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光未亮，一辆不起眼的灰色轿车稳稳停在了归巢的门口，小赵警官眼底带着疲惫，吩咐同事锁好车门，从后备箱拿出了一箱酒，敲响了民宿大门。
此时餐厅里已有了些许人气。
“这雨再下下去，行程全耽误了……”靠窗的女人搅着凉透的咖啡。
“老板刚说房费打折，也算有点安慰。”
“我看网上评论都说路通之后那曲地区要被查封，上头好像很重视偷鸟案件！”
“真的假的？”
“路先能通再说吧，年假都不够休了。”
“你们就还好吧？”
有人苦笑：“是啊，裸辞来的，要不是老板打折，这心理压力真要扛不住。”
阿浩在餐厅随便拿了点东西就上楼了，没敢与任何人对视，倒是像白筠打听了一下：“老板，路什么时候能通啊？”
白筠闻言动作微顿，斜睨了他一眼，淡淡道：“还不知道。”
“暴雨封路，房费在原来的基础上再打八折。”转而又通知道。
“谢谢老板！”
“老板人真好！”
“好评不给你给谁？”
“老板人帅心甜！”
白筠垂眸继续擦杯子，余光凝视了快步上楼的寸头背影半晌。
这时，小赵警官穿着简易藏族服装，眉眼弯弯，笑容淳朴：“白哥，你托我带的青稞酒送来了。”
白筠应了一声，说着，“……来了。”
正在用餐的客人们闻声望去，有人好奇道：“老板，这是你的亲戚吗？”
“老板一家基因真好！个个都这么精神。”
“嗯，”白筠面不改色看着已经奔四的赵警官，说：“我表弟。”
然后目光转向旁边那位更年轻、面容尚显青涩的同事，语气自然：“我侄子。”
“……”小赵警官嘴角轻轻一抽，还是配合地露出笑容：“大家好，我是他、表弟。”他动作拘谨又自然，大侄子在一旁腼腆少言，竟真挺像两个青涩老实的藏族小哥。
白筠给赵警官单开了一间标间，赵警官放下行李，便迫不及待地敲响了姜医生的房门。
“谁啊？”
“小赵？”
赵警官没应声，门刚开一道缝，便扑了进去，将头埋在对方肩头：“好累……”
姜医生被他撞得后退半步，下意识扶住他的腰：“开了一夜车？”
“抱一下。”
姜医生轻轻拍着赵警官的背，无奈道：“辛苦我们小赵了。”
赵警官在外独挡一面，唯独在姜医生面前还是只等待安抚的小动物。
“想你了。”
“……”姜医生无语，“我们才一天没见？”
赵警官在他颈间又蹭了蹭，理直气壮，“都一天没见了……”
有姜医生的加持，赵警官踏踏实实补了一觉，恢复了十成的精气神，就开始召集人手道白筠房间内开会，姜医生也被拉了过来。
小猫“外衣”依旧怯生生的，蜷在衣柜顶端不肯露面，只偶尔探出可爱的小脑袋查看敌情。
白筠为众人斟上酥油茶，“赵警官，昨天听姜医生说你们已经有了怀疑对象？”
赵警官沉吟片刻：“确实取得了一些进展。”他措辞谨慎，目光平静地迎上白筠的视线，“但抱歉，还请白老板理解，在最终确认之前，具体的调查细节还不便对外透露。”
他顿了顿，“这个案子特殊，需要白老板您的朋友，科普博主W，也就是许先生进行协助。”
白筠闻言挑了挑眉：“可是他正在被网暴，网上舆论都倾向说他偷盗了候鸟，”
姜医生语气里全是八卦的好奇：“哈哈哈，对了，你之前还想帮你那个W朋友破案来着……”
“你们什么关系啊？”
白筠没理会八卦的姜医生，直接问：“……怀疑对象是那个寸头吗？”
“……”赵警官一顿，没回答，又可以看做是回答。
“是昨天你俩刚刚的氛围，感觉有猫腻啊。”姜医生笑着追问，“把人叫过来聊聊啊，顺便协助小赵警官。”
突然小赵警官变成顺便的了，白筠阖了阖眼：“……姜医生这么八卦？”
“问问嘛。”姜医生。
白筠轻啜一口酥油茶，语气平静：“……我在追他。”
姜医生一脸“看我说什么来着”以及吃到大瓜的表情，“我猜对了，小赵，他真的在追W！”
“……”小赵警官对被迫参与这样的八卦讨论感到有些头疼。
“你们想请他怎么帮忙？”白筠眉宇间掠过一丝凝重，虽然许淮弈心性豁达，不在乎那些恶评，但有很多网友的言论实在是无差别攻击，任谁看了都会头疼，“什么准备都没有直接直播的话，不行。”
“……目前我们只是有了一个初步的构想，”赵警官点点头，语气诚恳，“具体如何实施，还需要听取许先生的意见，我们可以共同商讨出一个周全的对策。”
-
许淮弈晚上回到房间后，借着月光，低头摊开掌心，只见一枚精致的三生绳静静躺在掌心，三股细绳缠绵交织，汇聚在一颗被丝线网住的不规则的绿松石上，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那是曾经白筠答应给他编的。绿松石，他悄悄去查，网上有说是绿松石能抵御邪祟，消弭灾厄；有说它是对亲朋好友的祝愿；还有说是藏族必备的嫁妆……
看到最后一条许淮弈眸光微动，唇角不受控制地轻轻一翘，又慌忙抿住，心道：不是说要哄我、追我吗？说给新的就给新的，我现在已经不习惯手腕上戴东西了。
话是这么说，他还真的没有戴上，翻过身轻轻合拢掌心，将手绳握了一整夜。那一夜他睡得出其的安稳，梦里都是高原清澈的风和柔软的云。
那是他的云。
第二天刚睡醒，发现有未读的白筠的消息，好像是年少时的幻想写进了现实。
他曾无数次想象这样的清晨，醒来时手机里躺着心上人的未读消息，醒来时确信他的云正为他停留。不争气地，许淮弈一丝睡意都没了，心脏狂跳，尾巴狂甩，他忍不住把脸埋进枕头里，把被子搅得一团乱，徒剩一双发烫的耳朵无处可藏。
结果打开对话框却只有寥寥的几个字。
白：来我房间。
许淮弈撇了撇嘴，知道白筠不是花言巧语的个性。
去他房间？干什么啊？
尽管心里嘀咕，他还是利落地翻身下床，仔细整理好了着装，又对着镜子理了理发型。
他正整理后脑勺两根不听话的呆毛，黄毛揉着睡眼含糊问道：“许少，你昨晚回来睡了？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许淮弈动作微顿，“……不回来我去哪里睡。”
“现在一大早又要干嘛去？”老幺也从被窝里探出头，“许少，你记得保持好心情！千万别看网络上的评论啊！”
干什么去？他也不知道，但似乎前路透着甜，映着光，通往一片明朗的远方。
“嗯，”许淮弈推开门时脚步雀跃，声音里藏不住轻快地应着：“不看。”
推开白筠房门的刹那，看到房间内有姜医生，还有两个不认识的陌生人，不知道为什么，许淮弈竟然有一丝失落，原来不是叫他一个人啊。
这时，小猫外衣跑来许淮弈身边，闹着要抱抱。
“来了。”白筠朝他点点头，视线不经意扫过许淮弈的手腕，“赵警官想请你合作，逮捕偷盗候鸟的嫌疑人。”
许淮弈发现白筠的目光，本能地将手往后藏了藏。今早犹豫了再三，最后还是没戴那颗手绳，可当真被白筠发现他没戴时，又莫名心虚起来。
“许先生，您好。我们是……”赵警官起身相迎，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来意，随后就拿出了笔记本电脑，进入正题。
“监控没有捕捉到清晰的人影，但这个角度记录下了经过的几辆自驾租赁车，它们都曾在色林措附近停留。”
“这四辆车我们已经完成初步排查。从现有证据来看，可以初步锁定这三辆车的乘客有较大嫌疑，重点怀疑的是……”
许淮弈若有所悟：“如果按照赵警官的说法，他们按照我的直播路线去找寻鸟的踪迹……”他顿了顿，“那我大概知道是谁了，……是，说是我粉丝的那对情侣吗？那个寸头？和一个挺干练的女生？”
“您的判断与我们不谋而合，”赵警官谨慎措辞，“不过目前还缺乏决定性证据。”色林措近日暴雨连绵，就算是现场有证据也被几场大雨冲刷走了。
许淮弈轻叹，“……之前他们说是我粉丝。”
“还问我什么时候直播，应该是那时候就准备蹲点我的直播了。”
其实很明显了。
只是当时许淮弈不知道。
“抱歉啊，赵警官。”许淮弈抬眼看向赵警官，语气诚恳。
“阿嚏——！”姜医生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对猫毛过敏。
赵警官马上掏出来一个口罩，细心展开后递了过去。
“W同学，”姜医生一边戴口罩一边打趣，“还得靠你戴罪立功啊！”
白筠立即出声维护：“戴什么罪？”
“挺护着他啊，”姜医生挑眉笑道，“玩笑啦，之后我们这的文旅还得跟W同学紧密合作呢。”
赵警官适时地接过话头：“我们目前的计划，是希望许先生能在道路开通当天，前往色林湿地，也就是最后一处候鸟失窃的地点，配合我们进行一次直播。”
“引贼出洞。”
“不知您是否愿意协助？”
许淮弈微微一怔，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办法，于是郑重道：“……可以。”
“靠谱吗？”白筠心想，这小子什么都不问就这么答应了，严肃道：“什么时间？一定配合的及时？他人身安全会不会有影响？”
“那当然，我们会紧密跟防。”赵警官语气认真，“直播时，警方也会正式出面澄清，还许先生一个清白。”
“阿嚏——！”姜医生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许淮弈认真的点点头，正欲凑上前去询问细节，姜医生连忙后退，“嗯，咳……W同学，抱歉，我猫毛过敏。”
“……”许淮弈连忙后退几步，把小猫外衣放下。
“……要不今天先到这里……阿嚏！具体计划群里通知。”姜医生眼角泛泪，“记得粘粘毛。”
姜医生走到门口，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又补充道：“我看鸟蛋这两天应该快孵化了，你们多费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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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计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