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杀队总部的集体耐力训练场,永远弥漫着汗水与尘土交织的炽热气息。湛蓝的天空下,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将场地烤得发烫。
年轻队员们背负着象征负重的沙袋,如同迁徙的兽群,在划定的路线上奔跑,粗重的喘息与纷沓的脚步声汇成一股不屈的洪流。
训练科目之一,是背负标准重量沙袋的限时长跑。队员们依据实力被清晰地划分了组别,但广阔的场地使得各组路线时有交错。
崇宫澪,完美维持着“医术精湛但体能中庸”的设定,被安排在中等偏后的组列中。
她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呼吸调整得符合一个努力跟上队伍的普通队员,白皙的脸颊因运动而泛红,适时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吃力。
然而,她那双向来沉静的湖蓝色眼眸,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般,掠向训练场边缘。
那里,一棵枝叶葳蕤的古树下,富冈义勇抱臂而立。作为水柱,他无需参与此类基础考核,却时常会出现在训练场旁,或是进行远超常人的加练,或是像此刻这般,沉默地观察。
树荫将他大半个身形笼罩,唯有那件红绿羽织在明暗交界处,如同一个沉默的坐标,格外醒目。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视着场上奔跑的人群,神情是惯有的、近乎剥离情绪的冷漠,仿佛在审视一场与己无关的默剧。
崇宫澪所在的跑步路线,有一段弧线会恰好经过那棵大树的前方。
一个微小而大胆的计划,在她心中悄然酝酿。当队伍再次碾过那片熟悉的区域,逼近大树前方时,她悄然调整了呼吸的节奏,让它听起来更急促、更紊乱。
就在她的身影即将切入他视野正前方的刹那,她的左脚似乎极其“自然”地被一块潜伏在尘土中的小石子硌了一下,身体随之一个不易控制的趔趄,向前踉跄了两小步。
“啊……”一声短促而带着些许惊慌的轻呼逸出唇瓣。与此同时,一方折叠整齐的、素白色的棉布手帕,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失衡惊扰,从她腰间悄然滑落。
手帕轻飘飘地,在空中打了个旋儿,最终不偏不倚,如同被精确计算过轨迹的落叶,静静躺在了富冈义勇脚前不足一米的光洁地面上。
那片纯白,在灰褐色的泥土和斑驳的树影映衬下,显得格外突兀。
这个“意外”发生得流畅而逼真,完美模拟了体力透支边缘的偶然失误。
几乎在手帕触及地面的瞬间,富冈义勇那原本平视远方的、缺乏焦点的目光,倏然垂落,精准地定格在脚前那片闯入他绝对领域的白色之上。
他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头,那动作细微得如同水面被微风拂过的一道涟漪,若非崇宫澪全程用余光紧密锁定了他的反应,几乎无法捕捉。
他没有动。身形稳如磐石,仿佛脚边只是一片无关紧要的落叶。
然而,以他为中心,那股无形却切实存在的、拒绝靠近的冰冷气场,似乎因这片“异物”的入侵,而无声地变得更加凝实、更具压迫感。
跑步的队伍仍在向前涌动,崇宫澪不能停下。她只是在踉跄之后,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混合着懊恼与无奈的表情,回头匆匆瞥了一眼地上的手帕,又迅速扫过那座沉默的“石像”,随即像是认命般,转身融入了奔跑的洪流,继续前行。
这小小的插曲,在充斥着喘息与脚步的训练场上,并未掀起太大波澜。大多数队员都埋头于自己的极限挣扎。
但总有不乏敏锐的观察者。
“喂!看到了吗?刚才崇宫小姐是不是在水柱大人面前差点摔倒?”一个压低的声音在跑动的队伍中窃窃响起。
“好像还掉了东西?是手帕吧!”
“就掉在水柱大人脚边呢!他居然看都没看一眼……”
“果然,想靠近水柱大人还是太难了啊。”
“崇宫小姐也真是……勇气可嘉。”
细碎的议论如同潜行的蛇,在部分队员间悄然蔓延。
训练项目轮换,进入反应力测试环节。队员们需要在布满摇摆木桩、呼啸摆锤的障碍区内,灵巧穿梭,避免被击中。
富冈义勇依旧停留在原地,仿佛之前手帕的事件从未发生,只是他周身的气息,比之前更冷硬了几分。
轮到崇宫澪所在的小组进入障碍区。她表现得谨慎而略显笨拙,步伐不见得多灵便,却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以毫厘之差避开那些危险的撞击物。
她的移动轨迹,在复杂的障碍间迂回穿梭,看似是被动躲避,却隐隐有着向富冈义勇所立之处靠近的趋势。
就在她侧身闪避一个横向猛烈扫来的、包裹着厚实棉布的沉重木桩时,她的脚下步伐似乎“计算”出现了微妙的误差,一个交错,身体的重心瞬间失衡,不可抑制地向后仰倒——而那个方向,赫然便是富冈义勇侧身所站的位置!
这一次,不再是无关紧要的物品,而是她整个人,眼看就要直直地撞入他的领域!
这比刚才掉落手帕要惊险醒目得多!附近几名队员几乎同时倒吸一口凉气,瞳孔微缩。
“小心!”有人失声低呼。
就在崇宫澪的后背即将与富冈义勇的手臂发生实质性碰撞的前一刹那——
他动了。
并非大幅度的、引人注目的躲闪,而是一种源自无数次生死搏杀锤炼出的、近乎本能的、极小范围的规避。
他的身体如同流水般自然地向侧面滑开半步,动作轻盈迅捷,衣袂飘动间,已精准地让开了她撞来的轨迹,甚至没有带起多少风声。
与此同时,他的右手,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抬起——并非为了接触,而是虚虚向前一探,手掌在崇宫澪后背肩胛骨下方,在她即将彻底失去重心的那个临界点,用一股柔和却蕴含着绝对掌控力的巧劲,极快、极轻地一托一带!
那股力量恰到好处,如同精准注入的稳定剂,瞬间修正了她倾斜的重心,让她得以在踉跄一步后,凭借自己的力量重新站稳了脚跟,避免了与大地亲密接触的狼狈。
整个干预过程,快如电光石火,隐蔽而高效。除了当事人以及少数几个目光始终追随的队员,在大多数人眼中,或许只是崇宫澪自己运气好,险险地稳住了身形。
崇宫澪站稳后,胸腔内心脏狂跳如擂鼓,一半源于刚才刻意营造的“惊险”,另一半,则是为了那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的瞬间,来自他手掌的、那稳定而可靠的支撑力道。
没有体温的传递,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属于强者的力量。
她下意识地回首,望向富冈义勇。
他已恢复了一贯抱臂而立的姿态,仿佛刚才那电光石火间的出手,只是阳光下的一道错觉幻影。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半分,依旧平视着障碍区内其他队员的表现,侧脸的线条如同刀削斧劈,冷硬依旧。
但是,崇宫澪敏锐地捕捉到,他虚握在左臂上的右手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指节微微泛白,然后才极其缓慢地、仿佛带着某种克制地,松展开来。
他并非毫无触动。
他的身体,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她可能陷入微小窘境的时刻,违背了他平日里刻意维持的绝对疏离,做出了最直接的反应。
“哇啊啊!看到了吗炭治郎!刚才水柱大人是不是扶了崇宫小姐一下?!”我妻善逸一把抓住身边灶门炭治郎的胳膊,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他居然会动手!那个富冈大人!”
“嗯……我看到了。”炭治郎眨了眨眼,脸上也带着些许惊讶,但他天性中的善良让他更多是为崇宫澪没有摔倒而松了口气,同时,他望向富冈义勇的目光中,也多了一层更深的好奇与思索。
“哈!弱鸡女人!连站都站不稳!还要权八郎那家伙帮忙!笑死人了!”嘴平伊之助标志性的大嗓门毫不客气地响起,他抱着野猪头套,在一旁蹦跳着嘲笑。但他的嚷嚷,无疑让更多原本未曾留意此处的队员,将目光投向了这边。
霎时间,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明显放大,一道道探究的、好奇的、玩味的目光,如同聚光灯般,在微微喘息、脸颊泛红的崇宫澪和树下气息愈发冰冷的富冈义勇之间,来回扫视,编织出一张无形的、充满猜测的网。
崇宫澪在这些灼热的目光注视下,白皙的脸颊不受控制地晕染开更深的绯红,不知是剧烈运动后的自然反应,还是因这突如其来的关注而感到的羞赧。
她迅速转回头,不敢再看向富冈义勇的方向,将全部注意力投入到剩下的障碍穿越中,步伐甚至因此显得有些凌乱。
而始终立于树下的富冈义勇,尽管面容依旧如同覆盖着寒霜,但在那些愈发不加掩饰的议论和聚焦的视线中,他周身散发的低气压几乎凝成了实质。
他最终无法再忍受这片区域的嘈杂,一言不发地骤然转身,迈开步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训练场边缘,将那一片沸腾的猜测与议论,彻底抛在了身后。
集体训练,终于在哨声中落下帷幕。
对于崇宫澪而言,这次训练的收获,远不止于体能的锤炼。
她成功地,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将她与富冈义勇之间那种仅限于夜色与沉默中滋生的、微妙而特殊的“互动”,第一次清晰地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她验证了,即使在公众场合,他的本能也并非完全对她置之不理。而她与他之间那点难以言明的“不同”,也正式从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变成了队员们口中公开咀嚼的谈资。
外部的目光与无形的压力,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开始在这片原本只在两人之间缓慢流转、暗自发酵的“水域”中,激起层层扩散的涟漪。接下来的波澜,恐怕会愈发汹涌,难以预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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