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宣的办公室门的这一面是玻璃的,周希弘走到饮水机前泡了杯茶,端着纸杯转回身的时候,便见五六个人拎着包和文件的人一面往外小跑,一面八卦又激动地朝里面看来。
周希弘举着纸杯敬了敬几人,几人便哄笑着狂奔而去。
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四下又恢复寂静。
周希弘端着纸杯,走到裴冉躺着的长沙发尾,从兜里掏出一个套着毛茸茸手机壳的手机捣鼓了一会儿,便把手里滚烫的茶水,尽数泼到她脸上。
剧烈的刺痛几乎是在瞬间便将裴冉从昏睡中唤醒,她痛苦地低低喊着,擦掉满脸的水渍,被烫得通红的脸还在冒着腾腾热气。
“看我。”周希弘平静地说。
裴冉神色一滞,猛然抬眼看来。
周希弘把手机——裴冉的手机屏幕转朝她。
界面是一条用她有460万粉丝的艺人账号编辑的,还没发出去的微博。
没有文案的三张照片,第一张裸/贷,第二张是她遇到杨思捷之前,被她上一任金主的老婆聘的私家侦探捉奸在床时拍的证据,第三张是刚刚在房间时,周希弘拍的全身赤/裸还在昏睡的她。
“从这间办公室跳下去,这条微博就不会被发出去,杨思捷只帮你还了一半的高利贷也能一笔勾销。”周希弘一脸怜悯地看着她:“祝你下辈子投个好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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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个保洁呢?”海萍一脸认真地看着叶猷扬,仿佛一个等着老师答疑解惑的学子:“杨思卷是怎么杀死她的?”
“昨晚的后勤都是周希弘从福康宁带过去的,她通过……”
“哦对。”海萍一脸恍然大悟地打断他:“她为什么要杀保洁呢?”
“她说要坐实是周希弘动的手,因为从周希弘的作案逻辑来说,保洁先是在房间门口被他拦住,他又把保洁车放到18楼,等事发后警方盘查起来,这些就都是指向他的证据,所以他会除了保洁灭口。”
原来叫客房服务是为了圆周希弘的线。
“抱歉。”海萍朝叶猷扬笑笑:“一不小心打断你了,你继续说。”
“哦,好。”叶猷扬神色一滞,眨着眼看着海萍,“我刚刚讲到哪了来着?”
“你说你通过福康宁的内部名单拿到了保洁的住址。”
“不是我!人不是我杀的!”叶猷扬急忙反驳道:“是杨思卷!是杨思卷!什么都是她做的!”
“哦是是是。”海萍满脸歉意地点头:“是我搞错了,抱歉抱歉,你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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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审讯室里说话要大声,你们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要记录下来的。”女警从电脑旁探出头来,看朝二人道。
“他说他是听他干爹杨清逸提起的。”陈文藻朝周希弘挑挑眉:“3年来,不下10次,差一点就被我逮到证据了,他应该挺讨厌我的吧?”
“他说谎。”周希弘看着女警,笑道:“我明明是在问他,该如何规避职场潜规则而已。就像这次,齐家一个电话,陈科长就被借调过来了,陈科长这么正直的一个人,居然会容忍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真是稀奇。”
“你也说了,齐家只是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内容我们不得而知,所以,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我被借调过来,和这通电话是否有关系,还有待考证。”陈文藻并没有戳破周希弘的话,而是悠闲地漫步回去,将口香糖罐放到桌上,从兜里掏出录音笔:“再说了,我只是个小小科长,服从上级安排,是我的职责和义务,组织意图,我不揣度。”
周希弘笑着摇了摇头,“算了,不玩心眼了,我玩不过你。我累了,休息一下。”说着,周希弘便往后一靠,闭上眼睛。
“叶猷扬在隔壁伸冤呢。”陈文藻漫不经心地嚼着口香糖,摘下左耳上的蓝牙耳机,抖着翘起的二郎腿看着周希弘:“从他的供词来看,杨思卷参与了全程,还特意为你设计了完整的作案线,帮你杀了保洁灭口,你就不怕到最后他们俩都脱罪了,两条人命都落到你头上吗?”
周希弘知道陈文藻是在挑拨离间。
但这些伎俩都没用了。
他知道他必死无疑了。
坠楼案显然只是杨清逸在打样,告诉大家可以杀杨思珈,根本无法一击命中她,把杨清遇母女拉下水,他的任务就完成了,那他已经落地曼谷的妻儿便能得周全。
“就他那颗猪脑,还妄想给自己脱罪?”周希弘仍旧闭着眼,笑了一声:“裴冉跳楼自杀后,杨思卷告诉他,要彻底坐实是我杀的裴冉,再也不能栽赃到他身上,那就该杀了那个保洁。”
“他们坐在红枫酒店的飘窗上,看着裴冉落地,人群哄散,便迅速离开。叶猷扬按照杨思卷提供给他的保洁住址找过去,藏在床下,等她打扫完晚宴回到家,在卫生间洗漱,便从床下爬出来,把她的头按进洗手池里。他说,保洁常年劳作,力气很大,他按着她的头撞了洗手池好几下,挣扎的幅度才变小了一些,洗手池的翻板塞还堵不住水,闷她的水一直很浅,她挣扎了好久才断气。他怕她没死透,就用她系在防盗窗上的晾衣绳把她吊了起来。”
“操。”将周希弘所说的噼里啪啦录入电脑后,女警才愤愤地骂了一声。
陈文藻侧头看了她一眼:“刚参加工作啊?”
女警冷冷地说:“和工作年限有什么关系。”
陈文藻莫名觉得自己被噎了一下,讪讪然挑头看向周希弘:“你有没有发现,其实你的话术一直有个漏洞——既然你成功威胁、挑唆王婷跳楼自杀了,又拉了个替罪羊过来伪造成情杀,手握双重保险,那你为什么要说,你是拿了杨清遇母女的好处杀人?
“你明明可以往王婷不肯从任宣悲愤自杀,或者叶猷扬情杀后,为了栽赃给你,杀了保洁上推。”
“因为你无法解释为什么要叫客房服务。”
“因为一开始要杀人的,就是杨思卷。”
“只是她有些小聪明,让裴冉的坠楼实际发生在你手上。”
“你更解释不了为什么要去绑架杨清遇。明明才过去一晚而已,即便她反悔,不给你允诺的好处了,你也不至于如此冲动,要在风口浪尖上找上门去,自寻死路。”
“我还是那个问题——杨思卷究竟是用了什么理由或手段,说服你代替她行凶?还是说,”陈文藻看着周希弘,哈哈笑起来:“你觉得,就算是你动的手,到头来也能扣到杨思卷身上——有人保你全身而退。”
“是谁保你?”
“是谁向杨思卷发号施令?”
“她有枪!她有枪!”周希弘突然大吼道:“她用枪指着我!逼我挪人!”
‘枪’字一出,台前的幕后的,全都变了脸色。
杨思捷铁青着脸,快步朝监控室外走去。
“你又要干嘛?”带队的拉住他。
“我要去真州。”杨思捷厉声道:“她去真州了!”
*
接到报警电话后,警察赶到通华利院,对杨清遇的私人住宅破门盘查,顺利救出虽然被解了绑,但还在昏迷中的杨清遇和骚男,并将两人送去了齐涵指定的医院。
齐涵坐在杨清遇病床前,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叠着摆在腿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手背,目光越过杨清遇的病床,平静地看着床头柜上的监护仪。
就这样看了接近半个小时,杨清遇眼皮微动,还不确定是否苏醒,齐涵便开口了:“你的女儿说你对她最重要。但她却毫不犹豫就把你卖给了我。”
说完,齐涵又停下来,直至杨清遇全然睁开眼,和他对视,才接着说:“显然,她是个十足的骗子。她从始至终,只爱她自己。”
“这难道不好吗?人本来就该把自己放在第一位。”杨清遇笑了起来,原本光洁的脸,被这个笑扯出无数皱纹:“我可不希望她像某些人一样,为了自己那点可怜的投射、幻想,甘愿做别人脱身奔向幸福结局的垫脚石,自己却要承受一切苦难和罪责,永沉深渊。”
齐涵冷笑了一下,阴冷的面色转瞬恢复正常。
“与其嘲讽别人,倒不如想想你和你女儿该怎么办。”齐涵平静道:“还是说,你已经放弃挣扎了?”
杨清遇眉头深深蹙起,转身背对齐涵:“不劳你费心。”
“如果令媛侥幸脱逃,你希望她的结局是饿死街头吗?”
杨清遇周身一顿,猛然转回身:“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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