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众位辛苦的、为电影制作呕心沥血的工作人员,他们的名字随影片的收尾渐渐弹出。

黑暗的放映厅随排山倒海的喝彩声恢复光明,坐在前排的大佬逐一站起身庆贺。

“Michael,你的电影一如既往富有浓浓的笑话讽刺气息,不过未必个个观众都看得明白。”一个光头西装男拿着麦哂笑道。

“喜剧电影最紧要得到一啖笑,我只求博得大家一笑,如愿以偿。至于大家是否有深入的想法,我就顾不上那么多,我做喜剧的目的好简单,希望为大家增添一丝欢乐,如果要我讲悲剧,不需我出手,点开电视机看新闻报道就够了。”徐冠文客气地抿嘴笑笑。

“文叔,够钟上台影大合照。”曾绍东走过来邀请他一起站上去。

两人背过台下的光头记者,阴声私语,依然面带微笑向着台上的衣香鬓影。

徐冠文笑道:“阿东,你将老婆藏在哪里了,不叫她上来一起影相?”

曾绍东看了眼文叔旁边的高个子祖儿,“她虽然有份帮你忙参演录影带的部分片段,但是你的女主演始终是香江名声响亮的大美女,她就不上来沾光了。”

“是你小气吧,藏住老婆遮遮掩掩,岑溪现在在A电视台的招牌不知擦得多靓,摆上台绝对衬得起,可以说绰绰有余。”

曾绍东半晌不语,眼里的光彩射向门口幽暗的角落。

满堂喝彩声相伴,聚光灯难以照射的旮旯,岑溪接收到一道炽烈的目光,勉强整理着自己纷乱的思绪。

她将脑海里浆洗到褪色的回忆暂停住,木着一张脸,起身离去。

迎着寒流的扑击,即将行至出口拿车,突然助理阿杰气喘喘追赶上来,拦住她的去向。

“太太请留步,曾总有话交代,他说今晚会迟点到家,希望你能在客厅留盏灯等一等他。”阿杰密切留意着她的神色。

意思即是坐在客厅等他回来。

岑溪竖起衣领,露出半张脸的山眉水眼,黏黏地融化愁雾里,她噘着嘴:“谢谢,我知道了。”

脚下的姜黄色高跟踩得飞快,摆动的衣角掀了卷,冷风把刀子往心里吹。她披着清寒月色,上了红色敞篷车,情绪低落地疾驰而去。

阿杰也忍不住为美人远去的景象摇了摇头,他跟太太碰面这么多回,还没见过她如此失魂落魄。

他回到场内如数尽报,将太太失落的惨象添油加醋地增添几笔,自认为功德无量。

曾绍东清晰分明的下颌挣划一股冷冽,他回头望了望台上挨肩并足的众人,向阿杰伸手,吩咐道:“车钥匙给我,你留下来善后,只管听文叔差遣,处理不了的事就打电话到家里。”

阿杰握住沉甸甸的大哥大,另一只手掏裤袋的车钥匙丢过去,“曾总,祝你生日快乐啊!”

曾绍东眯了眯眼,攥着钥匙就走,“谢谢。”

他卸掉领口的黑色蝴蝶结,解开大翻领白色衬衫的三颗扣子,乘着夜风燃起一支烟,驻在红色敞篷车旁吞云吐雾。他眉头微蹙,深邃的狭眼注视着袅袅上升的白烟。

浅水湾别墅内,夜里昏黑中,客厅孤清地点一盏微弱的灯。

岑溪洗完澡就躺下床,在黑漆死寂的主卧房,定睛望着阴暗迷离的房门,水雾雾的杏眼闪着银光。

外面推门关门的连续声响,沉稳的脚步声朝这越来越近,很快她听见,房门的门把被一股强劲的扭动。

“岑溪你开门,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伴随急促的敲门声,曾绍东的声音变成了轰隆的雷霆。

岑溪掖紧被子,裹得像只蚕蛹,硬是不吭声。

曾绍东侧耳细听,一扇门隔住两道紧张的呼吸声。

“你再不开门,那我就去找钥匙了。”他下了最后通碟,势必要进行促膝长谈。

岑溪骇然,掀开被子,光脚跑下床解开门锁。

房门悄然打开了,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中一点声音也没有。

微弱光影交织的投在曾绍东的脸上,他的眼光深邃而莫测,“岑溪,你现在是成熟的大人,深知闹别扭也要有个尺度,你总得先告诉我原因。自己躲起来生闷气,丢出谜一样的问题让我猜,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处理方式。”

“我说过好多遍了,我没有生气!”她撇开头道。

“但你的行为不是这样告诉我的,没有生气就该心平气和地沟通。”

“你又不是整天在家看住我,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心平气和?我平时就是这样的说话态度。”

他注视着面前像炸了毛的猫,那对盈盈然如秋水的双眸,神采奕奕道:“原来问题出在我不着家的地方。”

她惊觉的醒悟过来,脸微微发热,急忙掩饰:“你误会了,我没有这样的意思。”

曾绍东慢慢的说:“岑溪,过往我说的话可能难听,但我没有恶意,我一直希望你可以做回自己。你嫁给我那会还太年轻,什么都没准备好,现实层面的婚姻比较像战场,需要伴侣拥有共同作战的能力,我很难接受我的妻子还是个懵懂的孩子。这三年我专注于事业,同时是在给你时间考虑,等你随年岁渐长有了感悟,就会找到自己想过的生活,不用困囿于联姻的名头,周旋于以我为中心的世界。”

岑溪低下了头,心慌意乱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是不是还会跟我离婚?”

曾绍东似乎很意外,沉默了一会儿,轻描淡写似的说:“如果你现在想离婚,我没有问题,当年你签署的协议我会作出重新修改,曾氏影业公司的一半股份照样归你,房产以及投资的……”

“够了!我不要听你说话!”岑溪含泪打断他,“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无情冷酷,你狂妄自大,你以为你做的这些对我都是好的,在我看来就是一种不折不扣的折磨!”她近乎失去仪态地吼着。

“岑溪,人都是现实的,这些东西对你是最牢固的保障。”他伸手扶着她的双肩。

“那我让你失望了,我就是不现实的小孩。一只飞鸟随便抖落几颗种子也能长得发狂,而我妄想不用付出便能水中捞月,能沙里淘金,能得到你的感情,我的痛苦是咎由自取。”她挣脱曾绍东的手,背过身去。

他整个人完全怔住了,喉音沙哑:“岑溪你先冷静点……”那双深沉的眸子带着怜惜,始终没有离开过她。

“抱歉对你造成了困扰,我会尽快增强理智来约束我过渡澎湃的感情,你不该成为我怨恨的对象。”她关上了房门摁锁,捂住溢出嘴角的抽泣,“如果你想离婚,我也没有问题。”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粗鲁,重重地敲打着门,“岑溪,我不同意,我没有离婚的打算,我会等着你,等你情绪好一点,我们再谈谈,把横在我们之间所有的误会一次性解决掉。”

这晚两人都没有睡着,曾绍东在重新正视这位被他忽略的妻子,岑溪在重拾飘零的美好时光。

人如果没有回忆,就不会记得痛苦的累积,像一条游荡水里的小鱼拥有七秒的记性,痛苦就没办法存档,生活说不定过得更为单纯。

床上的岑溪望着晚窗,做起红色泡影的旧梦。

1987年2月2日,她身穿镶金丝红色秀禾,梳着传统中式发髻,脖挂五层金猪牌,还绕两串龙凤镯在项肩,手上三对宽面金镯,两手戴满花头金戒,头簪两支流苏金喜鹊,走起步来,流苏垂吊的囍字摇摇晃晃。

曾绍东则是一身黑西装,梳起大背头,嘴角轻佻着笑,黑皮鞋踩着地铺的红毯缓缓向她走来,从岑父的手中握住她的手。在为数不多观礼者的见证下,两人正式签字注册,曾绍东为她的无名指戴上定制款钻戒,轻轻吻了她的侧脸。

两人各执一头绑着礼花的红带,双双跪在两方父母跟前敬茶,改口换称谓,收下长辈的祝福利是。

随后,一对新人坐上红色敞篷车扬长而去,紧跟着的公司摄影团队和保安驾着黑色的车辆,一路驶向浅水湾别墅,途中有人想偷拍也被狠狠警告。

婚礼的一切如曾绍东答应的那般简单,夜幕降临时,他叫来了速送披萨,赶走从公司调来帮忙的摄影团队和保安。

婚服未脱妆容未卸,他们饥肠辘辘,就这样坐在婚屋的沙发上吃起来。

曾绍东回房拿了份文件给她看,又递了只黑色签字笔,紧紧的盯着她,“这份是婚后财产协议,我们在婚姻存续期间,如有一方无故提出离婚,那就要先赔损失费给另一方,损失费根据离婚时的个人身家估值而定,但至少分一半起步。如双方均无提出离婚,男方婚姻期间名下所有财产,女方均享占百分之八十。”

岑溪一愣,嘴里嚼着的披萨也停了下来,抬头仔细望着他的脸,“你疯了吧?”

他紧握了一下岑溪拿笔的手,“这对你我都是一种保障,快点签下,然后早点睡觉,折腾一天你不累吗?”

“我被你搅糊涂了。我就一个穷光蛋,哪有钱赔给你,你真是彻头彻尾的资本家,想方设法榨干别人的钱。”

他俯下身子,忍耐地说:“你光想赔钱的事,是不是心中计划着要跟我离婚了?”

“没有!”她抛下笔,踏得地板噔噔响,飞到房间挖出她的保险箱。

岑溪毫无顾忌捧出来,在他面前摁下密码打开,抽出一大叠文件和首饰给他看,“我全部身家就这么多了。”

曾绍东捡起一张张写满英文的纸看,面色严肃而专注,勾起唇角嘲笑道:“岑太果真好手段,知道你看不懂英文,钻了个空子,让你心甘情愿为她卖命,还要感恩戴德。”

水灵的眼睛蹙起一丝困惑,“什么意思,她骗了我是吗?”

“傻妹,她的东西都不值钱,只要你跟我离了婚,这些东西就还是在她名下,你就老老实实签了我这份协议,别想东想西的。

岑溪指了指那套发亮的鸽血红,“这个总算货真价实了吧,应该能抵不少钱。”

他用手托起岑溪的下巴,凝视着她,“岑溪你见识太浅,宝石最讲究颜色级别和切割,这套低劣的次等品没有收藏价值。”

她的绝望跌至谷底,乖乖的抓起笔签了字。

深夜时分,她局促不安地坐在新房的床沿,探头探脑地等他洗完澡出来。

曾绍东一出来,就抱走了床上的一只枕头,还贴心地替她熄了灯。

漆黑的新房散着寒灯,嵌在窗边的银辉洒落幽幽的光线,他走出房门,握着门把,“岑溪,这间房归你,我在书房那边安寝。你记着,我们的婚姻不是你的桎梏,也不是你的救生圈,人是最现实的,你不必取悦任何人,包括我在内,你的生活你作主。”

他这一走,他们同一屋檐下,相敬如宾分房睡了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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