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篇 第一章 今非昔比

“八哥,真的要让大家推举四哥啊?”胤禟从椅子上跳起来,满嘴嚷嚷着抱怨道:“四哥虽说和我们关系不错,可是他才干平平,也没什么野心,何必要推举他呢?”

关系不错?没什么野心?胤禩勉强撑起一丝笑容,垂着眼睛解释道:“他齿序靠前,一直同我们交好,为人又素来……稳重可靠,先让大臣们举荐他,探探皇上的口风。再者,枪打出头鸟,这时候太出挑了未必是好事。”

胤禟与胤祯对视一眼,均觉得八哥的说法颇为新奇,胤祯想了想,还是开口,“但是,如果皇上当真依了众臣所请,八哥岂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弟弟以为不该冒险。”

胤禩端起茶杯抿了口茶,郑重其事地说:“我意已决,你们就听八哥的,还有要以静制动,千万别上赶着掺和此次举荐太子之事,明白么?”

胤禟忙不迭地点头,“八哥说什么,我们照做就是。”

胤祯仍有些不甘,见胤禩的目光转向自己,也连忙道:“八哥的话,我们哪回不听了?”

胤禩命心腹太监阎进送二人出去,转身进入内室躺在榻上,望着用明瓦糊的窗户想心事。

今日早上醒来,胤禩便发现原本病逝于雍正四年宗人府的自己回到了二十七岁那年,即康熙四十七年,正是这一年九月,皇父在出塞行围途中下旨废去二哥胤礽的太子之位,接着大哥犯蠢请杀废太子,又言及看相人张明德曾说自己后必大贵一事,牵累自个儿被皇父当众训斥,并勒令自己回府闭门思过。汗阿玛没像上辈子那样将自己锁拿治罪,只是禁足府内,难道……他同自己一样,亦是重生的?胤禩努力回想当日的情景,越想越觉得可疑,皇父似乎比前世平静不少,对自己只斥责了一句“处处沽名”,也没从前骂得那般狠。过了几天,皇父下旨革去大哥的直郡王爵位,却没圈禁大哥,不久,又命群臣举荐太子。

重活一世,胤禩觉得自个儿对局势看得分外清明,皇上命众臣推举太子,是试探,那自己也能借此机会试探皇父。因此,他才让胤禟他们悄悄联络交好的宗室朝臣举荐老四,如果汗阿玛果然是重生,便能向他表明自己无觊觎储位之心,如果汗阿玛不是重生的,老四这回就得倒大霉了。能让行四的倒霉,胤禩做梦都能笑出来,哼,让你将爷和九弟黜宗室改名,有仇不报非君子。还好,弟弟们看着都不知道那些事,还好,一切还可以重来。

十一月,康熙銮驾回到紫禁城后,于乾清宫召集诸皇子,冲着胤禛发作道:“四阿哥胤禛,用心险恶,妄蓄大志,觊觎太子之位,国法断不能容。”

胤禛吓得瞬间面如土色,连忙跪地叩首道:“儿臣绝无此意,亦从未指使大臣举荐儿臣,求皇父明鉴。”

康熙把一叠折子扔到他跟前,冷冷道:“你没有?那么多大臣怎么就能不约而同地推举你为储君!”

胤禛冷汗浸浸,急忙翻开几本奏折大致扫了一遍,马齐、揆叙、王鸿绪……大都与老八关系比较密切的大臣,胤禛心中大骇,胤禩与他一向交好,怎会突然摆自己一道?遂恨恨地微抬起头瞪了胤禩一眼。

胤禩一直随着大伙儿垂头跪着,感受到胤禛愤愤的目光,仍是恭谨地低着头,面上仿若未觉,心里则十分欢欣,风水轮流转,老四你也有今天。

胤禛收回目光,再次俯首朝上磕头道:“儿臣实在冤枉。这是有人刻意陷害儿臣,皇父可细细查访,儿臣近日并未与这些大臣私下会面过。”

康熙依旧面色不善,厉声道:“狡辩!朕瞧你毫无悔改之心,即日起暂停一切差事,给朕立刻滚回去闭门思过!”

胤禛知道汗阿玛正在气头上,有些无奈地顿首,“儿臣遵旨。”

回到贝勒府,胤禛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向来对胤禩照拂有加,与胤禟、胤俄、胤祯相处得也算融洽,胤禩在自己面前一贯恭敬乖巧,可以称得上是兄友弟恭,没觉得有什么得罪他之处,怎么会无故坑害自己呢?胤禩在朝中人缘甚好,对太子之位有些心思他一直都知道,但万没想到,老八还会谋算自己,简直居心不良,奸诈狡猾,毫无人性!

胤禛越想越生气,心里藏不住话,于是不顾康熙的禁足令,换上了普通旗人的便服,悄悄去了八贝勒府。好在胤禩的府邸就在隔壁,倒也方便。

八贝勒府看守后门的下人见了胤禛非常惊讶,四贝勒怎么好端端地不走正门、侧门而走后门了呢?“请四贝勒安,贝勒爷稍后,奴才这就去通禀。”

胤禛理都没理拦着他的奴才,直接往里闯,四贝勒与主子交好,常有往来,那些人不敢硬拦,任由胤禛径直闯入。

胤禩本在书房看书,听闻四贝勒从后门来了,心中轻嗤,老四还真是能屈能伸。抬眼见胤禛已跨进门槛,眼神阴郁得吓人,胤禩挥退奴才们,连茶都没让奉,懒洋洋地从椅子上挪起来,微微躬身拱手道,“皇上命四贝勒闭门思过,你这个时候过来多有不妥。”

胤禛被面前这人轻飘飘的态度激得七窍生烟,好你个老八,做错了事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哪里得罪了八弟,以致于你要在皇父那里构陷我?”

哪里得罪了我?胤禩垂着眼睛腹诽,你命我给十弟和交好的宗室大臣议罪,逼我休妻,把我和九弟削爵圈禁,最后还折磨死九弟,一桩桩、一件件,咱们慢慢算。“这话严重了,你可有凭据?不然这样大罪名,我受不起。”

胤禛捕捉到了胤禩言辞中的情绪,自打进门老八只称呼自己为“四贝勒”或“你”,没叫过一声“四哥”,心中疑虑加剧。“八弟,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要同我赌气?四哥哪里做得不当之处,你大可说出来,咱们再理论。”

呵,你果然会装,胤禩暗叹,不怪自个儿当年全然信任四哥,看看,就这好哥哥的贴心模样,换了谁都会上当的吧!但现在老四没有那些记忆,也无法说清,只好含糊道:“瞧您说的,谁不知四贝勒对父兄恭谨尽礼,对弟弟关怀有加,岂能有得罪我的地方呢?”

“你发的什么疯!”胤禛暴跳如雷,以前每回二人口角,八弟总会笑着先低头,说一句“四哥别恼,全是弟弟的不是”,和如今乖张的胤禩判若两人。他按捺不住,一把将胤禩书桌上堆的折子和书“哗啦”一下悉数拂到地上。

如今发疯的不是你嘛,胤禩仍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一本本捡起书和折子放回去,微笑着说:“这有些是有皇父的御批的,万一被皇父知道,您可又得多一项罪名。”

胤禛脸上写满错愕,“你是铁了心要与我生分了?到底为何?二哥被废,你妄想储位,怕哥哥挡了你的道,就把我推出去,引得皇父猜忌我,好隐藏你的狼子野心?!”

胤禩面色冷了下来,“究竟是谁觊觎大位、狼子野心,眼下还不好说呢!不过,我和四贝勒的确不是一路人,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四贝勒请回吧,别逼我赶你出去!”

胤禛气得说不出话,无意间看见胤禩腰间挂着自己的玉佩,指着它,放软语气说:“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换玉之交,何其亲厚,你突然翻脸到底有什么缘故,好歹把话讲明白了。”

胤禩自重生来,满脑子想着前尘往事,也没注意配饰这些小东西。这玉佩是当年汗阿玛所赐,每位阿哥皆有一块,上头刻着各人的名字,他因与四哥关系好,就禀明了汗阿玛互换玉佩,以示亲厚,不巧今天刚好戴的正是这枚。胤禩扶了扶额,解下玉佩递过去,毫不在意地道:“不过身外之物,我这儿玉佩多的是,多一块少一块没啥区别,但四贝勒如果不介意,还请回去后也把我的玉佩送还罢。”

胤禛捏紧双手不去接,睁大了双眼怒视胤禩,像要把他盯出几个窟窿,“换玉是禀过汗阿玛的。”

“汗阿玛那儿,我自会解释,不劳您操心。”胤禩把玉佩抛向胤禛,后者下意识去接,却不料没抓准,“叮当”一声玉佩落地,碎成两瓣。

胤禛肺都快气炸了,拾起那两块破碎的玉,头也不回地迈步出去了。

胤禩听着重重的关门声,心中庆幸,还好四哥不是重生的,自己占尽先机。他打开门到庭院中透口气,心下几分叹息,四哥,今日起咱们分道扬镳,以后如何,各凭本事。

胤禛从胤禩的书房走出来,胸口几个起伏,思索着胤禩此回的意图,于是偷偷原路折回去,想打探一番,才走到胤禩的院外,远远瞧着八弟呆呆地一个人盯着前方出神,一身月白色长袍,有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细看八弟神情,又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沧桑悲凉。八弟这个年纪,怎会露出那样的神色?胤禛带着满腹疑惑,默默离开了。

胤禩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四哥吃瘪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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