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小凌订了普金斯餐厅的位置，约霍修桐共进晚餐。

“修桐。”小凌美艳的眉眼在灯光下仿佛宝石般熠熠生辉，“今天过得怎么样？”

对面的男人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但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回应，“现在只有我们俩，别叫那个名字。”

小凌抿了抿唇，起身给克莱门斯倒了一杯温水，放在他的手边。

静静地陪伴克莱门斯消化了一会儿今天疲惫的情绪后，小凌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向玻璃窗外的夜景，“你还记得这里吗？我们第一天见面的时候，就是在这里吃饭。”

克莱门斯也扭头向外看去，“嗯，记得。”

“我昨天晚上梦见我们初见那天的场景了，”小凌说到这里，顿了顿，扭头看了一眼克莱门斯的侧脸，方才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你的身份，本来想要用这件事叫你知难而退的。”

回想起这件事，克莱门斯的脸上也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于是小凌也松了一口气，图穷匕见，直入主题，“我猜这个梦是个好兆头。听说四叔公今天亲自来见你了……”

克莱门斯闻言，扭头看向小凌，正对上小凌期待的眼神，“嗯……明天我们先去做个婚前的基因筛查，四叔公他们应该是松口了。我们可以先把结婚的进度往前推一推，既然四叔公他们有退步的意思，最后总能让你成为我名正言顺的妻子。”

听到后半段，小凌脸上面具般的微笑险些就绷不住了，尽管她接下来还是竭力维持着不骄不躁的表情，但嘴角却一直都是上扬的。

能成为霍氏继承人的妻子，这在几年前还在底层捡垃圾的小凌看来，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但就在短短的两年之间，她已然做到了。

霍修桐的四叔公霍铭青，可以说是霍家最顽固的老东西。小凌布局了几个月，终于在上个星期用斐利斯药剂拿下霍铭青的私生子，现在总算能收网了。

看来这个老东西也不是他自己口中的那样大公无私嘛，最后还是在自己和霍修桐的婚事上松口了。

小凌的脸上的笑容越发真切，她盯着面前的克莱门斯，“克莱门斯，我想，遇见你真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情。”

“遇见你也是我一生中最幸运的事，我一定会给你一场盛大的婚礼。”克莱门斯这么说着，目光有些闪烁。

小凌满脸感动，心中却升起了怀疑。虽然她还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是克莱门斯今天的行为有些反常。

难道霍铭青今天跟克莱门斯说了什么？他会说什么？

等等，克莱门斯突然提出来要去做基因筛查，虽说这些大家族在婚前都要进行体检，但是为什么今天突然提出来这一点……

丰平财团这样的庞然巨物并不是由某一个家族掌管的。每个财团的权力划分都是十分复杂的，平静水面之下涌动的暗流比摆在明面上的风浪更为危险。

每条线上都有可能出现坏消息，小凌思来想去都没个结果，最后决定还是明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如果早点得知这个消息就好了，她还能问问住在疗养院里的母亲，她和自己无缘得见的那位父亲有没有什么基因谱系上的问题。

不过自己既然能够成为行者级别的异能者，基因上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才对。

毕竟成为异能者以后，体内的劣等因子也会随着一次次蜕变逐渐退化消失。据说异能者在进入【规则】阶段以后，甚至可以说和没有觉醒异能的普通人比起来，是完全不同的高等生物。

除开刚觉醒的学徒阶段，异能者从下至上依次为【行者】、【领域】、【天灾】、【权柄】、【规则】等阶。整个联邦的【规则】级别异能者不超过十人。

小凌自认为在这两年里，并没有落下多少异能修行，背靠丰平财团丰厚的修行资源，她完成了两次蜕变，已经是【行者高阶】异能者。二十岁的行者高阶，即使放在丰平学院，也算是佼佼者了。

虽然小凌安慰自己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可是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面对可能发生的危机，精神系异能者总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直觉，部分天赋特殊的精神系异能者在进入【领域】级别后，甚至能够以各种各样的形式进行预言。

小凌有些紧张，她忍不住抱紧了Meow，一下一下地撸着Meow的毛。

大半夜的，猫正是十分精神的时候，本来跃跃欲试打算出门跑酷的猫：？？？

作为一只脾气很好的猫，乌苗觉得自己有时候对两脚兽还是太过于纵容了。

不过这毕竟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信徒，又是自己一爪一爪养大的（误），乌苗还是对小凌有许多纵容。

……

“太荒谬了，这不可能！”

猫朦朦胧胧的睡梦中传来一声尖叫。

是小凌的声音。

猫睁开眼，发现小凌的脸上满是崩溃和绝望。

在这个世界上，许多信徒一厢情愿地以为，人类的信仰或是恐惧是给予神明最好的供奉。事实上，对于名为Meow的神明来说，多数时候，祂并不关心这些情绪来自于正面还是负面的情感。

但现在祂愿意为自己养了两年的崽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凌脸上的泪水很快就被她自己擦干净。

她正站在一个隐蔽走廊尽头的小阳台上，外面的太阳正尽职尽责地散发出仿佛要灼烧人眼球的光，但小凌没有再流泪了。

“你确定真的没有弄错吗？”

她的声音已经恢复了一贯以来的镇静。

“既然如此，这个结果最久能拖延多长时间？三天吗……那就三天吧。好的，谢谢你。”

在乌苗的眼中，小凌的生命一直都是充满生机的，无论在底层还是十一区，但是此刻她眼中的光前所未有地黯淡了下去。

小凌抱住了Meow。

【也许，我只有你了。】

她在心里说。

从昨天霍修桐的反应来看，小凌觉得他已经知道了什么。

但是两年的时光，还是让小凌的心中潜藏了一份侥幸。

虽然她用最快的速度转移变卖了自己名下所有的财产，她本人却仍然回到了她和霍修桐两人共同居住的庄园中。

这是上个月霍修桐为两人婚后生活买下的产业，她们当时就已经商量好，要在这里举行两人的婚礼。

“修桐现在在哪？”出现在庄园众人面前的小凌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就好像几个小时前在医院里的哭泣从未发生过一样。

“先生现在正在书房。”

“谢谢。”小凌甚至微笑着向管家道谢。谁都看不出她胸中正燃着一把火，这把火简直要将她的心焚烧个干净。

……

“请进。”

小凌走进书房，每一步都走得很认真。

对于她的真实身份，霍修桐到底知道多少呢？

按照霍家的能量，也许在知道这件事的第一时间，就背着她将她查了个底朝天。那些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内情和隐秘，也许霍氏已经掌握得清清楚楚，并且将在谈判桌上一一摆出来，成为和她本人博弈的筹码。

从知道这件事到现在不过过去了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小凌凭借着某种动物求生般的本能做出了一切安排，但是她却一直好像走在一片叫人茫茫然四顾无言的迷雾中。

回想起她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小凌只觉得上天仿佛和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她曾经觉得自己的异能也许就是【幸运】本身，但现在她终于明白了那句话的含义。

【凡事皆有代价。】

小凌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母亲显然是知情者。

在底层的时候，许多孩子从小就自愿或者非自愿地成为过丰平药业的“志愿者”，但是母亲从来都不让她做“志愿者”。

那是母亲疼爱她的表现，现在看来，也是某种避而远之的选择。

小凌又想起，什么时候母亲开始抱回那些奇奇怪怪的写满教义的小册子呢？原来是她告诉母亲，自己不甘心仅仅拥有霍氏继承人女朋友的身份，想要更进一步，成为霍氏家族女主人的时候吧。

母亲的惶恐从那些载满教义的小册子上就能看出来，为什么当时的自己却没有注意呢？

从书房门口走到霍修桐的书桌前，小凌一共走了十步。每一步她的脑海中都有一万个新的念头出现，小凌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其实并不算好。

也许她应该冷静冷静，想一想。

想一想，有什么更好的方式或者手段能够挽救这件事，或者让霍修桐，让霍氏家族给予她最多的补偿，让她的损失最小化。

可是当她走到霍修桐的面前，看着那张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时，突然感到一阵晕眩。

为那张脸上的漠然和平静。

仿佛她已经是一个完全与他无关的陌生人。

“克莱门斯。”

小凌的声音很轻。

“你知不知道，我是仿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