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涵改道茂廷水库。
但那片黑沉沉的水域刚印入眼帘，一股强烈的不适就从胃里翻涌起来，直往嗓子眼冲，齐涵急忙靠边停车，刚打开车门，就吐了出来。
齐涵下车去后备箱拿了瓶矿泉水，喝了一口漱了漱口，又快步走回来，冲了冲沾在门上的呕吐物，但滴到地上，在公路上朝前流淌而去的，却成了血。
红彤彤的血，仿佛刚从大动脉里喷出来，还冒着一点点的热气。
齐涵揉了揉眼睛，眼前又恢复正常，他直觉不对，不能再待在这，连忙上了车，却刚系好安全带，眼前黑沉沉的水域却变成了一个血湖！
晴空万里，太阳低低地挂在血湖之上，将齐涵周身炙烤得发出火辣辣的痛，血雾也从沿着水岸线蒸腾起来，渐渐朝着齐涵的方向汇聚而来，颇有形成一道暴烈的飓风之势。
“快走。”一个强硬的声音在一片猩红中响起。
齐涵连忙发车，将方向盘往左打死在原地调头，车刚横在路中间，便听几串刺耳的刹车声在耳侧响起，几辆雷克萨斯保姆车成串靠边停下，从上面下来一堆人，快步朝齐涵的车走来。
齐涵知道是家里派来跟着他的人，从他今早上车起，就一直在后面跟着。
他没什么心力再挣扎，把车熄火，下车上后排，透过车窗，最后看了一眼血湖。
他的女友，是死在了这场命案里吗？
“小齐总，您没事吧？”三个人上了前后排，坐在他身侧的人温声问道。
“没事。”齐涵揉了揉眉心，低声道：“走吧。”
“好。”
车疾速往回飞驰而去，那个声音再次道：“江柳阁。”
＊
在万心一家吃完午饭，杨思珈约杨寻在他家附近的一家茶室见面。
“公司叫随起风投，地址在通江东区杨梅街道金禾街16号203室，很小的一间门面。这是公司章程，这是内部控制，公司的第一个项目，是投资真州睦睦童装。预计投资负2400万达成控股。”杨思珈从身侧的位置上拿起三打文件，依次码到杨寻面前。
昨天一打发走商循，杨思珈便抱起电脑选，直到天黑，才锁定初一那天去李霖老家拜年的一位李霖的亲信，贺叔贺永川的童装公司，睦睦童装。
前几年遇霖旗下的连锁酒店关停后，和真州那边的几家服装厂重组后开起来的。
刚开业的时候用连锁酒店在多座城市持有的房产铺店面打开名气，这几年加盟商多起来了，就把商铺收了回来，质押给银行，用房租还贷款。钱也还没被挪到国外，在几个基金里装着，就算被挪走了，以睦睦童装目前的运营状态，也还得起。
最重要的是，贺永川是真在用心经营，而且早就动了脱身的心思，这些年陆陆续续从银行赎了好几处房产出来，但怕被遇霖监测到，进度便很缓慢。
这几天再被李霖的事吓吓，估计正寝食难安着，生怕下一个就轮到他呢。
这种时候，身为晚辈的杨思珈怎么能不温情关怀一下，顺便为叔叔排好忧解好难呢？
杨寻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平静地和杨思珈对视：“要我在哪签字？”
杨思珈捏起调羹，慢慢地在咖啡杯里画了几个圈，才看着杨寻道：“随起的股权架构已经搭好，由我朋友在海外的公司控股，接下来的几个月，我会用这间公司通过代理及代持的方式，从我哥和我姑手里抠几个公司过来，但我需要一个明面上的投资人，如果你愿意出这个头，那我向你保证，这笔钱不止翻一番。”
“没问题。”
“你没必要急着答复我。”杨思珈笑笑：“一旦上了我这艘贼船，你要遭受的，可是来自遇霖和经伦的双重围堵，对你本人和对你家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杨寻只平静重复：“没问题。”
“理由。”杨思珈抱起手靠到椅背上，笑看着他：“别和我说什么喜欢我愿意为我付出这种话，太假了。没人会为了一点所谓的爱，承担这么大的风险。尤其是男人。实话实说，不然我玩儿死你。”
杨寻笑了下，第一次直视杨思珈：“你身上拥有所有我想要的品质。学姐。”
“双商高不怯场，自信果决，从不内耗。”
“我原本是被调剂到审计学的，但为了观察学姐，模仿学姐，我选择留在原专业，照搬学姐的行迹，过完了我的大学。”
“但如学姐所见，我马上就26岁了，也不过是一个内资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审计师。”
“可我没觉得我会这样平庸下去，因为我太了解学姐了。”
“从鼎岛事发起，我便注意到遇霖会有大动作，我自知乏善可陈，入不了学姐的眼，但我知道学姐的难处——学姐被您父亲全方位渗透管制，很难得到新鲜血液补充，这样危急的关头，正缺一个关键时刻可以被学姐毫无恻隐之心就牺牲掉的人，学姐和齐涵分手后，我的时机就到了。我知道学姐要让您堂哥杨思捷接管遇霖，这样一来，学姐就可以继续在幕后操盘，所以我找到学姐的二叔，用我大哥的项目和他换了5000万，成功引起您父亲的注意，几乎是在钱到账的同一时刻，付聪便打来电话，让我更换项目，不然就杀了我，我当然选择顺从，并且录了音。然后无事发生，来见学姐。”
杨思珈扬扬眉，总算来了些兴趣：“如果你当上随起法人之后，我爸又来威胁你呢？”
“当然是顺从。”
杨思珈笑起来：“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得到厚存。”
“什么程度？”
“家破人亡最好不过。”杨寻也笑：“豢养到死也不错。”
＊
杨思珈一出来，被扣下的众人也得以放行，贺永川当天便回了真州。
和杨寻谈完，杨思珈便直奔真州，找贺永川谈判。
杨思珈快步进了睦睦童装总部大楼，把手搭在前台，语气淡淡道：“你好，我找你们老板，贺永川。”
前台坐着三个人，离杨思珈最近的那个女生起身笑看着杨思珈：“请问贵姓，我们帮您看看有没有预约。”
“杨思珈。俞宁来的。”
听到‘杨思珈’三个字，坐在中间的女生猛然抬起头看了杨思珈一眼，迅速起身，连忙走过来，推了推还在翻预约表的女生，有些局促地笑道：“她是新来的，不懂规矩，您担待。请跟我来。”
说着，女生朝新来的使了个颜色，就快步走出前台，躬身引着两人往电梯走。
目送着三个人进了电梯，新来的女生才忙向和她一起留在前台的女生求助：“谁啊？这么大派头？都不用预约，还得燕姐亲自带上楼？”
“多余的别问。”女生抬头看了一眼新来的，继续给贺永川的助理发微信打报告：“你只需要记住，只要听到叫杨清什么，或者杨思什么，并且提到临州、俞宁这两个地方的，直接带去总裁办。”
＊
电梯直达顶楼，门一开，贺永川就笑着迎上前来。
“思珈，思珈，难得你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只是你来之前也没人告诉我一声，没能去机场接你，让你自己打车过来，也什么准备也没做，要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多担待、多担待！”贺永川乐呵呵地说着，引着杨思珈往他的办公走，走了没几步，才抽空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人，“哟，小季总还跟着思珈实习呢？”
季萧亭点点头：“对。”
“好好好。跟着思珈锻炼是好事，多留心，能学到的不少呢。”
贺永川殷勤地扶着办公室的门，等杨思珈进了门，又紧跟上去，招呼她落了座，又亲自端来茶水才坐到她对面的沙发上，搓着手道：“思珈这次来，是想看些什么呢？财务情况、人员结构——或者去厂里转转？”
“一直听闻贺叔是个明事理的爽快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杨思珈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纯挚的笑：“那就有劳您，把公司近三年的财务报表、审计报告、章程、内部控制、职工名单都复印一份给我。”
“好好好。”贺永川一口答应，挥手示意助理照做，才小心翼翼地问：“思珈……是想进公司？”
“不不不，贺叔您误会了。”杨思珈连忙摆摆手。
贺永川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他心里门儿清，杨思珈这是打定主意要把睦睦收走了。
这对他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