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子，是江栋，五年前发生在邻州的战争，烽火连天、无数人家破人亡，存活下来的一帮人流离失所，而江栋就是其一。一路乞讨，勉强裹腹的来了此地，见这儿太平，便驻留。

他当时很小，无法找活儿干，又是病秧秧的，连卖了自身也没人愿意买。为了活命，只能继续乞讨，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而且受尽了白眼。

整日里在郡城晃荡，徘徊在主街，那儿有钱人多，手里松快些，够混个饱肚子。要说江栋，头脑机灵，总能比别的乞丐多得，很能过下去。但他一个半大孩子，惹了人眼，又没人护着，在一天的清晨，就被围住，抢了吃食和几个铜板还没完，一顿打。

行人，有瞟一眼就走的，也有混混似的人物瞧着围了过来拍手叫唤的，还有些不忍，但犯不着为了行乞者出头，皱着眉头走开了。

罗苏经过，本不想管，这世道之不平事太多、太多，但走了两步，停住，叹口气的转身。到底不忍，能救一个是一个，还只是个孩子罢了。从袖子里掏出一枚大洋，往那儿一扔。

叮当脆响，银元在地上滚了一圈，停住。那些本还叫嚷着打的，其中有人见到，丢开江栋，猛地扑向银元，这么大的动作，本没注意的也转头看，那银光锃亮的大洋一下就入了众人的心。

谁还顾得上江栋，反正几个铜板已经到手，吃食也入肚，要教训什么时候都可以，现在要紧的是抢那大洋！能够将大洋据为己有，好多天不必饿肚子了。这时候可没有刚刚的同仇敌忾，几个人嚷嚷着扭打起来，谁也没让的意思。

“该死，这是我先看到的，你们这群下作东西！”本来到手的银元，被硬生生的抢了，谁也不能接受。

“去你娘的，老子看到你还想吞，找死吧你。”

“滚，这银元是恩人们可怜我的，快给我拿了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只是一枚银元，几个乞丐立马红了眼，拳打脚踢的争了起来。

“二妹，你怎么不走了？赶紧的跟上，走丢了被人拐卖了，有你哭的。”罗英才走着，一个晃神，妹妹就没在身边，吓得赶紧回头找，还真怕丢了。好在没几步，就远远看见了妹妹，小跑的过来。

瞧见了不远处扭打的乞丐，罗英才有些奇怪：“这是怎么了，他们到底为什么打起来啊？”乞丐一般是点头哈腰的流嘴子，管行人要钱，不然就缩墙角，这动手还真没见过。

罗苏见了她哥找来，赶忙拉着他，指向刚刚被打的江栋：“好了，别管他们了，赶紧的背了那孩子去医馆看看，再耽搁恐怕不好了。”被打的时候虽抱着头蜷缩，但那些人下手太狠，他看着好像伤的挺重。

罗英才皱着眉头，那个小乞丐他是不想去管，又不认识，平常见到丢点铜板也接济，但是为他花一大笔钱看伤，还是十分不乐意的。“好了，这不必你管，哥哥会给他一些铜板，不让他饿肚子。”妹妹这么看着，想着就稍微给点钱打发了。

“哥，快别废话吧，你给钱的话，还没等他去买伤药就被人抢了去。赶紧的去背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上天会保佑你的。”罗苏一块大洋都付出了，这时候当然得将人给救了，所以催促着自己哥哥，好话不停的说。

看着小丫头嘴不停的叨叨，罗英才头疼，最后是实在拗不过，旁边的行人也看着，认命的上前：“我是上辈子欠了你这丫头片子的，回家让娘揍你一顿，竟让哥哥背乞丐，还花大银子去救。”他扫着那乞丐确实是挺可怜的，瘦竹竿的条形，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不少地方还破了皮，被揍了一顿，加上有一顿没一顿的，蜷缩着颤抖，可怜的紧。又不是铁石心肠，他也还年轻，有股子愤膺。

蹲下，罗英才轻声道：“喂，能吱声不，说句话来，能自己站起来吗？”近看更是心情不好，衣服本就破烂，这被狠打了顿，不仅身上伤着，衣服也彻底毁了，还不如几块破布裹着。而这空隙大的破洞内，是触目惊心的伤痕，淤血、破了皮的地方血液流着，咒骂了句：“都是群畜生，这也下的去手！”

江栋感觉到来人，抬头看了眼，又低下，小声道：“没事，谢谢您了。”说话时扯到脸上的伤，一阵钻心的疼，但倒吸凉气也不敢，会带到身上伤口，那可就糟了大罪。

“哥，别废话了，快轻点抱了往医馆去，这还不知道伤着哪儿了，可拖不得。”罗苏走过来，见哥哥没动作的发问，就继续催促，这狠打一顿，也不知道伤没伤着内腑，还是赶紧的送了医馆要紧。

罗英才看江栋情况，也不能拖，道了句：“得咧。”打横抱起，动作很轻，怕碰着伤口。而这一入手，才清楚觉察，这孩子有多瘦，麻杆似的，恐怕还不足六十斤。“啧啧，可遭了大罪，这年头亏得还能活着。”

进了医馆，把脉验伤，那些乞丐下手虽重，万幸的是没有伤着内腑，只是右臂折了，老大夫帮着正骨，用木板夹了，嘱咐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孩子还小，正长骨头，好好熬些骨头汤，恢复的快。其他的伤，倒是没什么，过会儿给敷些伤药，再带一瓶回去每日里换，要不了几天，就差不多了。”絮絮叨叨的，给拿了瓶药，也不嫌弃脏的，亲自给江栋清洗了伤处，并敷了药。

老大夫也是仁心仁术，对着罗英才道：“这孩子医药费我也就不收了，你们能送了过来，也是好心肠，不如帮帮他。在他骨头没长好的时候就留了家里养着，看你们的衣着也不像多这一口饭的。等伤好了，他能找件事情做就好，不然就让他到我这儿来帮忙吧，学不学的会是他本事，也不必每日里行乞。”动了恻隐之心，想着自己家的小孙子，不丢了也该这么大了吧？

“老大夫仁心圣手，我也不算差的，这几月就让这孩子在我家住了吧，每日里不至于让他饿着就是。”罗英才答应了，一个住的地方，每日里提供食物，对于家里来说，还不算什么。而这能救了这孩子，也算积了德。

江栋随着罗家住下，刚开始很畏缩，后来见罗家所有人和善又不鄙视，慢慢的恢复正常。和人交流，第一个不是同为男子又抱了他就医的罗英才，而是罗苏。他被围着打，但是还是透过空隙，见着了罗苏扔下的那枚可以说是救了他一命的银元。他很感激，而且也听到了罗苏催促罗大哥出手。当然，对于罗大哥以及罗家人，那感激也是不少的。不过，最多的，还是罗苏。

换上罗英才以前的衣服，清洗干净的江栋，浓眉大眼，皮肤常年晒得小麦色，是个耐看的孩子，没了乞丐时候的脏，站在庭院里，惹人注目。

“罗苏，当时候为什么会扔那银元，我可是个不认识的人，一个臭乞丐而已。”他不知道为什么会问，但是内心里十分渴望答案。

罗苏看着面前的这个孩子，一个早熟于该有年龄并还问出这样不符合他心理年龄该问的问题的孩子。笑了：“我可是救了你，至于为什么，那还重要吗？别想这些，好好养伤，等恢复过来，去跟着老先生一段时间，既报答了他，也能学到东西。”补充了句：“当然，医学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学进去，你钻研不了，就别硬学，将字认全了就行。这民国了，处处都是机会，说不定哪天就发达了呢。”鸡汤了句，不过说来，这民国的机会可不少，谁也别小看了谁，登顶的人可从来不是预计的那人。

江栋看不懂这个比他小一岁的姑娘，他已经算是经历人儿，人人都道他大人，但是这罗苏，却是比他还看得远。他没在这个问题纠结，笑着道：“确实，只要记得你救了我就行。我会跟着老先生学，你说得对，我可不是学医的料，做不来这细活，能识得字，将来去做别的行当就行。”不纠结，但是他也不知道的情况下，一粒不知道何种感情的种子，悄悄的在心底落了根。

伤好了，花了不到两个月，而这段时间，江栋彻底的融入了罗家，叫罗爹伯父、罗母伯母，罗英才大哥、罗苏——名字。两月里，江栋性格开朗，身量也蹭蹭的长，个子高了，而且长了不少肉，看着也更加的好看。现在是绝对的看不出那乞丐的模样，收拾了包袱，就往老大夫家去了，开始了为期一年的打杂。

他学不了大夫这行当，所以识了字，并报答了老大夫的恩情，便跑到买卖行当混饭吃。学徒很苦，他也不怕，埋头就干，少说话，多做事的赢得了掌柜的喜欢。期间是不时的和罗苏通信，或是见面，在不可察觉的情况下，那粒种子发芽了。

不过，他很压抑，罗苏的婚事，他清楚，但内心的感情却不可压制的躁动，只能选择避开。更加埋头的做事，生**面起来，但是却并不幸福。尤其是，今年，没多久罗苏就要大婚。他做不来去让罗苏退了这亲，他给不了罗苏的幸福，至少是现在他配不上。让他看着罗苏出嫁，他不能，所以，他走了，往南方去。临走前，写下这封信，算告白，也算离别。

信，静静躺在桌上，罗苏整个人埋在影子里，看不出任何表情。

良久，罗苏动了，信，被塞进一本书里，搁在了书架······

江栋很重要，所以特地开了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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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