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你亲眼看到镜子里伸出一把刀，把陈老六给捅了？”
被问话的正是陈老六的保镖，解孔。
这人矮矮瘦瘦的，面容暗黄，两条眉毛又细又短，一双绿豆眼，现在愁眉苦脸地皱在一起，双手搁在桌上又放了下去。
“是真的!我亲眼所见!镜子里伸出一把刀来!至于为什么有转角我还能看见是因为那里有一面镜子，找遍了各个小间都没有人何秘书让我去叫人，最后聂家的家庭医生李医生来了还是没有救活老大!”
解孔的话又急又快，不带一点犹豫，像是有人给他下了魔咒一样，被深深刻在脑海里。
事实上，这场审讯已持续了一个上午加下午了。每个问题被乔楚生和路垚翻来覆去审问，试图找出语言上的纰漏。
解孔很快被带下去，接下来带上来一个国字脸的男子。
“何鲲。”路垚看了一眼这个走路他有点跛脚的男子，据说是年轻时帮陈老六挡过刀落下的病根。陈老六为了感激他便把他带在身边做秘书，因为陈老六的不离不弃，何鲲对陈老六推崇备至。
“四哥。”
乔楚生点头示意，拿出一包烟递了过去。
何鲲连连摆手:“早不抽了。”
“老熟人呐。”
“早些年来上海都时候一起打拼过。”乔楚生转头对路垚解释一句，又对着何鲲说:“走个流程啊，问完就算过去了。”
“第一个看到陈老六被杀的是谁？”
“是我，当时我看到镜子里伸出一把刀杀了老大。”
“陈老六身手一向不错，你在发现刺杀之前有听到什么响动吗？”
陈老六这人乔楚生以前为争地盘和他交过手，小混混出身，身手矫健，当年就是靠着能抗能打闯出的名声。检查结果显示器
快准狠，只不过伤口有些倾斜。要对这么一个人一击毙命，可不简单。
“没有，”何鲲的神态毫无紧张之感，想了想又说:“老大之前喝了酒，想必是不清醒，这才着了凶手的道。”
“听说你最近买了套房，租界以南那边，黄金地段啊，”乔楚生跳过了之前那个话题，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厉了起来，“看来你..”
“你怀疑我杀了老大!”这个从一进来就神态自若的男人头一次露出了愤怒的表情，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杀了你老大，你不就可以上位了吗？”
“杀了白老大，你不也可以上位了吗？”
乔楚生紧紧地盯着何鲲一言不发，脸上像是被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灰雾，平时带着戾气的双眼，此时更是寒气深重。
气氛一时紧张了起来。
路垚看着两人干瞪眼，只觉得有点困了。于是用右手撑着脸，头止不住地点。
“累了就去休息。”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一样在一潭死水中泛开涟漪。
仿佛得来了一块特赦令，路垚送了一句“加油”，拿着衣服一溜烟就跑了。
至于之后，听萨利姆说，他俩在里面又待了一个时辰才出来，具体说了什么却是谁也不知道了。
对了，萨利姆就是乔楚生派来协助接送路垚的下属，身穿黑色警员服装，戴着红色帽子，还是印度风格的，说中文时的腔调有意思极了。
路垚心里跟明镜似的，说是协助，其实是一开始为了监视他这个嫌疑人罢了，可惜萨利姆的跟踪水平太笨拙了，被自己拎出来当成了免费的生活助理。
之后乔楚生见这两人没闹出来什么幺蛾子，相处挺融洽的，也就放任不管了，直至今日。
夜晚，路垚吃完饭没精打采地往公寓走，刚到楼下就被王阿姨拦住了。
“你个不长心的孩子，房东正在你家等着你嘞。”王阿姨指着路边停的一辆红色的轿车，不是房东的还能是谁的。
路垚被吓得一个激灵，脑子里瞬间浮现出房东那张笑得分外妖娆的脸，猜她是来催房租的，指不定还要联合白幼宁那死丫头赶自己出门。鬼知道这几天为了破案路垚是一分钱都没赚到的。
至于存款，这种事是从来没出现在路垚的计划里的，他向来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有多少用多少的。
“完了。”路垚的脑子里全是这两个字，特别是想到房东很有可能让他以身抵债的时候，他的心情更加糟糕。
路垚向王阿姨道了谢，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
乔楚生没想到下午才分开，晚上路垚便又到巡捕房来了，对于他的突如其来的进取，感到挺惊奇的。
这么想，他便这么问出了声。
“还不是因为白幼宁，”路垚没好气地说，拿起桌上的坚果咬得“咔嘣咔嘣”的。
“.......”
乔楚生“哦”了一声，便自顾自地整理文件了。
“......”
“你都不用休息的吗？”
路垚疑惑地看着乔楚生眼中的血丝，就算是第一个案子，连着几天都待在巡捕房里，没日没夜，也过头了。
乔楚生头也不抬地说:“上头催得紧。”
“那要不你直接给我定罪得了，反正我现在嫌疑最大，刚好交差。”
当看到乔楚生抬头一脸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瞧时，路垚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哥我开玩笑的，你可别当真啊，”路垚当即换上了一副笑脸，说不出的虚假。
“你知道在你走后，何鲲和我谈了什么吗？”
“什么？”
“他让我一不做二不休，拿你顶缸，或者是直接让你出了这个门就消失，到时候死无对证，也就不了了之了。你也知道，这是我第一个案子，全上海都等着抓我把柄呢。”
“那你怎么想？”路垚的声音跟飘在水里的浮萍似的。
这段时间的相处，都快让路垚忘了，眼前这人的老本行。
“我考虑了一下，第二种方法比较可行。”
乔楚生看着路垚的脸上更白了一份，似笑非笑:“这样既保证了你不会透露出沙逊的商业机密，又把何鲲这个未来的老大摘了出去，更挽回了聂家的声誉，几头得好，岂不是皆大欢喜，嗯，畏罪自杀这个名头就不错。”
乔楚生:认真脸.jpg
路垚:......弱小无助又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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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