候会让人气馁、恶心甚至愤怒,它会耗尽人的精力,甚至是生气、抱怨和改变的能力——那就是泰勒出现的原因。
但我现在开始想念这种生活,因为泰勒和米歇尔都是不存在的,他们带给我的一切也是不存在的,没有意义的。
现在我的老板死了,我的家没了,我的工作没了,我的银行账户也透支了,因为泰勒用我所有的钱去支持俱乐部的活动。
我已经知道了泰勒的真相,他会消失吗?
“想得美。”他说,“如果不是你本来就需要我,我根本不会出现,很明显,你现在仍然需要我。”
我开始回想我为什么要寻找泰勒,因为我想找到米歇尔。
她在哪儿?
“你都不确定她是不是存在。”他笑了,拿一根香烟在嘴里嚼着,“我再问你一遍,你喜欢她吗?”
不,我不喜欢她,一点也不。
“放屁!”他把烟丢到我的脸上,攥住我的领子让我和他面对面,“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在说谎吗?因为我喜欢她!所以我知道你他妈肯定喜欢她,你不明白吗!你个假模假式的混蛋!”
“你醒着的时候,我每时每刻都在盯着你,你会觉得累,因为我会用你的身体去做各种各样的事,可我不会觉得累,你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我都知道,哪个女表子怎么和你**的我也都知道。”
这都是扯淡,我告诉自己,这都是梦,泰勒只是我的一个幻想,米歇尔也是,等我醒过来,我就会拿到这具身体的使用权,重新掌管我的生活,结束这一切,关停所有俱乐部,停止所有破坏工程,找到一份工作,再买一间公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放你妈的屁。”他说,“说不定你是我产生的幻觉呢,让我们看看最后剩下来的是谁。”
只要我坚持不睡觉,我对他说,你就不可能再出现。
“是呀,是呀,只要你坚持不睡觉,那个女表子就要饿死了。”他说。
我反攥住了他的衣领,可是这时电话铃响了,泰勒不见了。
我醒了,是旅馆的叫醒电话。
有一刻,我觉得我的心跳停止了,那是种没办法说出来的欣慰,所有的麻烦好像都已经结束了。
米歇尔是真实存在的。
新闻没有一天不在播报破坏工程,我没办法让他们停止,因为泰勒早就料到了,他制定了铁一样的规则让他们像机器人一样遵守,不听从任何人的阻止,包括泰勒自己。
我给自己找了个麻烦,现在走到哪儿,都会有俱乐部的人盯着我,他们无处不在,餐厅的服务员、厨师,酒店的门房,出租车司机,记者,警察,律师,任何要发生的事他们都一清二楚。
我可以在餐厅里免单,坐出租车到任何地方但不给钱,免费坐巴士还有人给我让座,但这不会让我觉得幸福,因为同样的,我也没办法向警察寻求帮助,他们也是破坏工程的人。一切都提醒着我破坏工程无处不在,泰勒还在,并且依旧掌管着一切,包括我的生活。
许多年来,我一直渴望睡眠,但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矛盾,我想要睡着,因为我想要确保米歇尔的安全,可是我又不敢睡的太久,因为泰勒会越来越久的接管我的身体。
我一直在思考泰勒说过的话,如果他喜欢米歇尔是因为我喜欢她,那么如果他知道米歇尔在哪儿,我也一定知道她在哪儿。
我开始变得无处可去,每个地方都被太空猴子占领了,我想要找到个没人盯着我的地方,于是步行到了母亲家,想看看那有没有太空猴子,从她去世以后,我几乎没有回来过。
谢天谢地,他们还没污染这幢房子。
在这幢房子的第一个晚上,我就梦见了米歇尔,她穿着宽大的羽绒服,戴着一顶红色的毛线帽,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圣诞集市,和我——应该是泰勒——在吃烤土豆和红薯片,她嘴里嚼着,还不停往嘴里塞,最后在泰勒的衣服上擦手。
她就在这幢房子的地下室里。
“你能保持这样多久?”她隔着铁栅栏问,身上都是伤口。
我现在不是泰勒,我们不要再谈论他了,他不喜欢我们两个谈论他。
“你还是这么怕他?永远听他的话,对吗?你不知道他干了什么好事吗?”
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知道泰勒有多完美,他拥有我没有的一切特质:勇气、智慧、有趣、迷人、坚强又独立。但我不是他,我知道,米歇尔爱的是泰勒。
我告诉了米歇尔我的名字,告诉她我不是泰勒,尽管我知道她已经猜到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她说,“快把我放出去再说。”
她根本站不起来,我把她抱到浴室,给她洗澡。
“你对我硬不起来,对吧?”她看着我问。
我没有说话,只是用毛巾去擦她的伤口。
“你说有没有可能,每次你想糙我的时候,他就出来了。”她说,“你现在不想糙我吧?”
不,我不想。
“我不相信。”她倚在浴缸里,“你知道吗?我现在觉得,你就是因为想糙我才创造他的。”
够了,我说,你到底要怎样,我喜欢你,好了吗?我他妈一直都喜欢你。
她笑了一下:“是呀,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
别得寸进尺了,我继续给她擦伤口。
“其实我也喜欢你,你知道吗?”
你喜欢的是泰勒。
“你以为我分不清你们两个?不,想明白之后我就知道什么时候是你,什么时候是他了。”她说,“他在摧毁你的自尊,其实他才是什么都不是,这个狗杂种。”
“我第一次见你,就在你工作的大楼底下,不,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电梯里那次,你不知道,你当然不知道,因为我没和你说话,你一直坐巴士上班,但你有一辆奥迪车,对不对?后来在电影院遇见你,我才主动的,我以为是你,结果是他,我说的没错吧?”
你说你家没有电话,我说,但你给了泰勒电话。
“是的,我给了他我隔壁旅馆的电话。”她说,“那得挺久之后了,你是那会儿才注意到我的?”
我问她为什么会注意到我。
“我觉得你长得很像爱德华·诺顿,你看过他的电影么?”
我没回答,问她还喜不喜欢泰勒。
我知道她一定喜欢过泰勒,无论她怎么否定。
“天哪,你想象不到他对我做的事,不然你不会这么问。”她说,“他还在我面前杀了人。”
他不会再回来了,我说,我不会再让他回来。
她笑了一下,好像我是个滑稽的小丑。
“他无处不在,你不明白吗?他现在就在看着你,和我,等他拿到你的身体,就会把我弄死。”
不会的,他爱你。
她摇了摇头,看着我说:“其实他也爱你,但他的爱就是摧毁一切,占有一切,他正在掌管你的一切,不是吗?他没办法杀了你,因为你是拥有身体的那个,你死了他就死了,但他会杀了我。”
我站了起来,打算去厨房煮点超市的牛肉汤。
“我怀孕了。”她在我背后说。
他知道吗?
“我想他现在应该知道了吧。”
我在厨房煮东西,泰勒就站在我后头。
“你个蠢货,她要杀你!”他冲我喊。
她想杀的是你,我说,她恨你,你对她做了不可饶恕的事。
“你现在完全被她骗住了,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再相信了,是吧?如果我他妈真的对她做了什么事,她还能像现在这样花言巧语吗!”
你违背了她的意志,她知道了我们的秘密,想离开你,离开我,所以你把她关了起来。
“对!我想要她,那又怎么样!是我跟她说的第一句话,如果不是我把那个烟盒放在洗漱台上,你他妈根本不会注意到她!”
她说她第一眼见到的是我。
“告诉我,你知道她在撒谎。”
我没有说话。
“好吧,你可以死,但你的死一定要成为一件大事,想象一下,你在全世界最高的建筑上,这栋大楼全被我们的人接管,浓烟和火焰从窗口翻滚出来,那就是你应得的死亡歌剧。”
不,我和我的生活已经被你利用够了。
“你要我帮你吗?”米歇尔的声音从外头响起来,泰勒立刻就不见了。
不,不用,马上就要好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她裹着毛毯倚在门框上,我不知道那里面是不是有她的手枪。
你是说阻止他们炸掉那些大楼吗?来不及的,他们准备了十几辆车的炸弹,而我们只有两个人。
“那已经没办法更改的,到处都是他们的人,不过他说会提前清空楼里的人。”
鲍勃已经死了,我说,很多成员都已经死了。
“是啊,是啊,所以我说我们没有那么多精力改变那么多事,但是我可以帮你摆脱泰勒,他一直在控制你的生活,摧毁你的生活,你不想摆脱他吗?”
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他妈也是真的喜欢你。”
好吧,我听见自己说,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但她没有立刻动手,而是走到我身边把我的手腕拿起来和她的放到一起。
“你不想知道他给我做这个疤的时候说了些什么吗?”她说,“他和你说的是肥皂怎么来的,对吧?”
是的,他说没有那些人的牺牲,我们今天什么也不会有。
“你知道他当时对我说什么吗?”
“我们不会真正的死去。”
这章超级烂,不过无所谓了,终于写完了,女主视角番外再说吧,我累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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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chapter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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