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
李阮棠等了半晌,也不见小郎君说话。她轻咳了几声,听着院里安静,才用手在自己脑袋上比划着,“你瞧,就是这样一蹦一蹦的小兔子。”
“哦。”
回过神来的小郎君淡淡应着,缩回衣袖的手指却好似被火烧了一般,倏地便握紧了一掌心的汗意。
天!
他刚刚都在想些什么!?
小郎君敛眉,偏始作俑者还是一副无所察觉的模样,他心下登时有了恼意,嘴下一快问道,“妻主,你听谁说男郎都喜欢小兔子的?”
她哄人哄得这么自然,保不齐已经跟谁说过几遭了。
孟均稍稍偏过脸,用余光瞄着愣在原处的李阮棠。心下暗暗哼了一声,他可不是只窝在内院,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公子。被人随便的哄一哄就不知东南西北。
小白兔又不是什么稀罕物,更比不上金石玉器。
他才不要。
小郎君微微撇嘴,傲气地又瞥了眼正打着草稿,准备解释的李阮棠。
她眉目越认真,孟均便越起劲。
待李阮棠刚要张口。
“哦~”
小郎君拖长声,故意抢在她前面,“我知道了,妻主在外面果真还有旁的相好!”
“不是的,啾啾,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小郎君委委屈屈往炕沿一坐,身形微微发颤,单瞧背影,既受伤又可怜。
可在李阮棠瞧不见的地方,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哪里有半分难过,只欢快地转来转去,竖起耳朵听着身后人的动静。
这一出话本常有。
孟均初读只觉得矫情,这会子反倒明白其中乐趣。
总归是逗人嘛。
他抱着自己手臂,偷偷瞥了眼手足无措的李阮棠,语气又低了几分,“妻主,不必在意啾啾,啾啾刚刚只是一时胡话。”
“妻主若是有心仪的小公子,等以后回京只管接人就好。”
“做主夫的,自是要大度。”
“啾啾,你听我说,我——”
修长的手指适时地隔着帕子轻轻捂在李阮棠唇角,小郎君甚是气足地长长叹息一声,“妻主不必再说,我都知道的。”
那双漂亮丹凤眼还有些许薄红,似是春来刚醒的桃花,艳艳地落进李阮棠心尖,直教人生出满满怜惜。
“我只有......”
隔着手帕,她的话模模糊糊,听不清。
还做着戏的小郎君好奇抬眼,即刻便落入一片诚挚目色。
“啾啾。”这两字她倒是唤得清楚。
她是说只有他,还是只叫了他的名字?
小郎君气息一滞,又不好问她,心下随即又恼了三分。早知道就不学话本上那些男郎动不动捂人嘴,这下好了,反倒给自己平添许多烦恼。
虽然早前她也曾信誓旦旦说没有他人,可一个失忆的女子,又能记得多少前程往事。便是真有心仪之人,也早就不复记得。
小郎君垂眸,不甚自在地松手。
反正她们又不是真的妻夫,他......他才懒得在意这些八字都没一撇的事呢。
深深吸了口气按下腔子里那颗胡乱跳动的心,孟均站在桌旁,瞧见刚刚阿宁端来的水煮鱼,才想起正事。
“妻主。”
小郎君给她舀了一碗鲜美鱼汤,道,“这会外面的天还阴着,若是下起雨,长山沟水位怕是要涨,阿宁说,往常一到雨季,就是熟悉山路的孙货郎也难进村来。”
“嗯,这事胡三娘也提到过。”李阮棠点头,还未起身。手边就递来碗勺。
极鲜的鱼汤里,藏着小郎君精心挑过刺的鱼肉。
他颇为严肃地先舀起一勺吹了吹,这才喂在李阮棠唇边,“可这样一来,就会耽误妻主回京的时日。”
“咱们是不是该另做打算?”
她们留在这越久,这一桩假扮日后就越难说清。
更何况前不久,他为了让自家娘的主意落空,还特地去寻李阮棠打了赌。
虽说李阮棠当时并未应他,但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如今他又上赶着冒充她的夫郎。
要是这几日里,李阮棠突然恢复记忆,那他可就彻彻底底丢了面。
一想起这个,小郎君登时烦恼的眉头都开始打结。
“其实在这多留几日也没什么事。”李阮棠咽下最后一勺鱼汤,浅浅笑道。
“可妻主有伤。”孟均皱眉,“就算此地路远请不来郎中,也总得吃些补气血的才行。”
胡三娘家拮据,这两日吃得已是她们预备过年的粮食。况且李阮棠今又教训了付兰仙,过几日若是没见着京都来人,这村霸会不会再寻胡三娘的麻烦,都是未知。
便是不考虑这些,等回京之时,就是他要坦白之际。若李阮棠病恹恹的,他,他怎么好说出口。
所以无论如何,李阮棠都要尽快康复才行。
小郎君想得忧心忡忡,也不知忆起了什么。
“妻主!”
他眉眼一亮,兴冲冲道,“阿宁说长山沟有许多药材,今他还发现了人参花,就是地处险境,我——”
“不行!”李阮棠伸手点在小郎君鼻尖,与他摇摇头,“不许胡闹。”
“可是——”
“没有可是。”李阮棠肃容,瞧着渐渐失落的小郎君,“我伤得又不重,可以慢慢养,但若是因我一人,而让胡公子身陷险境。你叫我如何能安?”
她一席话,点的通透,并未留有余地。
孟均如玉的面颊渐渐染红,他低下头,愧得说不出话来。
刚刚提及人参花,小郎君的确动了心思,想央阿宁帮忙。
随着手臂垂下的广袖微微拂动,孟均抿抿唇,有些不知所措。他自出身,便是养在内院里的小公子,想要什么只消说上一句,稍后便会有人奉上。
何曾想过旁人会经历些什么。
他一时觉得自己不够朋友,未曾替阿宁多想,一时又觉得自己着实自私。
小郎君羞愧难当。饶是李阮棠有又软言哄了半晌,也没能让他眉间郁色消退。
这一日天沉,远远瞧着,连天空的云层都快要坠入瓦顶。
灶房里炭火烧得旺。
正忙碌做饭的胡幼宁,抽空瞥了眼搬了小凳子坐在门口的啾啾。
他一言不发,整个人都闷闷的。
就连刚刚李娘子出门,他都没反应,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胡幼宁望了眼天色,心下隐隐有些担忧。
村后面那个小山坳里,的确有不少兔子。可想要寻一只皮毛白净的兔子,却还是有些难。
更何况......
胡幼宁微微拧眉,也不知李娘子体力能不能支撑的住。
“唉——”
眼看坐在外面的小郎君又长长叹了口气,胡幼宁到底忍不住,“啾啾,你是不是有心事?”
“嗯。”孟均点头,有些没精打采的。
“你该不会是因为——”胡幼宁顿了顿,不等他问出口。
小郎君转身,低道,“阿宁,你觉得妻主人怎么样?”
“我?”胡幼宁没料到啾啾会谈起这个,他手下的擀面杖一停,复又飞快地擀起了面团,“我觉得李娘子,人好。”
他谨慎又小心地给出了评价。
“她的确是个好人。”小郎君有些烦恼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刚刚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李阮棠身上隐隐有光。
更有了真嫁与他也不错的危险念头。
虽然这个想法一冒出就被小郎君死死按住,可孟均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明明自己一直惦记着的姑娘,是魏姐姐。有这念头,可不就是三心二意了么?
呸!
小郎君连忙暗暗啐了几口,定是他这两日又惊又怕,才会产生错觉。
他可是个专一的男郎!
静下心来的小郎君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脸,等锅里的水沸开。这才往看了许久的那扇房门走去。
也不知李阮棠醒了没有。
他踮着脚,轻轻推开屋门。打眼见炕上空落落的,心下登时咯噔一声。
不大的旧屋,一眼就能看个清楚明白。
孟均慌慌张张往在胡家院里转了两三圈,前院茅房,哪哪都寻不到人。
除了紧闭的院门,掩住的房门,唯一开着的,便只有她们暂住的那间屋子的后窗。
刹那间,小郎君心中闪过无数个可怖的念头,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即刻便有了泪花。
“阿宁,妻主不见了!”
呜,定是付兰仙记恨在心,耍了阴招。不行,他得去救李阮棠。
小郎君抹着眼泪,跌跌撞撞就要往外去寻。还未踏出院门,就被胡幼宁急急拦住,“啾啾,你不记得了?”
“嗳?”孟均一愣。
胡幼宁无奈地笑笑,“你呀,刚刚李娘子出门时,不是还与你说话来着么?”
“我瞧你不理她,还当你们闹了脾气。没想到——”
他拉着小郎君走回院里,“你是真的走神没听见。”
嗯?李阮棠是自己出去的?
孟均一呆,眼角的红渐渐染上了脖颈。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脸,好在周夫郎和胡三娘因中午耽搁了时日,这会还在田地未归。
不然,他怕是要装晕才能避开此刻的尴尬。
小郎君吸了吸鼻子,看了眼阴沉沉的天,“阿宁,那你知不知道,妻主去哪了呀?”
她可还有伤呢,不好好养着,净瞎溜达。
孟均微微撇嘴,这也太不叫人省心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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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三心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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