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谨律无动于衷地把工作邮件回完,才靠到他宽大的办公椅背上,双手交叠起来,放在他翘起的二郎腿上,眼含笑意地看着齐涵:“可如果没有我的推销,你根本就看不到她。既然你这么在意她,那你更应该感谢我才对。是我,把这样一个合你心意的商品,递到你手里。”
“而且没记错的话,从去年1月1号起,家里便不再允许你乘坐或者驾驶直升机。你今天甚至是单独驾驶。你知道后果。”齐谨律眼里的笑意加重:“新活的控制权,全权移交家族。年后我的离任审计正式启动,安安生生留在经伦,等着接替我的位置。”
齐涵扭头就走,不想多费口舌和他争吵,免得他接着根究齐涵昨天飙车的事——齐涵高中时候被齐谨律的眼泪唬到,签了个协议,其中一条规定了齐涵的自驾车速,高速不能超120,城市道路不能超60,昨天差不多都翻倍了,驾照已经被扣了6分,他要是来了兴致提一提,肯定又要按着齐涵签一堆不平等条款。
反正已经违约,齐涵便无所顾忌,在一堆私保的劝阻下又开上直升机,胆战心惊地飞去齐谨律窗前,用大灯射了他半分钟,把整间书房照得白茫茫一片,才满意离去。
但回到家,齐涵想想又开始生气,两只猫来蹭他都觉得烦,便把猫关进猫房,打电话叫来朱医生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窝在沙发里睡到杨思珈打来电话问他在不在家里,才平复下去的怒气又激昂起来,便跑去阳台吹风,手刚搭在栏板上,眼前便陡然陷入黑暗。
杨思珈进房间喊他的时候,他醒转过来,就发现自己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头疼得要死。
“你是不是不舒服?”杨思珈抬手摸了摸他额头。
有些烫。
“没事。”齐涵摇摇头,牵起杨思珈的手,便正好捏到虎口处被陈文藻抢走美工刀的时候划出来的口子,疼得杨思珈下意识缩手。
“怎么了?”齐涵一愣,连忙抓起杨思珈的手看,便看到手腕上一圈红痕,另一只手也有,紧接着就眼尖地看到她被高领打底衫遮了大半的脖子上,也有细密的红点,便将领口往下一拨,露出大片红痕。
杨思珈有些尴尬地笑笑:“可能对进冻库的时候穿的衣服材质有些过敏。”
齐涵两手捏住她肩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真的吗?”
杨思珈点头。
“好吧。我让朱医生过来……”
“已经擦过药了,估计再过一会儿就消了。实在不行用粉底遮瑕盖盖。”杨思珈打断他,挽着他回房间,轻轻掀开他的袖子,指尖搭上他的脉搏:“反倒是你,冬天的太阳不能晒,你还晒着太阳睡觉,还穿这么少,得冲点感冒……”
杨思珈脚步一顿,抬头看他一眼:“你刚刚晕倒了?”
齐涵急忙摇头:“没有啊。”
杨思珈仰视他,眼里酝酿着淡淡的审视:“真的吗?”
“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晕倒?”齐涵这才注意到杨思珈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搭在了他的手腕上,连忙把手抽开,又不自然地把手搭到她肩上。
昨晚洗漱完躺在床上聊天,杨思珈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她略通些医术,为了自己日后的幸福生活着想,她要给齐涵把把脉,检验一下他会不会中看不中用,问他敢不敢让她把,齐涵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我爱运动饮食健康,年年体检指标都很好,连尿酸都没超标,随便你把,就把手伸过去给她,她把完便顺势握住他的手,拇指指腹摩挲着他的手背,眨巴着眼看着他,看得他一阵燥热,红着脸转过身去背对她说困了,她得逞地在身后大笑。
见杨思珈站着不肯动,齐涵把她横抱起来,“诺,我真没事乖乖,喝点冲剂预防一下就好了。”
“好吧。”杨思珈在他怀里蹭蹭,抬眼仰视他。
他今天吹了三七侧背的发型,虽然已经有些散了,但一把额头和眉毛露出来,就没了顺毛时的乖巧,帅气得凌厉十足。
“齐涵。”
“怎么了?”齐涵垂眸看她。
“你不会哪天一觉起来,就突然忘记我了吧?”
“……是什么突如其来的爱情测试吗?”齐涵顿时如临大敌,紧接着眸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妙招,他把杨思珈往上颠了颠,垂下头来,在杨思珈耳边柔声道:“那到时候,你就说,你是我老婆,我就算想不起来从前的事,也绝对会相信,然后一如既往地爱你。”
齐涵笑得眉眼弯弯的,“因为见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是我老婆。”
杨思珈一愣,想和他说,这不是突然想矫情一下的爱情测试,只是我无聊瞎问的,少讲这些腻死人的话,我才不吃这一套,却刚张开嘴,就被他截断,“不是情话。乖乖。”
齐涵把杨思珈放到床沿,单膝跪在她面前,从他的裤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卡包,修长的食指和中指伸进最里面的夹层,掏出来两枚对戒,放在他掌心:“前天晚上,在去找你的路上,折进尚美买的。大小可能不合适,但我是真的想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
齐涵仰视着杨思珈,一字一句道:“如果你愿意,等明天民政局一开门,我们就去登记结婚。”
杨思珈居然心动了。
她一个百分百的反婚反育主义,居然产生了和一个才在一起两天的男人结婚的冲动。
而且在知道世界上有‘齐涵’这个人存在的这十二年间,在前天晚上他找上门之前,掰着手指头数,算上他高中时追她的那一周,他们也只见过13次而已。
可这13次见面,每次,总能使杨思珈悸动、惦念良久。
杨思珈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
她这样一个冷血又极端的人,居然也会对一个本被她放弃过那么多次的人,生出能够延伸到她人生终点的期待。
但杨思珈有自知之明,任由自己被情绪支配,趁冲动答应了,只是在祸害他。
她把目光从他掌中的对戒上挪开,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那你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太快了?”
齐涵愣了愣,把脸埋在她腿上闷闷笑了半晌,才重新抬起头看着她:“这确实很矛盾。”
齐涵一本正经地说:“但因为担心是梦,所以想用点手段留住你啊。这样,就算梦醒了,你也仍旧在我身边。”
杨思珈摇头:“不要。”
齐涵怔住,一双眼睛缓缓瞪大,连带着瞳孔也慢慢扩散。
“齐、齐涵!”杨思珈被吓了一跳,连忙抓住他的肩膀狠狠晃了晃他:“我不是说不要留在你身边,我的意思是,确实太快了,我,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好……我……我很不好……我不会是一个好伴侣……但我是爱你的……我爱你的。我爱你,齐涵。”
“什么!你说什么!”他突然梦醒似的浑身一抖,一把抓住杨思珈,眼瞳颤动着,身体也发着抖,焦灼万分地看着杨思珈:“最后一句。最后一句!再说一遍好不好?”
杨思珈看着他,无声地笑了好几声,才慢慢将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咽回去。
“我爱你。”
算了。
等收假出差,再提分手。
*
收假后在单位蹲了两天,出完元旦放假前那单年审项目的审计报告,杨思珈继续带队出差,进场隔壁通安市,负责一家叫食客天下的食品公司的年审。
公司营收排名前几的业务是食品出口,大中型超市的坚果类、果干罐头类、肉脯类、散称面包类的零食供应,自营零食连锁店,还有网红零食开发,出了不少网络爆款。但电商这块是单独外包给临州一家传媒公司在运营。
从规模上来说,是一家中型企业。
按照和食客签订的业务约定书,现场审计从5号正式开始,17号撤场。
加上上个月中旬从北京出差回来,所长宋雅玉塞给杨思珈的实习生季萧亭,众合一行来了5个。
这实习生杨思珈是认识的,千娇万宠的小少爷一个,高中一毕业就提了辆兰博基尼四处溜达,一不留神撞死了一对手牵手饭后散步的老夫妻。他父母哭得稀里哗啦地来找杨清逸,说两个老人都是退休干部,儿子官职也不小,不肯和解,要季萧亭血债血偿,就连杨清逸都是几经周折,才把事情处理好。
可少爷不认识杨思珈,一进包房,就又和上次吃接风宴的时候一样,和陪审项目组的组长张超有说有笑着,坐到本是安排给杨思珈的主位上。
杨思珈没什么所谓。
毕竟这年头,22岁了都还什么都不懂,也很难得了。
他舅舅郭辰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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