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糖举起右手发誓:“我保证,我一定能百分百还原你的美貌。”
“你这小嘴,出去一趟怎么变这么甜?还是你吗?小翠。”慕瑶被她这副样子逗乐了,“那你试试,让我开开眼界。”
苏糖表示很遗憾:“我倒是想,但是……捏面塑需要的糯米面粉都太贵了,我暂时还买不了。”
“这有何难。”慕瑶玉手一挥,“我这好奇劲上来了,你都要些什么,我让小玉买回来便是。”
这可把苏糖乐的鼻涕泡都出来了。慕瑶若是个霸总,苏糖这会儿可能想以身相许。这要啥给啥的感觉,确实很爽,只不过这个霸总是个美人,苏糖觉得慕瑶值得这世间一切的赞美。
“糯米、面粉、麦芽糖、竹签、小刀、还有各色颜料……”苏糖掰着手指,一口气报出一长串。
暮瑶身边的小玉给力,堪堪在乐坊司落钥的前一刻把能买到的东西都买回来了。
但条件有限,除了糯米面粉之类的基本材料,上色的颜料和工具都不齐全。
但这些都难不倒苏糖,“我可是专业的,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往后的三日,彩依的房间变成了苏糖的临时工作室。彩依自然成了她的小助手。
他们将乐坊司舞姬们用剩的胭脂、口脂收集起来,又去后院摘来颜色浓艳的花瓣,捣出花汁。
没有称手的雕刻工具,苏糖就将竹签削尖、磨利,又在炭火上小心烘烤出不同的弧度。
“小翠,你……你这双手,比宫里司宝坊的匠人还巧!”彩依捧着一小团被苏糖调成肌肤色的面团,那质感竟似带着体温的暖玉,忍不住惊叹。
彩依总觉得眼前的小翠和以前判若两人。她好像不止是失忆,连性格也变了不少。但两人的关系却更胜从前。
经过三日没日没夜的奋战,苏糖被烛火熏得眼睛快要瞎了,终于完成了巴掌大小的面塑。
揭开面塑的那一刻,暮瑶和彩依都看傻了。
面人的脸庞是用糯米混合蜂蜜调制而成,透出玉质的莹润光泽,两颊淡淡扫上胭脂,宛若芙蓉初绽。一双凤眼,眼角用细如发丝的竹签蘸墨,勾勒出微微上挑的弧度,眸中嵌入了两粒碾得极薄的糖粒碎片,顾盼生辉,媚意横生。
云鬓高绾,青丝间点缀着用真正花瓣压制的微小装饰。
身上一袭殷红舞裙,用层层晕染的薄面片堆叠而出,如流霞般轻盈。苏糖还将一根真正的银丝捻作流苏,缀于裙侧。指尖大小的团扇轻握在面人手中,扇面上以针尖勾勒出了朦胧的蝶恋花图样。
面人在苏糖的手里像是活过来一般,引得乐坊司伶人舞姬啧啧称赞。
“太像了!连慕瑶姐姐眼下的那颗小痣都点上了!”
“如此精致,得卖多少鹿铜啊?”
“不止鹿铜吧,我看值鹿银,甚至花上鹿金都有人抢着要!”
金银铜,这些苏糖都听懂了。大家的反应,让她既满意也很得意。
如果不是因为会太奇怪,她很想喊一声:“这就是艺术,掌声在哪里?”
暮瑶惊喜又疑惑地看着苏糖,觉得眼前的小翠和从前完全是不一样的两个人。
只是之前彩依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和幕瑶解释了小翠摔坏了脑袋导致失忆的事,让幕瑶无比疼惜,也就没再多想。
“小翠,这面塑果然精致有趣,你出个价,我买了。”暮瑶摇着扇子,笑眯眯地看着她。
“那怎么行。”苏糖赶忙拒绝。慕瑶脸色瞬间有些尴尬,只能用笑意掩饰。
“这个是送给你的,暮瑶姐姐。”苏糖说话故意大喘气,给慕瑶一个惊喜。“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听到苏糖的话,慕瑶表情彻底放松下来,周围的伶人投来羡慕的目光。
玲珑剔透如慕瑶,明白苏糖的意图,顺水推舟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这心意我收下了。只是这面塑实在灵巧,我喜欢的很,想再订做一个,不知妹妹是否愿意?”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这今天就算是开张大吉,凡是乐坊司的姐妹们需要,价格好说,一律减三成。”
明星效应在哪个时空都好用。
有了慕瑶这个大花柱的面塑做招牌,乐坊司的伶人纷纷来找苏糖订制面塑。
不一会的功夫就接了好几个订单。
她按面塑大小和复杂程度列了个详细的价目表,挂在了彩依房间门口。
这里俨然成了她临时的住所和工作室。彩依自然是不介意和好姐妹同甘共苦。
而苏糖把彩依当作了天使投资人,偷偷给她包了分红塞在她的床下。
钱嬷嬷时不时的晃过来瞄一眼,但是从没有说过一句话。她还顾及着慕瑶的情面,也没有为难过苏糖。
苏糖终于体会到了爆单的快乐。
这种在现代都没有实现的愿望,居然在鹿鸣国实现了。
没过多久,她就完全不用担心需要去刷马桶的烦恼了。
她做的面塑精致逼真,伶人们爱买来送给来捧场的客人。而乐坊司伶人结交的客人都是鹿京的达官贵人、高门大户。
一来二去,宣传效果拉满。
她的面塑开始出现在鹿京高门贵女互送礼物的清单上。
短短月余,苏糖的摊子从彩依的梳妆台,发展到乐坊司外不远处的小门面。原本和彩依共用的床变成了鹿京城中的独立小屋。
苏糖还登记了新的户籍身份,终于可以顺理成章地把自己的名字改回来,做回了苏糖。
她这个现代人算是在鹿鸣国正式的安家落户了。
日子眼见的好起来了,她却越发牵挂起一个人。
不知裴念将军,如今是何光景?
这些日子以来,似乎没有关于裴家更多的消息。
彩依也没打听到关于裴念的消息。
离他入狱也有大半年了,没有消息,也许就是好消息吧。
这鹿鸣国的调查速度慢的令人发指。
苏糖时常这样安慰自己,手里的面人时常也不由自主地变成了裴念的模样。
她的面塑铺子,平日除了彩依和暮瑶经常来看她以外,最常来的是个约莫六七岁的孩子。
他也住在乐坊司里,听说是他母亲把他寄养在净香阁孙嬷嬷那的。
苏糖第一次见到他,还是她住在彩依的房间里,赶制面塑。
小小的一个人依靠在门口,眨着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她。
他经常来,也不说话。
终于有一天苏糖先开口:“你是谁呀?”
“谷雨。”
“所以你是春天出生的孩子咯?”
谷雨点头,笑着跑开。
第二天再来的时候,苏糖便递给了他一只捏面的小人。
从那天开始,谷雨便日日来看苏糖捏面人,偶尔会伸手帮苏糖和面。
苏糖渐渐发现他有捏面人的天赋。闲暇时,她教他些技巧心法,偶尔送他面团自己玩。
一日,谷雨捧着个面人满屋跑,嘴里叫着“爹”。苏糖细看,那面人做工手法虽稚嫩,但五官细节上佳,尤其眼角下的泪痣,鲜活生动。
她像门派宗师遇见天赋异禀的徒儿,满心欢喜。
后来苏糖有了自己的面塑铺子,也特意给谷雨留了位置,好让他来的时候尽情地玩。
久而久之,苏糖习惯了有谷雨在身边打转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他没有再出现。就连孙嬷嬷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谷雨是寄养的孩子,孙嬷嬷平日活多,也没太上心。苏糖也不好多问。
连找了几天也没个音信,苏糖有些心里空落落的。
一日午后,小铺内。
连日阴雨,空气潮得发黏,让人犯困。
彩依来给苏糖送饭便赶着去演出,临走的时候,说了一嘴八卦。
鹿京最大的青楼日春阁近日出了命案。
苏糖也没在意,她正专心地赶制面塑。
她吃完了饭有些犯困,手里的活没停,却哈欠连天。
嘴巴还没合上,几名不速之客闯了进来,
吓了苏糖一跳。
为首的人穿着深青色官服,腰间悬着铜牌,神色冷峻,手里拿着一个被人踩得扁扁的面人。
他环顾四周,仔细打量着一屋子的面塑,冷不丁冒出一句:“这都是你做的?”
苏糖点点头,莫名地心慌。
那人自报家门,他叫师颂宜,玄案司缉察使。苏糖没听过这衙门的名字,听他解释了一番才明白,差不多相当于现代的刑警,专门查命案的。
这个职业一出现,多半是有人没命了。
果然。
他们竟是为了日春阁的命案而来。
“花魁芳清被人勒死在屋内。现场凌乱,这个面人,是她死前紧紧攥在手里的。”
师颂宜说着,将那只面人放在桌上。
那是一只歪歪扭扭的小人,五官被脚印压得不成样子。
苏糖盯了许久,只觉眼熟,却不是自己的手艺。
倒像是……谷雨做的。
“你们在现场……有没有看到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她的声音有点发抖。
师颂宜皱眉:“没有。为什么问这个?”
他年纪看着不过二十出头,却刻意打扮的老气横秋,语气低沉:“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苏糖深吸一口气,“只是这个面人,很像一个与我相熟的孩子做的,不是我。”
“我查过了。”师颂宜语气淡淡,“这面人上所用的颜料,整个鹿京只有你这有。我说的没错吧?”
这话苏糖没法反驳,颜料都是苏糖自制的,用了大量的花蕊研磨而成,会散发出淡淡的花香,确实是鹿京独一无二的。
“一个死人临死前,死死攥着这个面人。你说是为什么?”师颂宜盯着苏糖,眼里满是猜疑。
“还能是为什么。总不会是想告诉你,人是我杀的吧?”苏糖调侃道。
“所以你承认了?”师颂宜一惊一乍的,用手指着苏糖,眼睛直勾勾盯着她,观察她的表情。
“……”
荒唐!这什么办案逻辑?人在无语时真的会笑。
“我承认什么了我。”苏糖就被气笑了,“都跟你说了这不是我做的。”
“你说是个孩子做的,他叫什么?”
“谷雨。”
“他和芳清什么关系?”
“不知道。”
“他去过日春阁?”
“不知道。”
“那他捏的面人为什么会在芳清手里?”
“不知道。”
师颂宜眯起眼:“姑娘,你这名字是不是叫一问三不知?”
“你问的这些我是真不知道啊。”苏糖无奈摊手,“我只知道他是寄养在乐坊司的孩子。”
苏糖不是个好打听的性格,没仔细问过谷雨的身世。只听彩依说过,他有母亲,也在鹿京做工,具体做什么就不得而知。
“那他人在哪?”
“不知道”。
师颂宜冷笑一声:“姑娘,此面人乃关键证物,你说不是你做的,又不知道做此物的人在哪,让我如何信你?只好请你回去慢慢想了。”
“去哪?”
“玄察司大牢。”
师颂宜示意身后的壮汉掏出了绳索,不由分说地就给苏糖捆上了。
苏糖长这么大,还没被人用绳子捆过,手被勒疼得哇哇叫。
“你是不是有病啊,乱抓人。我要投诉你。”
“投诉?什么意思?”师颂宜抓了抓脑袋,表示不理解。
“我又没犯法,你凭什么抓我?”
师颂宜也不恼,就看着她闹,面无表情:“带走。”
……
牢门在身后“砰”地一声合上。
不到半日,门又“啪”地开了。
“你可以走了。”师颂宜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不是你。”
“废话!当然不是我!有你这么草率办案的吗?”
苏糖在阴冷牢房待了半日,与老鼠为伴,待得要发疯,得了理更不肯饶他。
“乐坊司的舞姬彩依为你作证。芳清死的时辰,你与她在一起。”
师颂宜像是完全没听见苏糖的话,自顾自地解释着。
“所以呢?”苏糖叉着腰,在等一句‘对不起’。
“所以……坐牢身上容易长虱子。沐香楼的沐净膏可除虱,建议你试试。”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留苏糖一人在风中凌乱。
“……纯有病。”苏糖也顾不得换衣裳,骂骂咧咧地冲出玄察司,“这人怎么当上的缉查使?怕不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傻儿子走了后门吧。”
她想赶紧买了沐净膏回去好好洗个澡,一路横冲直撞地去了沐香楼。
“啪!”
刚进门,就一头撞进一个结实的胸膛,差点被反弹出去。
好在一只手稳稳托住了她的肩。
苏糖抬头站定,看清眼前人。
大大的斗笠下,那人用布遮住了半张脸。
只是四目相对时,双方一眼就认出了彼此。
“是你!”
“裴念将军……你这是……越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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