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雨声惊吓

孟均慌慌张张从被里爬起,抓起外衣披在肩上,就往门外跑、

玉乃世家贵族女子象征。有这玉傍身,便是妻主不在身旁的男郎也无需惧怕外人欺压,自有律法章条相护。

若是受了丁点委屈,只要上报衙门,就会以持玉者说辞为主,降下酷刑。

大晋百年,因此一条律例,亦甚少有权贵女子将自身之玉赠予自家夫郎。

除非身死或是大难临头。

不论是这两个中的哪一句,小郎君都不想听。他猛地拉开房门。

外面早就被绵延不绝的雨势洇湿了整片天地,四周隐隐有雾。

不行,无论如何他都得找到李阮棠。来不及细想,孟均用手粗略系上腰带,脚下一抬,就要往雨里冲。

“啾啾?”

从灶房拿了热水出来的李阮棠刚抬眼就瞧见自家夫郎不要命似地向外跑。

他发丝散乱,囫囵套上的衣衫松松垮垮,哪里有平日里半分贵气,被雨打湿的土地里,清晰地踏进一只没有穿鞋的脚。

她心下一惊,几步跨进泥泞的院子,顺手将小郎君抱起,“你——”

问询的话还不及说出口,刚刚还怔愣的小郎君忽得回过神来,那双眼角微红的丹凤眼蓦然委屈,狠狠一口咬在李阮棠肩头。

他用了力,却又收着劲。

低低的呜咽跟噼里啪啦的雨珠混在一处,勾得人心都要碎了。

李阮棠轻轻拍了拍小郎君的后背,朝提着热水的胡幼宁歉意一笑,转身抱着人回了屋。

这一来回,两人都被雨淋湿了大半。尤其是坐在炕沿的小郎君,那双脚上沾了泥,冻得红通通的。

可他却丝毫不在意,只定定瞧着忙忙碌碌往浴桶里添热水的李阮棠。

她的背影比起在京都时,又瘦了些。额上的伤虽然结了疤,可总归还得小心护着。

明明就还需要人照顾。

孟均紧紧攥住握在掌心的羊脂玉,吸了吸鼻子。

“下次就算再急,也要穿上鞋。男郎身子本就柔弱,这么冷的天赤脚出去,搞不好就会发热难受。”

李阮棠一面用手试了试水温,一面转头嘱咐着仍抽抽噎噎的小郎君。

啾啾聪慧,定是猜到了她的意图。

李阮棠悄悄叹了口气,看来今日的确如胡三娘所说,诸事不宜。

原本她们一早就该出门探查的,可周夫郎腿上风湿犯了,疼得走也走不了。胡三娘只得先去帮他去后山坳弄些草药回来敷着。

这来来回回,就折腾了不少时间。

要是李阮棠一人前去,只怕体力难以支撑。况且,她也压根儿没想到,啾啾会这么早醒。

她取了方干净柔软的帕子,蹲在自家小夫郎面前,才握住他的脚腕,入手的凉意便叫李阮棠微微皱眉。

“妻,妻主。”小郎君声音结结巴巴的。

她掌心温热,贴在他的脚腕犹如覆了一层火,烧得孟均耳尖倏地通红,有心想要缩回脚,可李阮棠抓的牢,动作又细致。

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只往下瞅了瞅,就又慌慌张张的瞥开,怔了怔,又偷摸地看了回来。

托在她手中的帕子柔软,正随着李阮棠的手指,一点点抹去他脚上沾染的泥。

小郎君羞得俊容通红,脚心更是被帕子轻轻擦过,带出不可抑的痒意。他撑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抓住被褥,方才压住要窜出口的笑。

“呜,妻主,你好了没?”

清泠的声线还有哭腔,可那双俊俏的眉眼似弯非弯,看起来既难过又快乐。

莫名地让人想要在那张如仙似画的面容上,看到更多。

李阮棠手下一顿,急忙背过身,“好......好了。”

她语气严肃,指着竹架后的浴桶又补充道,“你刚刚受了寒,先去泡泡。”

说罢,李阮棠抬脚就往门口走去。

“妻主!”小郎君不明所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你要去哪?”

“你是不是又要丢下啾啾一个人?”

他问得急,刚刚才染了红的眼角又蓄起了泪花花。

“怎么会?”她依旧背着身,单瞄上几眼,都看得出那紧绷的肩头。

小郎君眼皮又跳了跳,若是平常,李阮棠早就该跟他坐在一处,哄着他才是。

孟均死死握住李阮棠的衣袖,恼道,“妻主别想骗我。”

“我......”李阮棠心口一窒,又不好与他明说,只略微侧过脸看着他道,“我真的不走。你不是要沐浴么,我去外面待一会。”

这几日,每逢孟均泡澡,她的确都会避出门去。

可今时不同往日,说不准他一坐进浴桶,李阮棠就没了人影。

“我不信!”小郎君固执,他转了转眼珠,总归这几日李阮棠并未有什么越矩之意。

而且她压根不大懂女男之事。

孟均心下一横,低道,“其实,我沐浴的时候,妻主不必都出去的。”

“......”李阮棠耳根登时就烧了个透彻。

偏攥着她衣袖的小郎君还无知无觉,只软着声道,“妻主,你这件外裙湿了,要不也一起脱了放在竹架上。”

没有了外衣,看她还怎么偷偷出门。

孟均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他身上早就沁了凉气,想泡热水许久。这会有了主意,手下更是迅速。扒拉着李阮棠的衣袖,就要往竹架去。

“啾啾,啾啾,你等等,你......”

李阮棠耳尖红了又红,又不敢真的用劲伤到正与她腰带作斗争的小郎君,半推半就地走到竹架。

那温热的水汽扑面而来,熏得李阮棠耳垂似要滴血。埋在她衣襟前的脑袋却还在不安分的蹭来蹭去。

李阮棠拢在袖里的手指攥得发白,才平息了些不该有的念头。

“妻主。”

偏偏这会,小郎君折腾了半天也没能抽下她的腰带,他稍稍抬眼,不甘心地嘟囔着,“我解不开。”

他的衣衫本就穿得松松垮垮,此刻折腾了半天,原本该规规整整拢起的衣领微敞,掩住其间半截风流。犹如那块她特意赠给啾啾的羊脂玉,只一眼,便知触手细腻。

“妻主?”小郎君催着愣神的李阮棠,“你帮帮我,不然水都要凉了。”

那清泠的声线带着不知名的委屈,犹如一把小勾子,

李阮棠慌忙地扭过头,不等小郎君再说出第二句,三下五除二便将自己的外衣放在了他手里。

她极快地转身,好似后面跟着什么洪水猛兽一般,火急火燎地就往门外走,“我,我还是去外面等你。”

“妻主!”小郎君追了几步,忽得瞥见她红透的耳垂。奇怪了,他也没说什么越矩的话呀。

他想不通,又趴在窗户那偷偷瞧了几眼站在门口望天的李阮棠。这才放下心来,小郎君轻轻舒了口气,顺手将她的外衣搭在竹架,一扭头,就瞧见浴桶了洒满了他昨日里摘的小红花。

孟均心中一暖,眉眼弯弯地坐在其中,捧起花瓣嗅了又嗅。又伸手轻轻点了点挂在竹架上的锦衣。

时不时,还要再唤几声李阮棠,听见她回应,小郎君紧绷的神经才一点点松快下来。

不过,她的裙角那一块,也不知是何时破了洞。

孟均微微拧眉,又凑上前瞧了瞧,破损不大,就是缝起来得用些心思。都说女子最是注重衣着,他如今好歹也担着她夫郎的名号,没道理装看不见。

这间屋里倒是有针线。不过,小郎君对自己的手艺也很有自知之明。

他匆匆擦了擦打湿的发丝,抱着李阮棠的外衣坐在桌边,愁眉苦脸地比划了又比划。

绣个什么好呢?

屋里的小郎君想得出神,屋外的李阮棠被冷风吹了半晌,烧在全身的滚烫之意才将将消退。

她微微叹了口气,有些挫败地捂住脸。

刚刚那一瞬,那句差点儿就要脱口而出的「还没」,打破了她自持的克制。

她从不知,那样清泠的声线,也会如此软糯。更没料到,自己心底,竟想让那哭腔再久一些。

李阮棠合眼,正自责自己生出那样的念头。尤其是对着明显并不知事的啾啾。

“妻主。”

她那什么也没发觉的小夫郎,忽得推开房门,拉着她神神秘秘往里走了几步,“你看!”

半湿的长衫被啾啾挂在竹架,他穿着前几日从周夫郎那买的布衣,兴致勃勃地举起修补好的裙角给她瞧。

“这只小兔子圆是圆了点。”他用余光打量着身侧的李阮棠,见她并无嫌恶,唇角登时就翘的老高,“可是看起来还是很可爱的,对吧?”

入目的裙角,被人用针线细致地绣了一只小灰兔。

李阮棠还未开口,小郎君又急急补道,“妻主要是不喜欢,我还可以绣其他的。”

“不过——”他懊恼地垂下眼,“这里只有灰线。”

原本他是想绣个雪白的小兔子来着。

“依我看,小灰兔就很不错。”

“真的?”

李阮棠点点头,小郎君登时又欢喜起来。

她温柔地看向正处理线头的啾啾,心口一甜,认真道,“的确很可爱。”

明明知晓她是夸小灰兔,偏小郎君脸颊止不住的生红发烫。他偷偷抬眼,就听李阮棠正色道,“啾啾,有件事我瞒了你。”

她顿了顿,低道,“其实,我差不多已经恢复了记忆。”

啾啾(害怕ing):差不多倒是是差多少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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