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弥漫到屋外,亓休听到外面的脚步声,猜测外面看守的人员已经将此事报告给老夫人,瞬时间精神大振。眼看着她把全身倚在靠背上,双目紧闭,无人得知她在心中已经对之后关于老夫人藏品屋的传言编写了几个版本。
【忘了血腥味也会引起恐慌了……是我疏忽。】
这代表着伤痛与危险的气息已经改变了她太多,以至于她自己都不一定记得清最开始的时候她是如何讨厌这味道。
【可能是觉得有点恶心】虽然她早已不能清晰记得小时候对血液的印象,但她还是给自己模糊的记忆加上了注解。因为在阔别了短短一年之后的今天,她也还是觉得血腥气非常恶心。
邵老夫人看在她如此配合的份上收起来了剩余的所有镇煞香,至少是明面上的。然而亓休却只觉得比那日魔心冲破丹田还要难忍上万分。这世上,不论你是修仙的还是修魔的,总也逃不开一件事物——真气。别管旁人将其改换了几个名姓,唤作是仙气灵气还是什么花里胡哨的魔气,归根结底指的都是来回运转在经脉中的能量。若是它运转的合乎修炼的规矩,那便有利于此人继续修炼下去;要是脱离了掌控,便会损害自身。相比起已经经历过无数人印证的修仙的真气运转法则,魔修们真气运转的流程显得更加年轻、新颖,且不可控。甚至同处于同一阵营的魔修们也会有各自不同的真气运转途径。
亓休这几日借此宝地索求了邵老夫人不少关于修炼的书,终于在其中找到一些关于魔修的事。魔心说是“心”,实际上就是在真气尚未流动之前强制聚成一团,把体内的部分经脉冲破,然后再在丹田处重新流动起来。至于后续该如何在毁坏的经脉里重新开辟新途径运行真气,使其流动,就是各个门派的独门绝技了。
由于各门派运行方式不同,且大多都是与正派人士不同的铤而走险的方法,魔修们对于真气运行一事远比正派人士要小心谨慎得多。显而易见,mo修真气运行不可控的代价也远高于仙修。
门外以她血液画成的阵法正是为了促进魔修们运行真气而设置的,在阵法的影响下,平日里一个弹指才能运转一次的真气可以运转至少4次。
此时,她又一次更深刻地理解了田昭口中的通过入mo测试后也无法逃离的永无止境的痛苦。她以前不知道身体上的痛苦也能影响到脑子。肚子饿当然会没有力气,但是根源总是腹部;受了伤肯定会疼,但是手受伤了跟大腿无关。本来就是新冲散的经脉,被封在丹田里的真气又因镇煞香四处冲撞,看样子是要硬生生闯出来一条新路。原本还能保持坐姿的身体因为身体四肢无处不在的痛苦而蜷成一团。她实在太弱小了,mo教常年的训练带给她灵活的身手和与同龄人相比稍大的力气以外,还附赠了因长期营养不良而精瘦的身骨。眼前时不时陷入一片昏暗,好不容易恢复的视线也算不上是清明。身体明显还处于自我控制,只是连伸哪根手指都无法清楚意识到。分不清是好还是坏,她竟然还能保持清楚的意识——不是说她知道自己很疼的那种,而是她能够以另一种视角感受和思考。痛苦是一种认识,而不再是一种感受。就好像将她把自己从身体里分离出来。□□上的全归□□承受,精神上的在一旁旁观□□。
这种感觉很奇怪,此前从未有过,但是也只出现了不到三弹指。还没等她理解就消失,接着自己的意识就同体内早已破碎的经脉一同在真气影响下浮浮沉沉。她被痛苦折磨的说不出话来,但还好她一向擅长消遣痛苦,失去意识前脑子里只想着以后至少要长成坐在椅子上脚后跟足以踏地的身量,蜷在一起躺椅子上实在丢脸。
是夜,两个人影来到亓休门前,其中身手矫健者尝试推了推门,在发现无法打开后转身同另一人离去。
两日后,镇上的生气越来越少,从前热闹的集市不见许多人踪迹。尽管无人胆敢提及,但每个人心中都清楚,在这种朝廷都自顾不暇的世道上,能够真正主宰普通人命运的,只有那些所谓“离世”的修道者,至于是修的什么道,在随时都有可能失去性命的人眼里,又有何种干系。
浮燕不是第一次听到mo教,或者说,作为一个几近成年的少年人,对mo教完全没有印象才完全不可能。自从她记事开始,mo教的狠毒与邪恶就从各种地方补齐了她对修道者的看法,以至于直到被卖到邵家之后她才知道并非所有的修道者都会杀伤抢掠。然而即便如此,在得知大小姐离家求道后她也无法从心底里完全认可或者否认这位不曾见过的主人之一。对于一个乡野间的孩子来说,朝廷与皇帝太远了,更不必说朝堂的势力随着修道者的增加逐年衰减;正道倒是有各种传说与威望,但是她连那些人居住在哪座山上、哪条河旁都不知道,怎么有机会扩展她的见闻呢;只有mo教,这种几乎不需要什么组织,像野草一般疯长在各个村落里的随处可见的松散又缺乏管理的小教派们的集合,才最容易成为一个孩子对修道者的最初认识。
是的,能修正道是极好的,但是如果没有好的天赋与根骨,没有血脉与恩仇所系的一条道路,怎么样才能位列其中呢?不修道也无甚可惜,只是要时刻提防着不知何时渗透进村落的无名小派的攻击和破坏。mo教不是一块铁板,正如正教也分无数教派一般,mo教以其不甚出色但的确很出众的攻击手段为特征,将造成破坏的各种小门小派也划分在其内。就算你能逃过官吏们的定时收税,你能逃过没有确切时间仅凭一时心血来潮的屠杀吗?有时候朝廷的军队也会联同正道剿灭这些在他们眼中不值一提的乡野mo教,但是谁能保证这一次、下一次、每一次都能根除呢?只要还有人在不满,mo教永远不会被消除。于是总也有人愿意投身于mo教,或者邪教,怎样说都好。
做放火的那个总比做被烧的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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