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

萧成做了掌门,一应事务得心应手,也有个根骨不错的年轻人前来拜师学艺,他将之收作了徒弟。

只是何劝行越发深居简出。何凤城在时,虽说他有时也行踪成谜,不知去向,但好歹是和师兄弟在一起的时间占了大多数。萧成一开始管事,本来想要何劝行帮着自己、谭铮和几位师叔伯一起教师弟们功夫,何劝行却在私底下向他推脱,说自己眼睛不大好,身体也不复从前,难于和门人再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地操练。萧成一切依他,当问到何劝行现在有些什么想法时,何劝行只道愿在经阁,修缮本门所藏的功法剑谱,虽不能修习,但还可凭借对剑术、内功义理的了解,稍加注解。

萧成答应了他,却没料到,这一应,却叫何劝行名正言顺地在门中隐居起来,没三五个月不见人影了。纵使年节之时,他也总是推说身体不适,很少在经阁之外露面。萧成好容易见了何劝行的面,心却凉了一半。

何劝行待他与以往似乎全然不同,一口一个“掌门”,好像除了同门关系,再无私交。

萧成处事一向堪称得体,在四个月不见何劝行而终于按捺不住去经阁中找他时,听到何劝行叫他“掌门”的那一刻,他面上还是凝住了。

他确认似的问道:“劝行,你叫我什么?”

何劝行看到他时就垂眉敛目,此时几乎一动未动:“掌门。”

萧成颇有些张口结舌,他往前走几步,站在何劝行身前,那距离过于近了些,何劝行背略向后挺了挺,想要拉开些距离。

“劝行,这几个月都不见你,你……我很想你。”他说到最后几个字,几乎贴在何劝行面前。

何劝行视线仍然低垂:“掌门还能想到经阁。”

他这是不为所动。萧成在心中叹了口气:“劝行,坐吧。”

坐下后,何劝行给萧成斟了杯茶。

萧成浑身不自在,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日何劝行向他解开衣襟放下心防的一瞬间,他们一同照顾何凤城的那几日,好像都已经在四个月前,在何凤城的灵前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他心中失魂落魄,口中只客套般地问了几句经阁事务,听对面人例行公事地答了些自己近来做的事情,也便告辞离开了。

这一遭之后,萧成虽然在闲暇时反复地考虑何劝行的想法,却一时不敢再踏进经阁见他冷淡疏离的面色。一日练武后,简延和萧成一道,聊了几句,倒是令他有些豁然开朗。

简延颇有些不好意思:“师兄,好长时间不见三师兄。好像师父下葬后,他就在经阁闭门不出了。”

“是,之前我去见过他一回,他近来在弄些剑谱的注解。”萧成听他提及何劝行,心中微动。

简延道:“之前我总以为他目中无人,看来是偏见罢了。”他自言自语似的喃喃,“三师兄……为人子确是尽心,在本门中事上,也没有私心。”

萧成耳力很好,把他的话听得清楚,没有应他,只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简延看他一眼,接着道:“师兄,我想三师兄他所想的,不过是报答师父养育之恩,其他的似乎只是无暇顾及而已。我与他的关系不可能像师兄你和他一样,但我以后不会再小人之心了。”

简延话音闷闷的,有些沮丧。萧成虽沉默着,但他藉由简延的话把脑海中对何劝行态度变化缘由的乱线捋了捋,几乎清楚起来——

他知道何劝行这十几年是处于何凤城的苛待之下,不知道为什么,何劝行似乎还是没有真正地厌恶何凤城,也许与他的身世有关,也许与他自己的性格有关。

在这样的忍耐与煎熬中,他已经无心经营自己与师兄弟的关系——也或者这是出于何凤城刻意的掌控,无论如何,他现在也是已对此无力回天了。自己对他这样特别的亲近,因而在何劝行刚失掉功力、何凤城也病重时,在那时复杂的情感之下,他也曾向自己短暂的敞开过真实的内心;可是何凤城一过世,何劝行就将他们之间那点旖旎情思压下:他把萧成名正言顺推上掌门的位置、自己尽那最后一点未被承认过的“义子”责任——他已经筋疲力尽,从此对他俩的过往缄口不言,无心再鼓起哪怕一点点勇气再走近半步。

萧成明明白白的捋清楚自己了解的东西,现在还是不清楚两个问题:其一,何劝行的身世如何?其二,何凤城用什么拿住了何劝行?

或许这其实是同一个问题。萧成心中隐隐有着答案,可是找不到谁来印证。

何劝行怎样才愿意讲出口呢?此生,他能不能等得到这一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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