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将那片来自第二名死者手中的柳叶置于白瓷盘中，又拿起李承泽发现的那个柳木傀儡，仔细端详。

“世子，”苏婉目光锐利地看向李承泽，“你方才提及的‘柳营’，究竟是何来历？与这柳木傀儡，又有何关联？”

李承泽神色凝重，沉吟片刻，方道：“‘柳营’并非正式编制，乃是父王早年因边事需要，私下招募网罗的一些……身怀异术之人。其中不乏精通医药、机关、毒物乃至一些失传技艺的奇人异士。因其最初驻扎在南昌城外一片柳林之中，故得此名。此营存在时间不长，约莫十年前便已解散，人员流散四方。”

他指着苏婉手中的柳木傀儡：“这傀儡的编织手法，看似简单，实则内蕴九转十三结的暗扣，正是当年‘柳营’内部用来传递特定信息或标识身份的一种方式。寻常人绝难模仿。”

苏婉心中一凛，“柳营”的存在，无疑为凶手精通复合技能提供了最合理的解释。她立刻追问：“当年‘柳营’之中，可有擅绣工，尤其是精通‘幻面绣’之类技法的女子？”

李承泽摇了摇头：“‘柳营’中人多以男性为主，即便有女子，也多精于用毒、易容或轻身功夫，并未听说有专攻绣工的。”他话锋一转，“但，‘柳营’解散时，曾有一批物资和典籍流失。其中，便包括一部分来自前朝宫廷的织造秘录。若有人得到这些秘录，再加以研习，掌握‘幻面绣’并非不可能。”

线索再次指向宫廷流出的技艺！

苏婉不再犹豫，既然柳木傀儡是一种传递信息的方式，那信息就必然藏在这傀儡内部！她取出一柄薄如柳叶的小刀，小心翼翼地开始拆解那个柳木傀儡。傀儡以新嫩的柳枝编就，极其坚韧，但在苏婉精准的操作下，那些复杂的结扣最终还是被一一挑开了。

就在傀儡即将散开的瞬间，一小卷被紧紧塞在傀儡核心处的桑皮纸掉了出来！

苏婉屏住呼吸，用镊子轻轻夹起，缓缓展开。纸张不大，上面以极细的墨线，画着一幅简易的金陵城坊图，而在城西靠近清凉山的一片区域，被点下了一个小小的朱砂点，旁边写着一个时辰——

“亥正三刻”。

而在朱砂点下方，还有两个更小的字：

“惊蛰·祭”。

“亥正三刻……就是今晚二更三点！”苏明远失声低呼，“凶手在预告他下一次行凶的地点与时间！”

这不再是模糊的节气标记，而是精确到具体时辰和区域的死亡预告！凶手的仪式，正在加速，也愈发张狂。

“城西清凉山附近……”李承泽盯着那地图，眼神骤变，“那片区域，有多处前朝废弃的官邸，对了，那边有一座荒废多年的蚕神庙！庙旁有大量老柳树！”

一切都对上了！废弃的庙宇，柳林，以及“祭”字所暗示的邪异仪式感。

“必须立刻行动！”苏婉猛地站起身，目光决然，“张捕头，立刻调集人手，便衣前往清凉山蚕神庙附近布控，切勿打草惊蛇！父亲，还需加派人手，秘密排查所有与当年‘柳营’流失典籍可能相关的人员，尤其是可能接触过织造秘录者！”

命令迅速下达，整个府衙如同精密的器械开始运转。

苏婉看向李承泽，语气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世子，你对‘柳营’旧事及王府内部知之甚深，今夜之事，恐还需借助你的力量。”

李承泽迎上她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义不容辞。”

夜色更深，亥正三刻步步逼近。清凉山的方向，仿佛有无形的黑暗在凝聚。那枚被拆解的柳木傀儡静静地躺在桌上，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世人的徒劳。

但这一次，已然知道了凶手的下一处行凶点，哪怕是带有挑衅的预告。

苏婉握紧了袖中的银刀与百宝囊，眼中闪烁着冷静的光芒。她倒要看看，这个利用“柳鬼”传说、精通宫廷秘技与“柳营”手段的凶手，究竟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