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远面色凝重,正欲签发调兵手令,亲率精锐前往清凉山布控。然而,他的笔尚未落下,书房的门便被推开,一道沉稳却带着无形威压的身影走了进来,正是知府王守仁。
“苏大人,如此兴师动众,意欲何为?”王守仁目光扫过桌案上墨迹未干的手令,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苏明远心中一沉,起身拱手:“府尊大人,“走百病”女尸案已有重大突破,下官已锁定凶犯极可能于今夜亥正三刻在城西清凉山蚕神庙再次行凶,正欲立即调派人手前往抓捕,以防惨剧再生!”
“锁定?”王守仁踱步至案前,指尖轻轻点在那份手令上,“依据何在?凭一个来历不明的柳木傀儡?凭一张无人能证其真的桑皮纸?苏推官,查案需重实证,而非捕风捉影,被凶徒刻意留下的所谓‘线索’牵着鼻子走。”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站在一旁的苏婉与李承泽,尤其在李承泽身上停留了一瞬:“更何况,此案牵扯甚广,景阳钟鸣之音犹在耳畔,紫微星图之事更是非同小可。若无万全把握,贸然行动,打草惊蛇事小,若引发更大波澜,乃至……牵连朝局,这责任,你我可担待得起?”
话语看似提醒,实则施压。他将案件的性质拔高到了可能影响朝堂稳定的层面,让一次迫在眉睫的抓捕行动变得束手束脚。
李承泽上前一步,神色平静,言辞却清晰有力:“王知府,线索虽奇,却环环相扣。凶徒连续作案,手段残忍,更以节气为序,公然挑衅王法。若因顾忌而错失良机,致使无辜百姓再遭毒手,恐怕更非朝廷与百姓所愿。晚辈以为,当以救人为先,谨慎行动即可,而不可因噎废食。”
王守仁淡淡一笑,不置可否:“世子心系百姓,本官感佩。但调派府衙大量官兵,需有确凿依据。若今夜扑空,或那凶徒另有布置,届时流言四起,民心惶惶,这后果又该由谁承担?”言此,他话锋一转,“不如这样,苏推官可遣数名得力干吏,便衣前往查探,确认无误后再行定夺。如此,既不失谨慎,亦可应变。”
这看似折中的方案,实则极大地限制了行动能力。寥寥数名衙役,在那种荒僻之地,若真遇上精心布置的凶徒,无异于羊入虎口,更别提有效抓捕了。
苏明远脸色难看,他知道这是王守仁的拖延与压制之策。官大一级压死人,没有知府的首肯,他无法调动足够的力量。
书房内的气氛顿时僵住了。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亥正三刻正在逼近。
苏婉站在父亲身侧,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无形的阻力。她看着王守仁看似公允实则冷漠的脸,又看向眉头紧锁的父亲和目光沉静却暗藏锋芒的李承泽,心中已然明了。指望府衙的大规模行动已不可能。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对苏明远道:“父亲,王大人所言亦有道理,大规模调兵确需慎重。不如……就让女儿带张捕头及几名自愿前往的兄弟,先行一步前去查探。若情况属实,再以响箭为号,请求支援。”
她的话,给了苏明远一个台阶,也打破了僵局。这意味著,他们将承担最大的风险。
苏明远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知她心意已决,更明白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只得沉重地点了点头:“……一切小心,如若事不可为,即刻撤回!”
王守仁看了苏婉一眼,目光深邃,未再出言反对。
很快,苏婉、李承泽,以及张捕头和他亲自挑选的六名好手,皆做寻常百姓打扮,携带兵刃与信号响箭,悄无声息地从府衙侧门离开,融入夜色,直奔城西清凉山方向。
书房内,王守仁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负手而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光芒。
府衙的明流暂时平息,而真正的暗流,已随着那几道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涌向了清凉山。是猎手抓住了狐狸的尾巴,还是狐狸早已张好了网,等待着猎物的闯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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