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涵急忙朝他走去,杨思卷的声音便在身侧响起,“你先别动。”
齐涵茫然地扭过头去,便见已经脱了外套,只剩穿在最里面的潜水服的杨思卷一头扎进水里,游向摩托艇,在拉到拴在摩托艇头部的绳子后,朝齐涵招手,“把绳子扔过来!”
齐涵垂头一看,便见发动机旁已经拴好了绳子,连忙拿起来,拎在手里甩了几下后扔过去,杨思卷接过,将绳子绕着李霖和操作台缠了两圈后绑紧,再爬上去,将李霖全身搜了个遍——没有录音笔。
那看来,在船上。
杨思卷又游回钓鱼艇上,齐涵拉她一把,“你在做什么?”
“收尸啊。好歹是我爸,总不能把他留在这儿喂鱼吧。”杨思卷满不在乎地朝他笑笑,回驾驶舱开船,“进去吧,里面干净。”
齐涵看了看一地的血,一言不发地跟着她进了驾驶舱。
两人不再说话。
一个人专心开船,一个人坐在驾驶位旁边的矮座上,穿过狭小的舱门,看着那两具尸体。
直到瞧见堤坝长长的台阶上站满了人,杨思卷突然说:“和杨思珈分手吧。你是一个好人。”
“没可能。”
杨思卷并不诧异听到这个回答。
只是察觉不对,就毫不犹豫踩进这趟浑水,怎么可能只是谈着玩呢。
杨思卷笑了一声,平静道:“从我家出来的时候,你也看到那帮人对杨思珈的态度了吧?他们怕的不是她,而是即将递进她手里的那张网。没人能估量网撒到了哪里,打到了什么鱼,更没人能预测,拿到这张网后,她会做什么。因此,在完成交接之前,有人会抢网,有鱼会漏网,有鱼会落网。可跑出来之后呢?要怎样才能避免自己不会再被捕回去?那自然是,给自己换一张网。”
“这事才刚刚开始。”杨思卷起身,关上舱门,“趁还没陷太深之前,和她分手吧。这群臭鱼烂虾就算再猖獗,也不至于去招惹你家。就算忘不了她又怎样呢?钱一撒,成千上万个比杨思珈还杨思珈的女人就会对你投怀送抱,哪还有空伤心。”
“你家教虽严,也从来没被要求过要保持专一吧?”
船靠岸了。
隔着往水里涌的警察,齐涵和杨思珈对视。
“这上面有监控,如实说就好了。”
“她不会有事。”
“你们也算是好聚好散。”
*
俞宁市公安局。
“昨晚十点半左右,你上四楼去做什么?”
齐涵:“送女友新年礼物。”
杨思珈:“做/爱。”
杨思卷:“给杨思珈发压岁钱。”
“什么新年礼物?”
“一条蓝钻项链。”
“为什么要送这么贵重的礼物?”
“什么为什么?”齐涵皱眉:“想送就送啊。”
“据我们调查,这条项链价值6500万,你们才在一起一个多月,为什么就要送这么贵重的礼物?”
“首先,我很有钱。我光是扔在卡里没地方用的现金少说都有二三十亿,6500万和6500块,对我而言没太大差别,这项链对我来说不算贵重。”齐涵把手搭在审讯桌上,身体前倾:“其次,我认为你的话术有刻意引导的嫌疑,我要求看截至目前对我的审讯记录,以及更换审讯员。”
“态度端正一点!”审讯杨思珈的,是年前和陈文藻一起抓戴喆的记录员。对于杨思珈这个害得陈文藻被调离的罪魁祸首,他很难做到心平气和。
“我很端正啊。”杨思珈震惊:“做/爱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审讯员将一张照片递到杨思卷面前:“如果只是发压岁钱,为什么要特意将杨思珈从齐涵的房间喊出来,再去她的房间,并且关门?”
那是一张监控截图。
杨思卷抬头看了审讯员一眼:“李霖老家没安监控,你这截图哪来的?”
新的审讯员是个中年女警,她端着保温杯就坐后,先把桌面整理了一下,再喝了一大口水,才一边翻着手里的照片一边问:“今天早上下楼后,杨思珈为什么突然让你走?”
齐涵摇头:“我不知道。”
女警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你为什么又折返?”
记录员咬着牙长舒了一口气,问下一个问题:“今早你为什么突然要让齐涵走?”
“因为我看到他们了啊。”
“谁?”
“一屋子的人。”
杨思珈被记录员坏下来的脸色逗得哈哈直笑:“就是遇霖的一些高层啦。每回一见他们,总是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吵架啊,打架啊什么的,总之都是为了钱的事。我挺喜欢齐涵的。可我们才在一起一个多月,感情还没稳定到让他旁观这些事情,我怕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会影响到我们的感情,就编了个我朋友喊我去她家吃饭的谎,让他先帮我回市区应酬。”
“是死者李霖生前安装的。”
“微型摄像头吗?”
“是。”
“只有走廊里才有吗?还是房间里也有?”
“只在走廊。”
“Oops~杨思珈躲过一劫,不然要是被传到网上该怎么办。”
“严肃一点!”
“Okay.”杨思卷点头:“我要求彻查整栋楼的全部探头,并且要看到李霖购买这些摄像头的消费记录,要确切到是从什么渠道买、从哪张卡里扣的钱,否则我要报案。”
耳返里传来的杨思珈的声音和齐涵的叙述重叠在一起。
基本一致。
“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要折返?”
“每回都会发生不好的事?你经常参与到他们的纠纷里吗?”
“这个问题,我该怎么回答呢?”杨思珈抬头,笑着看向审讯室入口上方的监控。
*
屋外大雨滂沱。
串串雨水被风吹得从楼道敞着的窗户外飞进来,扑在齐涵脸上。
他停下脚步,看了一眼窗外。
围着他的一帮保镖也跟着停下。
“小齐总?”身侧有人温声问道。
“没什么。”齐涵摇摇头,继续下楼,刚过拐角,双手插兜站在楼梯口等他的齐谨律就印入眼帘。
齐谨律有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比齐涵都要高。62岁的年纪,头发却仍旧乌黑锃亮,西装笔挺,只像是40出头的样子。
齐涵愣了愣,快步走到他面前:“爸。”
“回家。”齐谨律快步朝前走去。
“不,不行!”齐涵急忙往后退:“我要等她。我要等她。”
齐谨律回头看了齐涵一眼,一众保镖便一拥而上,扣住齐涵朝外走去。
自动门打开,侯在门外的保镖连忙撑着伞凑上前来,将二人送上台阶下的劳斯莱斯。
“别走,别走!我求您了爸!”车门一关,齐涵便半跪下去,抓住齐谨律的手:“我承诺过会带走她的,就是因为我当年没做到,才害得她变成这个样子,这次让我带她走吧,我一定要带她走!我从来没求过您什么,就这一次,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真的,我这次不和您耍心眼,我是真的求您,别让我就这么走了,她不能再待在这种环境里了!没人帮她的!没人帮她……”
齐涵的眼泪霹雳啦啦往下掉:“她流了好多血,好多好多,把她的校服衬衫都都染红了,还顺着她耷拉下来的手滴到地上,拖了很长很长一条血线,一直到上救护车,血还从门缝里渗出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她才到家十多分钟而已,我正准备上楼敲她家房门,为打赌给她写情书的事道歉,重新表白追她的,可一抬头就看到她变成那个样子,躺在她妈妈怀里,一动也不动,好像死了一样,我很害怕,爸,我真的很害怕,我怕她就那么死掉了,所以我跑过去,想问她爸爸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不小心被刀划到了,还是上楼的时候摔到了,可她爸爸却说——”
齐涵的声音突然停住。
他微微张着嘴,忘了呼吸,满是泪的脸上还残留着悲痛欲绝,却渐渐被空洞和麻木替代——她爸爸,说什么了?
为什么突然就想不起来。
齐谨律蹙起眉:“齐涵?”
齐涵回神,看了齐谨律一眼,干巴巴地说:“她爸爸说——”
再次卡顿,再次空洞,再次麻木。
齐谨律彻底意识到不对劲,抬手拍了拍驾驶座椅背,冷声道:“去医院。”
“不行!不能走!”齐涵转身去开车门,却刚一扭头,一口气便堵在嗓子口,他只觉浑身无力,猛地往前倒去,撞到门上,没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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