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住在城内

相思娘。

这又是谁?祁岁自诩对乱葬岗的情况亦是了若指掌,可分辨竹林中九成妖鬼精怪。

不曾想,今日却听见如此陌生一名号。

相思娘、相思茧,名字古怪,效用更古怪。

阮白鱼看他眉头紧蹙,又补充说道:“奴家对其亦是不甚了解,只听闻相思娘与我们孤魂野鬼不同,她家是住在繁桑城城东的。”

住在城内吗?

祁岁对此很是意外,因有青元娘娘镇守繁桑城,是以城内一向较为清净。

明面上鲜少有精怪在城内活动,至于能隐藏好自身的妖鬼们在城中生活亦是万分低调,与城中百姓各自相安无事。

可看相思娘毫不遮掩地散播相思茧的做派,无端透着几分狂放不羁,这样的精怪住在城内娘娘庙竟也不管吗?

祁岁如此想着,也便如此问了。

阮白鱼摇摇头叹了声,“祈郎君你有所不知,据说相思娘她生前是人,死后化作妖鬼被困在家中宅院里,那座宅院已是荒宅,即便是乱葬岗中的精怪们也鲜少有人能进入其中。”

竟是如此。

常言道,人死化鬼,可若是死后怨愤执念过于深重,便有可能或作妖鬼一类。

譬如懒妇鱼,昔杨氏家妇,为姑所溺而死,化为鱼。(注1)

若是真如阮白鱼所说,相思娘死后化作妖鬼,那住在繁桑城内便属理所应当。

祁岁摩挲了下手腕的红痕,看来想解开相思茧,他和闻人晦还需去登门拜访下相思娘。

“阮姑娘方才所说,鲜少有精怪能进入荒宅是为何意?”

阮白鱼捏着手帕点去眼角的泪珠,回答道:“你也知晓,相思茧颇有些神异之处,如奴家这般求取者颇多。相思娘许是嫌烦,她的宅院只在她熟识的精怪前显现。”

竹小郎点头附和,“确是如此。”

若是这般,事情更加麻烦了,祁岁眉眼敛起低喃道:“得找个能上门拜访的机会。”

拜访的机会?

阮白鱼和竹小郎打了几息眉眼官司,各不相让之下又互相推搡起来,终究是阮白鱼死得年岁短吃了亏,让竹小郎推着肩膀上前迈了几步。

小郎兄长害她!

可都被推出来了,阮白鱼索性壮了壮胆说道:“替奴家求来相思茧之人恰好与相思娘相熟,奴家也恰好能与他联系上。”

祁岁虽对他们的小动作不解,但闻言依旧眼睛一亮,“是何人?”

阮白鱼捏着手帕揉来揉去,瞄着祁岁腰间支吾出声道:“他是只艳鬼,祈郎君你……”不介意吧?

她听小郎兄长说过的,祈郎君因相貌瑰丽常招惹闲话,而对艳鬼十分不喜。

那些不识趣招惹他的东西,都被墨鳞鞭抽得很惨,还好,今夜祁岁腰间空空别无一物。

听到艳鬼二字,祁岁霎时明白过来他们为何面露异色,旋即又感觉到几分好笑。

他只是厌恶旁人用艳鬼来调笑他,祁岁轻笑着摇了摇头,“阮姑娘许是误会了,我对艳鬼并无偏见,若是方便还望为我引荐一番。”

他实在是不想同闻人晦绑在一起,手腕的红痕也要尽早去了。

阮白鱼眉眼舒展,捞起竹小郎向前一推,“方便的,小郎兄长亦与他相识,得了空便让他带你去罢。”

竹小郎没想到这还有他的事,白鱼妹妹害他!

若生这人他还不了解吗?嘴上说对艳鬼没偏见,可哪次抽人的时候手软了?

让他带着若生去见那只浪荡艳鬼,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呢。

一时间竹小郎愁眉不展,碧绿的发丝都深了两分颜色,通身阴惨惨的。

祁岁一眼瞥过便知他小脑袋里在琢磨什么,遂垂眼低落道:“我可是给小郎添麻烦了?其实,和闻人庙祝绑着红线也没什么,我本就是棺材子,活着多受些磨难也是应当。”

这么怎么行?!若是庙祝大人心血来潮玩弄一番可如何是好!

竹小郎脑中多余想法都没了,拍胸脯保证道:“若生的事才不是麻烦,白鱼妹妹安葬后我便带你去见他。”

若生的安全便交给他了!

祁岁看着恢复活力的绿衣小人,唇边漾出抹笑意,“多谢小郎,相思茧之事都要仰仗你了。”

竹小郎小手一挥,“包在我身上。”

他二人活灵活现地演示了何为‘周瑜打黄盖’,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阮白鱼瞧着有趣,掩着唇角轻笑了声,“你们果真情谊深厚。”

“这是自然。”竹小郎听得高兴,飞到祁岁头顶蹦了蹦。

此绿衣小人可谓是无法无天了。

祁岁抬手把他捞了下来,抬眼看了下天色淡声道:“吉时到了。”

日轮西坠,天边烟云层层叠叠染上了粉紫色。

阮白鱼幽黑的鬼眼跟着添了抹亮色,“下葬之事便麻烦祈郎君了。”

“分内之事。”祁岁朝她点点头,又颇为歉意地道:“今日是我耽搁了时间,现下无法为阮姑娘再求来一条相思茧。”

白日里,他换回身体又晕过去,很是虚弱。

卧床了两三个时辰,祁岁才恢复了些力气,怕耽误吉时抱着骨瓮便来了竹林。

意外被相思茧绑上,虽非他愿,但却切实地给阮白鱼添了麻烦。

“相思茧既然选择了你与庙祝大人......”阮白鱼见祁岁脸色不对,改而说道:“想是奴家与相思茧无缘,骨瓮上便不必缠了。”

她会托艳鬼求取相思茧,也是因为听得多了,才起的好奇心。

如今没有,倒也没有多遗憾,安然下葬才是她最在意的事。

祁岁见她面无勉强之色,松了口气道:“那便开始罢。”

依例祭祀为始,焚香烧纸。

袅袅烟气绕着阮白鱼周身游动,轻轻地缠上她的手腕四肢。

随后,祁岁单手抱起大鱼骨瓮,沿着柳林小路走去鹿呦河河畔。

“阮家白鱼,魂兮归来——”

“魂兮来归,得享安寝——”

柳叶郎化作萤火虫坠在祁岁的身后,随他小声地为阮白鱼喊魂。侧耳细听,林中亦是有鹿鸣之声相喝。

纸钱飘洒,阮白鱼卷着阴风徐徐而行,朝着早已选好的安眠地。

注1:出自《述异记》 南朝齐 祖冲之

淮南有懒妇鱼,俗云昔杨氏家妇,为姑所溺而死,化为鱼焉。

其脂膏可燃,灯烛以之照,鸣琴博弈则灿然有光,及照纺绩则不复明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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