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短信,陈文藻沉默良久,总归给齐涵打去电话。
电话一接通,齐涵带笑的声音就从手机里传来:“文藻哥果然没死。”
陈文藻冷哼了一声:“是你女友好手笔。”
“文藻哥谬赞。”
“你们这层人还真是会节约成本啊。”陈文藻笑了一声:“就逮着我一个人薅?”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齐涵笑说:“况且用人越少,能叠到文藻哥身上的资源不就越多吗?对文藻哥来说,是好事。”
*
陈文藻看了一眼王茜,“王茜同志。”
王茜连忙挺直腰:“在!”
“不用这么紧张。”陈文藻朝她笑笑,“今天主要是想向你了解一下,你所掌握的,郭辰一家在出境之前发生的事。”
王茜连忙点头:“哦,哦,好。”
“从齐涵这边提供的资料看,你在郭辰一家出境之前,是和他们住在一起的对吗?”
王茜点头:“是。”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今年一月中旬。”
“是因为什么契机住进去的?”陈文藻又打开文件夹,翻看王茜的那部分资料。
“我怀孕了。”王茜说:“郭辰想要孩子,就让我进了门。”
“你们打算结婚?”
“不是。”王茜笑着摇了摇头:“只要孩子。”
“额。”陈文藻胡乱抠了几下下巴,又抓了一下眉毛才接着问:“也就是说你现在还怀着……”
“掉了。”王茜面不改色地说:“逃跑的时候掉了。”
陈文藻抿着嘴扫了一眼一脸气愤的林笑,咳了一下,接着问:“那既然他想要孩子,为什么没带着你走?”
王茜冷笑了一下:“想找洋妞给他生吧。”
陈文藻喝了一口水:“那你对他们举家出境的事知情吗?”
“不知情。”王茜摇头:“那天我一觉起来,别墅里就一个人都没有了,值钱的东西也统统没了。连带着他之前给我买的那些珠宝首饰和包,也全被他顺走了。我刚掏出手机要打给他质问,有人开始用电锯锯门。”
“电锯?”陈文藻蹙眉看她:“你确定是电锯?”
“对。”王茜连忙点头:“我跑去一楼看了一下,电锯的刀片正插在门上,滋滋冒火星子。我从后门跑进后院,可没跑几步他们就追出来了,手里拿着刀和电棍,看我要翻出栅栏了,就扔了水果刀过来。”说着,王茜脱下罩在吊带裙上的外衣,将头发撩至一边,转过身让陈文藻看她后背。
是扎在脊椎上的一个口子,包扎伤口的时候估计用了美容针,伤口只是浅浅一条印子,但那一块是紫色的,很明显。反倒是旁边还有很多长长短短的划痕。
陈文藻指尖轻点着桌面,沉吟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问:“那你是怎么脱险的?”
“栅栏上爬满月季,我身上被划得全是伤,拖鞋也都挂在上面了,我继续拼命往外跑。但路上有一块砖翘起来了,我没注意到,就被绊倒了,右脚的大拇指整快指甲盖都掉了,我实在是疼得动不了了,就趴在地上,想听天由命,林笑姐就在这个时候开着车赶到了,把我拉上了车。”
陈文藻看着王茜,拿起录音笔在手里转了几下,平静问:“是那个时候流的产?”
王茜这才惊觉忘说了,急忙点头:“是。林笑姐一接到我,就送我去了医院。”
陈文藻把录音笔放回原位,继续目不转睛地和王茜对视着,嘴角轻轻扬起,向她展露一个无声的笑。
王茜被他看得直发毛,连忙挪开视线看他旁边那几个埋头写笔录的人。
陈文藻去单位入职报到的那天,他的父亲发来消息嘲讽他,说他这样的性格,混到科长的位置上,也就到头了。他索性回电话过去,说,人情世故,就是顶级糟粕。我不需要。直到现在,两人都没再说过话。
陈文藻一以贯之。
所以,即便他沾了齐涵的光,拿到对他跟了快4年的遇霖的审判权,也不代表他会因此放水,把该问的掠过。
他懒洋洋地把目光转到林笑身上,继续问:“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关系居然好到,你愿意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赶去救她?”
“郭辰去哪儿都带着她,我能不认识?”这说的倒是实话,在魏学书那场鸿门宴之前,林笑在很多场合都见过王茜,郭辰其实还挺爱带她去应酬的。毕竟她什么都懂点,会捧梗不冷场,挺有面。
“那你是怎么接到的消息?”
“因为在他们出国前一晚,我遭到了季萧亭的威胁。”
“威胁什么?”
“家族内斗。”林笑说:“食客天下在对外贸易方面,一直和遇霖临州分公司有密切合作,去年杨思捷小杨总带着分公司出走后,我们选择和他的风选公司继续合作。但因为李霖之死,遇霖总公司亟需接管,小杨总和杨清遇杨董的女儿杨思卷,仿佛对谁继任的问题生了龃龉,就逼我们下面这些关联公司站队。我呢,老公刚死,公司也被他折腾得只剩一具空壳,正是自顾不暇的时候,哪还经得起什么大动荡?就保持原状不变。杨思卷便让倒戈跟了她的郭辰来劝我。我和郭辰是老相识了,食客遭受重创,官司接连不断,也是他里里外外帮衬我,扶持新公司。他的面子,我不好驳,就打着马虎眼糊弄了几次,那头就恼了,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说我要是不断了和风选的合作,就让我顶我死人老公的罪去坐牢之类的话威胁我。陈科长可能不知道,因为季萧亭有案底,所以他们家呢,只大把大把给钱,闲养着他,家里的正经生意是一律不给他经手,就让他处理解决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所以他带人找上门的时候,我就隐隐察觉不对了,一直派人盯着他们家,所以一接到他们几个跑路的消息,我就想他们是不是丧尽天良,把那小孩关家里,把这一摊子烂事扔给他了,那我去捞他一把,把他拉拢过来,也能把辰茂还能用的东西捡过来用用,结果就只捡到茜茜。”
林笑冷哼了一声,抱起手:“个挨千刀的,既然不想带人一起走,那明说了不就好了,给笔钱就能了的事,死抠!还偷偷跑,是想把人害死啊!”
陈文藻看着林笑。食指不停敲着文件夹:“家族内斗?”
林笑点头。
“季萧亭去真州,是因为站队杨思卷,为她做事,绑架时问引杨思珈过去?”
林笑急忙道:“这,这我不知情啊。”
陈文藻眼里骤然涌起怒意:“那我问你,一个在国外经营着一家年利润上亿的影视公司,一个分走了遇霖大半资产,两个人同时还持有遇霖的股份,每三年就有一次大额分红,为什么会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副总的位置,斗到要追杀、谋杀?”
林笑慌忙摆手:“这这这,这我就更不知情了啊!人家家里的矛盾,我上哪去知道?再说了,这不是你们警察该查的事吗?”
“我难道不是正在查吗!”陈文藻突然抬起放在掌下的文件夹,重重砸到桌子上:“可你说了这么多,全是废话,你让我怎么查!”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肯说真话。
‘是杨清逸威胁我,要是我再跟着杨思珈,就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或者‘我本来不想开罪杨清逸,但他居然让我参与真州谋杀,我不敢,就被追杀了,我知道王茜一定会被郭辰家留下来,所以来救她,多个人证,能多向杨思珈邀功’对杨思珈能造成什么影响?
她都已经是遇霖第三大股东福康宁的实际控制人了,参与所谓的家族内斗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就因为中间带了‘杨清逸’三个字就不敢讲了?
那杨清逸的罪证得收集到什么时候,才能从0条增到1条?
可只需要这1条,只需要说那样几句话,他就能坐实遇霖的实际所有者是谁。
难不成‘杨清逸’这三个字是一串咒语,她一说出来就当场暴毙活不了了?
陈文藻两手攥成拳,紧紧按在桌上,把牙咬得咯咯作响,才压下快要爆炸的愤懑,继续看朝桌对面紧张地抓住王茜手的林笑,长舒了一口气,“林笑同志,你不要担心,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你们。”
“保护?”林笑面上的情绪一扫而空,她用那双如水般温润的眼睛注视着陈文藻,平静道:“怎么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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