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停留的注视感太强,紧闭的睫羽微微颤动了一下,苏玳缓缓睁开双眸,下意识的警惕一划而过,他懵懵抬眼,睡眼惺忪的看着琴酒,音色软哑,带着未完全清醒的困顿:“阵?唔....我睡过头了吗...”
说着,少年就要慢吞吞坐起身来,漂亮小脸上满是怎么还是好困的疑惑,抬手就要去摸索床边的手机,“几点了?”
“我不是来叫你起床。”琴酒音色淡淡,他又向前走了一步,膝盖抵在床沿侧边,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苏玳,屋内窗帘紧闭未开灯,走廊顶光透过半掩的房门挤进来,他身形高挑背影逆光,落下来的阴影几乎完全把床上蜷成一团的小人笼罩住了。
苏玳垂眸扫了眼时间,还处在困顿的意识缓缓反应过来,不过他情绪一向稳定,朝琴酒扬起漂亮小脸,粉唇微张:“那我继续睡咯,你也早点休息呀。”
两人静静注视着彼此,是琴酒先一步移开视线。
“GIN,你怎么了?”苏玳感觉怪怪的。
琴酒却没有再说什么,绿眸半阖,修长指腹拎起苏玳皱起的袖口,一点一点的向下拽去,直至完全掩去那抹红痕。
“把衣服穿好。”他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独留昏昏欲睡的苏玳,一脸不解的坐在床上。
少年懒懒打了个哈欠,随意扯了扯自己的袖口,并未发现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只当琴酒在对他说晚安,撩起被褥很快又睡了过去。
...
次日。
出门前更换衣物时,苏玳动作微滞,他想起了昨夜的事,便又仔细查看了一遍自己的小臂,瓷白光滑,什么都没有。
“真是怪了。”他小声嘟囔了一句,侧对着落地镜不紧不慢的套上外衣。
弯腰整理裤腿时,宽松的衣角下摆露出了些许肌肤,随着一天一夜过去,苏玳身上残留的红痕几乎都消退了,唯有腰窝处的吻.痕还残留着,色泽深到仿佛即将破出皮肉渗出鲜血,一眼望去,便足够清楚留下印记的主人有多么用力。
未掩的房门被来人轻敲了两下,是琴酒:“下雪了,先生让我送你去。”
苏玳继续整理着有些臃肿拖长的裤腿,他很少穿这个奢牌,此刻有些苦恼,听到声音便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句:“好呀,那中午要一起吃饭哦。”
深邃绿眸静静盯着落地镜中倒影出的苏玳,衣摆随着他的动作起起伏伏,完全遮不住隐秘的痕迹。
苏玳半天没有等到琴酒的回应,刚好他也整理完毕,便直起身子走向他:“这裤子好烦...对了,你中午该不会有事吧?”
似樱花色泽的薄唇拉为一条直线,琴酒眼睫半垂,鼻腔内涌入淡淡的玫瑰花香,他还是没有问出他最想知道的事情:“想吃什么。”
苏玳随意撩拨了一下没做造型的铂金额发,简单思考了一下:“上次你不是说那家的刺身味道还可以,去那家吧?”
...
地处山水之间,周边的空气质量指数依然达到了养护状态的顶峰,一幢西式庄园就落座其中。
最外缘的铁栅大门缓缓向两边倾斜,保时捷356A慢速驶入,越过水晶雕刻而成的圆弧喷泉,大约过了十五分钟,优雅的古典音乐悠悠传来。
苏玳侧眸望去,隔着车窗,他打趣着开口:“外公又为家里换新的背景音乐了。”
在修建良好的绿坪上,衣着燕尾西服或是抹胸礼裙的乐团成员们正在无人关注的角落进行演奏,指挥家是苏玳眼熟的一位,他们似乎是刚斩获最佳奖项的乐团。
正在开车的琴酒只对外扫去一眼,便不感兴趣的收了回来,余光瞥到还在望着外面的苏玳,冷白长指在方向盘上漫不经心的轻敲了几下:“喜欢这个?”
苏玳轻轻摇摇头:“我在想,她们冷不冷。”
车辆停止行驶,副驾驶的车窗半降,随行管家匆忙赶过来,一路小跑带着喘息。
听到命令后,她先是一愣随即点头应下。
…
三层楼高的拱门型落地格子窗,折射着蔚蓝天色的光圈,红木扶手上雕刻着古早传说的图样,少年的身影出现在阶梯上,自然垂落在身侧两旁的长指白皙如玉,右手大拇指根部抵着一枚代表着绝对地位的翡翠环戒。
精心培养的继承人身型高挑气质优雅,出落的俨然是无可挑剔。寂寥无声的室内,他不紧不慢的迈步,光影交叠之间,映衬的那双暗红眼眸越发疏离凉薄,行色匆匆的服侍生们看到他的身影,皆立于原地,半弯身子垂下头,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
察觉到苏玳的身影远去,新来的服侍生悄悄抬眼,周围的同事依旧保持着低眉垂眸的状态,所以,只有他看见了。
皎白日光似倾斜而下的流光绸缎,透过走廊那一扇扇通透的落地窗,洒在那一整面浮雕着蒙眼女子的大理石墙体上,继承人立于落在地毯上窗框的影子边缘,他扬起下颌,正打量着终于竣工的浮雕。
逆在光影中的侧脸,专注又认真,似是在欣赏世上最美好的雕刻作品。
走廊尽头的圆弧式天文台又飘落进来几片雪花,屋内恒温一瞬即融,带着湿润感的微风拂向他,板正优雅的衣角随风摇曳,铂金发丝也随风而散,继承人裸露在外的那双漂亮眉眼,刚好补足了被绸缎蒙眼的女子五官。
风在散去,继承人缓缓的,轻轻的,弯眉勾唇。
直到身边的同事轻推了他一下,服侍生才后知后觉的回了神,而继承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
瞳纹被捕捉识别发出一晃而过的幽光,与四周风格,格格不入的机械大门朝两边移动,内里是随处可见价值千万的医疗器械。
只有他的继承人,只有他女儿的唯一骨肉可以进入能看见他最脆弱一面的空间,与他见面。
尽职己守的管家推着轮椅出现在乌丸尽雪的面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发鬓微白但精神抖擞,
“外公就会天天说些好听的话哄我。”乌丸尽雪由于大腿侧边的伤口无法蹲下,他双膝跪地,单手扶在乌丸莲耶的轮椅扶手上,秀眉深深蹙起,“前天给你打电话,你还说你很好呢。”
“现在不是好多了。”回应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浑厚有力,掌心覆盖在少年的手背上,乌丸莲耶望向乌丸尽雪的目光永远是慈爱又温柔,“你忘了咱们家最擅长做什么了?”
“我就是,我就是……”未来某一天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我怕来不及好好照顾你。
“怎么了?”
乌丸尽雪将头轻轻抵在乌丸莲耶的膝上,纤长眼睫微微发着颤:“没什么…就是,我看见妈妈的浮雕了。站在那里时,有风吹过我的身体,就感觉…像是被风抱住了一样。”
乌丸莲耶微顿,他俯身抱住了此生他最后也是仅有的亲人:“你是雪天出生的孩子,雪之后便是春,富有生机。”
阳光被一层薄薄的窗纱过滤,洒到他们身上幻化为淡淡的光晕。
“雪会融尽,属于你的路都会出现。”
“外公...”
乌丸莲耶一下一下又一下的轻抚着少年的后背,像他的独女哄睡少年一般,他侧眸看向窗外漫天遍野的雪,音色温和,“雪宝雪宝,安心睡觉。雪宝雪宝,万事顺遂。”
....
时间走到月底,是乌丸尽雪等待许久的考试。题面虽难,但他还是很有信心,第一个交卷后便离开了考场,背着贝姐新买给他的香奈儿双肩包,便直接去了机场飞往华盛顿。
他谁也没通知,就像来时没有带任何行李,走时也没有带任何。东京是他的家,他迟早会再回来。而华盛顿只是他人生中一个不重要的停留。
但他不知道,在这段停留中,他会遇见第一个纠缠他整个青春的存在。太过年轻,他不知道所有收到的馈赠都要付出代价。
“小空。”
少年顺声回眸,视线彼此交缠,他抿唇,软软的笑了。
...
赤井秀一今年的圣诞节不是在FBI总部大楼加班度过,他有了等他回家的恋人。
走在回家的必经之路上,视野所及皆是店家为度过圣诞而挂起的LED装饰,五彩缤纷色泽鲜艳,流光一明一暗的忽闪着。过往每年,他都对这些没有太多兴趣,会径直路过,但此刻他在想,家里会不会太单调了,他担心小空会不喜欢。
匆匆而行的脚步突兀的停留在一家店门前。
...
又走过一条街,这边安静了好多,他走到了居住的富人区。
家家户户门前都有一颗圣诞树,虽说很多还未开始打扮,但有一半已被装饰完毕,精美华丽,流光溢彩的灯绳在暮色下漂亮的很晃眼。
赤井秀一忍不住轻攥了一下纸皮袋的手提绳,余光瞥到自家别墅的轮廓,他刚准备取出口袋内的钥匙,迈步的速度却下意识放缓。
狙击手的视力极好,他立于自家门外不远处,瞳孔微颤,深邃绿眸里倒影着那抹踮起脚尖正为圣诞树挂小铃铛的身影。
少年身形单薄,鼻尖被冻得凝出一丁点粉,裸露在外的修长脖颈遍布红痕,他正伸长手臂,小心翼翼地为圣诞树最顶端挂上一枚佩戴蝴蝶结的小铃铛,另一只手上还紧紧捏着一串金葱装饰物。
往年,他家别墅门口只会摆放一颗孤零零的圣诞树,就算有过节气氛了。
而今年,在初冬萧瑟的风中,圣诞树穿上了各种漂亮的衣物,仿佛一簇小小的绿色炉火,很烫,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要被融化掉了。
乌丸尽雪仗着自己身体素质强,并未套上羊绒大衣,湿寒的风顺着他微动的衣摆下方,肆无忌惮的钻入,时间太久了,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身形微动有些不稳,下意识后撤了一步却撞到了什么。
温凉的腕被炙热掌心轻柔的握住,他整个人都被对方抱在了怀里,熟悉的古龙木质香涌进鼻腔,柔顺长发有几缕擦碰到了他的指尖,不用回眸,乌丸尽雪都能猜到是赤井秀一。
毕竟,谁会大冷天一动不动的盯看他片刻?乌丸尽雪只是懒得去发现。
赤井秀一刻意立于风口的方向,为乌丸尽雪挡去所有的寒风,他俯身凑到少年的耳边,声音很轻:“不是让你不要出门吗?手好凉。”
提起这个,乌丸尽雪就烦闷,自从绑架案后,他的确是给自己放了个小长假,但是他没想到,再见面赤井秀一会开始限制他出门,要不然就是佩戴那条该死的,装上定位装置的破项链再出门。
“没有出门,这些是昨天去教授那里参加研讨会时,路上看着漂亮便买了。”乌丸尽雪歪头看向他,忍不住闷闷抿着粉唇,唇珠翘出一个很可爱的弧度,“我不会丢了,别总担心。”
“回屋吧,外面冷,这些我来挂。”赤井秀一倒是听习惯了这句话,神色自然的回避掉,抬腕接过少年手中的一切,“我预定了你喜欢的Lady M蛋糕,待会想要吃哪家餐厅的饭?我一会点。”
没错,他们两个谁都不会做饭,只会最简单的加热速食。
“蛋糕?好哦,那你要快点。”
吃甜食在一定程度上能很好的放松心情,不过之前乌丸尽雪都是出完任务后才会进一下常去的甜品店,如今他倒是不得不把这项爱好融进日常里了。
华盛顿的配送时长是加钱都难以高效率送达的程度,乌丸尽雪刚好最近学习了一下简易甜点的做法,垂眸为自己认真系好围裙,他钻进了厨房打发时间。
“还是上次那款吗?”沐浴结束后的赤井秀一推开厨房玻璃门,慢步走了进来,长指挑起一旁空虚的围裙,为自己系了起来。
“嗯嗯,不过上次你回家后,都凉了。”乌丸尽雪随口回应了一句。
“上次就很好吃了。”眼皮撩起,赤井秀一熟练打开顶柜,里面有一盒被用掉半盒的皮筋,他取出其中一根,快速将半干的长发挽了起来。
“味道应该不差,不过这次会更软吧。”乌丸尽雪做事情不求必成功,但他会要次次有进步。
浓密眼睫略垂了几分,赤井秀一的视线停留在乌丸尽雪粉扑扑的雪白颊肉上,看起来蛮像案板上正被揉捏的面团,咬起来的确很软,他忍不住勾唇:“那你教教我。”
“学会后,以后我做给你吃。”
....
冷俊侧脸朦胧在柔光下,赤井秀一神色认真,视线专注,睡衣袖口半折在臂肘处,狙击手骨节分明的长指深陷在粘腻的面团里,他按照甜品讲解书,每一个步骤都几乎严丝合缝标准答案,差不多就算是大功告成只差烘焙了。
耳边碎发随着他身形移动的惯性滑落下来,为烤箱定时的赤井秀一眼也不抬的将其挽在耳后,点点面粉沾染在了他的侧脸以及耳尖。
“要叫我帮忙啊,好笨。”正在打发奶油的乌丸尽雪觉得有些好笑,伸指戳了戳他的耳垂。
“刚刚有点下意识了。”赤井秀一反应过来,却没有去拽厨用纸巾替自己擦拭干净,而是虚虚指了一下自己的侧脸,“帮我擦一下?”
乌丸尽雪没有理由拒绝,很乖的点了点头,转身去抽纸巾时,毫无防备的露出了红痕色泽更深的后颈,距离太近了,狙击手甚至能够看清痕迹的边缘,他能回想起来,哪抹是先,哪抹是后。
赤井秀一浅浅抿唇,眸色微暗。
“等会再拿湿巾擦拭一下就好了。”乌丸尽雪回身,垂眸简单折了几下厨房用纸,他小臂抬起刚想去擦,却只见本在弯腰收拾案板的赤井秀一完全直起身子,腰身挺拔的站着,完全一动不动,在身高差上,赤井秀一比他高了些许。
乌丸尽雪也是有小脾气的,就算是能触碰到他也忍不住嘟囔:“你弯腰啊。”
(长得高了不起哟,切)
赤井秀一勾唇轻笑,掌心压在案板边缘,他俯身靠近乌丸尽雪,这下是他最矮了。可俯身却没有停止,越来越近,近到似乎能数清彼此的睫毛根数,唇唇就要贴在一起。
“可..可以了。”乌丸尽雪连忙低下小脑袋,他真是怕了,“我踮脚好不好?我还...没吃饭呢。”
耳边传来很清晰的一声低笑,赤井秀一倒是干脆利落的直起了身子,他解锁手机看了眼配送时间:“还要在等一会才能到,我先帮你热杯喝的。”
“啊...好。”乌丸尽雪捏着被自己折好的纸巾,有些茫然的看着正在洗净手指的赤井秀一。
拎起杯子准备去加热的赤井秀一,在路过少年时,抬手轻勾了一下少年的鼻尖,动作随意:“一会再擦,过来喝热可可。”
...
“味道苦不苦?”赤井秀一指骨微屈,冰美式的金属拉环被掀起,他不紧不慢的轻抿了一口。
“不苦,甜甜的,这次的牌子好好喝哦。”乌丸尽雪眉眼弯弯,他觉得好似一块奶香味浓郁的巧克力软糖融化在喉管里,一点点流淌进身体里,一点都不腻,“你来尝一下呀。”
瓷杯被他捏着递过来,明媚红眸水盈盈的,赤井秀一眉梢微动,他放下易拉罐,迈步走向坐在餐椅上的乌丸尽雪。
修长指骨错开瓷杯,而是轻抚上少年的侧脸,深邃绿眸半阖着,赤井秀一看着那双眼睫开始颤动起来的昳丽眼眸,白皙的肤在他的注视下在一点点染上淡粉,很漂亮。
“秀一...”乌丸尽雪有一种终于还是来了的感觉,他有些无奈的闭上了双眸,“今天就一次好不好。”
“都听你的。”
两唇紧紧贴在了一起,轻吻.厮.磨,赤井秀一吻的很深,快要吃到他的喉管深处,炙热掌心紧紧扣住他的后颈,乌丸尽雪承受不了,浓密眼睫脆弱的颤动着,睫毛根部开始湿润,他快要哭了。
铺着长长乳白餐布的桌面上堆满了数个拆开了的食物打包盒,最接近主位的地方置放着一盒包装繁杂外观精美的蛋糕,但配送的蛋糕不止一块,还有一块是属于乌丸尽雪自己的,属于他的可爱蛋糕,粉白色的蛋糕。
天际暗色如墨,屋内只开了一盏夜灯,乌丸尽雪还在小声哭泣着,大概率是哽咽的时间太久了,音色绵软无力,他想昏睡前吃一口没吃完的蛋糕,余光却瞥见赤井秀一在拆属于自己的蛋糕礼盒。
湿漉漉的指尖无力的伸向赤井秀一,他想要夺回自己的蛋糕,那是他的。
好过分...少年神色无助,抽泣的越发可怜,属于他的可爱蛋糕被吃了,一口一口又一口,仅剩的奶油也被吞咽掉了。
乌丸尽雪哭的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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