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验证

“我怎么信你不会在屋子里动手脚?”

“很简单,您手上应当还有镇煞香,在这屋子里点燃,不出五息,以我的能耐,必将经脉紊乱,气血大伤。到那时,您再派人进来给我送刀,哪怕是盈歌那样对修行一窍不通之人,也能轻易杀了我。”

“你不怕我先杀了你?”

“在邵家危难结束之前,您还需要我。”

老夫人用她看了半生世间百态的眼盯着亓休看了一会儿,漏出疑惑的表情。

“若你是个已经入了门的mo修,我断不会怀疑。可你甚至还没有害过人,就这么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强加于身的罪行,并为此出谋划策、不惜以自身为饵。这实在不能让我轻易接受你的选择。”

亓休只闭上眼睛,感到疲惫,不知道怎么才能让这位老夫人答应自己的想法。

“今晚,我会让人按你说的做。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

“有,请老夫人尽可能的买下能买到的所有牲畜,即刻宰杀。再用黎覆子、繁桔、景枫树的花捣碎放到血里,存起来。待我出来后依着我画的原样在宅子外挖一模一样的水渠……”

“邪佞之法!你怎敢在我面前提及!”

“您当然有拒绝的权力,但是留下来的那些人们,可没有您那般赴死的决心。我给出的是最小代价下能保全最多人的法子。而且,使用这个法子不会让人死。”

亓休的说法并非没有道理。虽说自己已经退了大多数人,但是留下来的几个铺子的掌柜和他们的家眷,外加邵家本家养着的家生子们,都是因为觉得跟着邵家更妥善或者无处可去才留着。若是mo修们真的开战,到时候本来人越多就心越乱,正常伤亡下出现内部争斗就更难以支撑下去。

倒不如在一开始做好万全之策,尽力保住大多数人。哪怕是邪魔外道……也总比死人好。

“等到你出来后再杀也不迟。”

“那就请您先备着黎覆子、繁桔和景枫树的花,捣碎了备用。还有便是,仍然莫要将您遣散众人的原因说出去,只安排他们放血和捣药便是。”

前两者寻常药铺都有,最后一个则是一般修行门派中才会种的养灵之物……

老夫人不去问亓休为何知道自己有景枫树的花,也不问她对其他人的打算,径直走了出去。

夜晚,果真有人来拿下午画的阵法图,出乎亓休意料的是,来人不是缘君。

按理来说,mo修的事越晚告知众人越好,因此这种时候最佳人选就该是已经知道来龙去脉的缘君,而不是——

“浮燕?”

“把东西带进来,然后就出去吧。”

浮燕看起来并不清楚自己的任务所为何事,只是对着她显露出不少的敌意。举手投足中都是提防。

亓休早就有所预料,待她走后,尽力回想自己八年以来习得的所有,最后将刀子刺入左手手臂,然后拉开。

不需要什么证明,亓休一直坚信自己体内有比其他人要多得多的血,长久的训练让她早已习惯壁虎断尾的自保方法,流血是其中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她并没有选择最快的方式,只是在手臂上用恰到好处的力度划出恰到好处的深度,哪怕在外人看来是孤注一掷,她也要掌握每一步的投掷力度——盆里的血刚刚覆好一层,她尽量放低手臂,不让滴血的声音扰得她难受。然后拿出原本盆里的另一捧东西——黎覆子。

她自己都忘了说,老夫人却还是带来了。黎覆子,活血只用,效果好到新出任务的mo教教徒将它充作最便宜的药液涂抹于刀刃之上。一击不能毙命,至少也能让任务对象失血而死。然而如此强效的杀人利器,若真如此便利,必不可能能被摆在明面上。黎覆子的效力极短,有的大夫甚至不愿用它来救治危重的病人——刚服下的药还没融完血块便即刻失效,病人丧生算谁的?然而mo教就是有那份漫长又不嫌浪费的时间去发现一种野生不可服用的果子,也就是繁桔来帮助黎覆子发挥作用。有时候亓休很欣赏自己出身的地方,耐心、毅力,这些美好的品质总能在mo教教徒上以另一种不被大众接受的方式出现。这方面倒是和黎覆子在mo教的功效相似。

房间开始有血腥气,亓休撇了撇嘴,看着已经放出的血,拿过一旁同时送来的干净布子,惊讶地发现老夫人还在布子里面准备了金疮药。

准备地比自己周全,可能是自己真的有很大的用处。亓休很满意。

她用沾着自己血的刀子切碎黎覆子,在一阵“是否要花点时间碾碎”这问题上浪费了三息,决定对自己尚未来得及包扎的伤口好些,不再精益求精。

人总是要给自己留些喘息的空间,太明确了反而不好。

浮燕来取血的时候明显比来时更加警惕,亓休不愿给这位从前的同僚增加压力,也就没有开口。

算下来,这几日除了同邵家交流mo教的手段,唯一能算得上是消遣的就只有同缘君的交谈,从结果来看她们的关系还更僵了。

亓休抬眼看房顶的图案——一般人家不会在斗八上多下功夫——几日来她已经能将其记下来。从左到右,分别是蛇盘在干枯的树上,鱼在山顶游动,花开在雪里,还有一片被雾遮住的……好像是一群鸟儿。各个图案并非单纯的排在一条线上,它们的位置同它们自身图案构成一样自由,或者荒诞。亓休怀疑这片斗八上的图案并非全部,它们的意义也并不局限于美观——更何况粗犷的形象也不算美观。

但是现下她没法同这一片陪伴她五天的斗八继续探究对方的奥秘了,她感受到自己全身的经脉都在承受魔心引导的沸腾的血气冲撞。

看来阵法已经画好了,而且效果还不错。哪怕是自己的血,经脉里的血气也无法接受从外界而来的血气的威胁。她不由得苦笑一下,mo教功法逆天而为,以他人血肉性命做自身功法的基石,到头来甚至不能同脱离自己的一部分共存,遑论他人。

记忆中的那个训练场再次回到眼前,每个人都在这里奋力存活,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存活。在这里,挑衅是一种美德,欺骗是一门技术,争斗则会被鼓励。沉默不语者很容易会被活跃者当作惩戒对象。亓休曾经和业笑槐达成共识——相互争斗来骗过无端挑事之人的欺凌。然而陈悟很容易地看出来两位朋友的真正实力和她们纷争的意图并做出行动——时至今日,亓休仍然认为陈悟的发现是文曲星看不下去他的蠢笨,于是在梦里对他指点。他的揭穿让业笑槐不得不主动投身于欺凌他人的事业中,而亓休,那时她的能力早就退化到只够自保了,贼心与贼胆,或许她曾经真的有过一个。

好在成为沉默不语者后她没有迎来众矢之的的结局,原因是在那之前那时她就已经在为之后的生存做打算了。讨好掌教是谁都会想出的主意,但亓休好似天生就是这方面的能者。她敢于献出可以称得上是救命药的行为与平日代劳的殷勤打动了掌教们——尤其是那个姓元的。她从掌教们手中分下的清理血迹的任务,而后从平日的交谈中得知——开了mo心的mo教教徒是不能长久接触血的。不是因为排斥,相反,是血液太有吸引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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