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队马车行使在官道上，胤禩正好乘着难得有机会出门，一路骑马，算起来上辈子行四的登基后，自己就没离开过京城，身体亦大不如前，现在好不容易恢复健康的体魄，当然要一次性过过瘾。

胤禛时不时地撩起车窗，见老八骑在马背上好不欢快的模样，心中不畅，自己是不怎么喜欢骑马的，应该说不止骑马，打猎射箭这些活动他都不喜欢，所以上辈子继位后就没进行木兰秋狝。想起因为知道自己不善骑马，年少时的胤禩曾经亲自挑选一匹温顺的小母马给自己，再对比如今老八对自己视若仇寇，爱搭不理的，胤禛心情更加郁闷。

等到了馆驿，胤禛本想挑与胤禩相近的房间，方便找他聊聊，可却被接待的官员告知，“八贝勒挑了头一间，诚亲王选在他隔壁，说是把里边最大最敞亮的那间留给雍亲王您。”

胤禛又是一阵气闷，你们安排得倒是明明白白啊，问过我没有。无奈之下，胤禛只有入住胤祉和胤禩给他留的那间，大是挺大，敞亮么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反正那窗户朝北，虽说已经四月初了，还是带着两分寒意。

接连修整了三天，这一日才到中午时分，胤禛去敲门喊胤禩和胤祉一块儿吃饭，全扑了个空，下人们说，诚亲王与八贝勒上街溜达去了，预计晚上才会回来。胤禛再一阵气苦，你俩好得很啊，出去吃饭闲逛都故意把他一人落下，什么意思嘛？

胤禛自觉没胃口用午膳了，干脆换上一身便服袍，外穿一件马褂，头戴如意帽，独自出门散散步，街上虽说没有京城繁华，但也称得上热闹，然而他却没有丁点儿闲适的心情。

不知不觉来到一座佛寺附近，胤禛向来笃信佛法，喜读佛典，于是不假思索便迈步进去。这座庙宇规模远不如京城的皇家寺院气派，今日香客也不过零星几位，但却别有一番独特的幽静。胤禛依次到大雄宝殿、弥勒殿、菩萨殿虔诚参拜，又找当值的小沙弥捐赠了随身携带的大部分家当——二百两银票，小沙弥见胤禛气质不凡，一看就是贵人，连忙报告了住持，请胤禛到净室奉茶。

住持见到胤禛，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合掌道：“观施主面相有异，似有奇遇。”

胤禛被言中秘密，明白碰上了高人，双手合十回礼，“住持一叶知秋，末学心中尚有诸多困惑，恳请住持指点迷津。”

住持微点头阖眼，坐了个请的手势，“阿弥陀佛，施主请坐下说。”

胤禛依言随住持盘腿坐到蒲团上，“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住持以为，人若是能有机缘洞悉前世之因，业果是否可以改变？”

“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广植善因自可消除恶业。”

“末学愚钝，请住持明示，又当如何广植善因？末学自忖，对父母尽孝，对兄长恭敬，对弟弟友爱，对下属提携，可……总是付诸东流，徒劳无功，而末学有个兄弟，得到周围人的认可似乎不费吹灰之力。”胤禛道出深藏心中的真正困惑。

住持慈悲地笑了笑，“眼睛能看到百步之外，却看不到自己的睫毛，人啊，往往挑剔他人的过错，却无法看清自身的短处。六祖惠能大师云，若真修道人，不见世间过，若见他人非，自非却是左。施主根器敏利，如果能够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多看看别人的长处而非苛责，自然一切云开雾散，柳暗花明。”

“住持所言在理，末学都记下了。”胤禛拿起茶细细品了一口，接着淡淡叹气道：“真是好茶，住持这儿连茶都格外有灵性。可惜末学是个大俗人，没有福气在这样的宝地修行，只得在红尘里沉浮不定。”

住持道：“出世入世，俱是修行，何必拘泥于形式。”

“是末学着相了，”胤禛欠欠身，迟疑了会儿，还是问道：“佛家叫人破除执着心，但倘若有一物，末学志在必得，是否就是妄执？”

“正邪是非，在乎发心，施主扪心自问，发心为何？为己求？为众生求？”

胤禛低头，沉默良久，没有开口。

住持了然，“凡事太过执着，便容易入了魔障。放下我执，自在随缘。”

胤禛又捧起茶盏抿了一口，待嘴里的茶味淡了，才踌躇着问：“若是为众生求呢？”

“欲度人，先度己，度众生如度己，度己亦度众生。”

胤禛似有所悟，“住持高见，末学受益匪浅。”

胤祉同胤禩走在大街上，见这个弟弟逛了半天，兴致没有丝毫锐减，张了张嘴，道：“八弟，你说把胤禛一人留在那儿不好吧？”

胤禩一听到老四就翻翻眼皮，不以为然，“三哥管他作什么？咱们乐咱们的。听说这家南兴楼远近闻名，排场虽不如那些饭庄讲究，但胜在厨子手艺不错，口味出众。快走吧，逛了这么久，弟弟都有些饿了。”

二人上了楼上的雅座，胤禩从店小二手中接过菜单，递到胤祉面前，“三哥看看，想吃点什么？”

“说好了这顿八弟请客，尽管点你自个儿喜欢的，三哥我不挑食。”胤祉满不在乎地把菜单推了回去。

胤禩不再推却，仔细研究了下菜品，“那就先来这几个招牌菜——荷包鱼翅、云片熊掌、葱烧海参、砂锅白肉、三丝芙蓉鹿尾、八宝素菜、烩口蘑，再加两样小吃玉米面饽饽、蜜渍山里红，最后来两碗杏仁茶，三哥觉得可好？”

胤祉身体僵了僵，随即微笑道：“难得八弟高兴，自然是好。”

“好嘞，客官您稍等。”店小二笑容满面地退了出去。

胤祉方凑近胤禩小声说：“这一顿又是熊掌鹿尾又是鱼翅海参的，大概就要四五两银子，都赶得上宫里的席面了。咱们才刚出来没几天，得省着些花吧！”

胤禩不以为意，转转眼珠道：“这不是难得出来一趟嘛，况且我前几天都没好好吃饭，说了我做东，难不成三哥怕弟弟赖账？”

“嗨，我哪会担心这个，越说越离谱了。”胤祉捏捏自己的脖颈，回忆这几日的情景，疑惑不解，“前几日驿馆官员招待的菜席不也有鲍鱼海参一类的，没见你怎么动筷子呀，今天突然胃口好了？”

“有老四在，即便是山珍海味，还能有什么胃口？”胤禩耷拉下脑袋。

胤祉砸吧砸吧嘴，终是没再说话刺激胤禩。

菜品端上来，样样瞧着精致可口，二人也确实空着肚子，吃得不亦乐乎。

用完午膳已经未时过半了，胤祉问胤禩，“回去么？”

胤禩摇头，“三哥多陪我逛会儿呗！等太阳落山，用了宵夜再回。”抬头瞧见不远处一个卦摊，福至心灵就要走上前去，被胤祉一把拉住。

“这种民间不知底细的江湖术士，还是别看了吧！”胤祉暗自吐槽，你还真是算命算上瘾了。

胤禩十分坚持，“看看怕什么！”

当看到摊主时胤禩愣住了，由于世祖同意道士不必剃发易服，这位身着汉人服饰，一副清风道骨、仙气飘飘的扮相，却可惜，是个独眼龙。

“福生无量天尊，两位善信问卦还是看相？”

胤禩抿抿唇，想起了上辈子给自己相面说“后必大贵”的张明德，结果后来引发一串风波，这相就不用看了吧，他本是皇子，“大贵”不是废话么。“道长可会算八字？”

“自然，”那道士捋捋没几根的胡须，“请教公子生辰。”

胤禩直接提笔写下自个儿的八字。

道士几个手指来回掐了好几遍，抬头张着一只眼略带诧异地打量胤禩，“啊呦，公子是贵人哪！”

胤禩不置可否地笑笑。

胤祉在旁有些轻蔑地道：“光看我们衣着也瞧得出不是穷苦人家出身，道长快着些拣重点讲。”

“公子莫急，”那道人不紧不慢，又煞有介事掐几遍手指，“公子的确出生于大贵之家，衣食富足，也有官运，只可惜……”

“道长直言无妨。”胤禩平静地道。

“公子日元甲木，身弱不受克，可偏偏呢，你看，这年官克身，八字中又无印星扶持，与父母缘浅，财星又来生官克身，代表妻子无助力。”

胤禩不自觉颔首，“嗯，道长请接着说。”

“这月柱坐劫财，主手足失和，”道长再看他一眼，“以及容易被手足朋友连累。”

胤祉睁大眼睛，不会真那么准吧，这江湖道士有点内容啊！

“还有么？”胤禩垂头看不出任何情绪。

“总之，公子本应该是一棵苍天大树，但偏偏容易受困。”

胤祉抢着问：“可有解法？”

胤禩苦笑，“不必解了。”

那道士认真观察胤禩一番，“我观公子面相，倒是别有乾坤，眼下并无受困之兆，只近来会有小恙，不久便能痊愈，至于将来，吉凶参半，似乎比从八字看要好上不少。”

胤祉皱皱眉，“你就拿模棱两可的话糊弄我们罢！”

能打败魔法的只有魔法，能让胤禛和胤禩he可能性高点的大概唯有玄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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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二篇 第九章 堕云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