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束白光中睁开眼,佐助发现自己身在一间屋子的厨房里。他认出,这里是鸣人和“佐助”的家。
但与之前进入鸣人梦境记忆的体验不一样,那时无论在谁的视角,佐助都只有视觉、听觉,但如今佐助不仅能看到、听到,还可以感知到、触摸到眼前的一切物体。更重要的是,这具身体现在完全由他支配。
他的自我意识已经嵌入“佐助”的身体里,现在他就是“佐助”,“佐助”就是他。
而后佐助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梦,虽然眼前的一切东西都很真实,但他还拥有在现实里的记忆,很明确自己进入这个梦境的目的。
意识清晰的一刻,佐助走出厨房,在这个屋子里迅速扫视了一圈,确认除了自己以外,目前没有其他人在。
佐助于是又回到厨房。
根据鸣人的梦境记忆,“佐助”最近在一处辉夜遗迹的探查中,拿到一份暗藏大筒木信息的重要卷轴,上面有许多不明意义的符号,这次特地把卷轴送回木叶,交给情报部破译解读。
由于卷轴里封存了一些与神树本源相似的查克拉,存在未知的风险,“佐助”暂时没有离开,这些天一直留在木叶,作为打开卷轴和解析卷轴过程中的一道安全保障。
这倒不是鸣人凭空臆想出来的,除了最后“佐助”留在木叶配合情报部工作的部分,其余的与佐助四个月前回木叶那一趟的情况差不多。
佐助站在厨房里,看到料理台上有一个切成几瓣的番茄,一堆切成了条的胡萝卜,一叠剥去壳沾裹了面粉的虾,还有一碗黄澄澄的鸡蛋液。
料理台旁边,是一个打开了盖子的空便当盒。
佐助想起来了。根据鸣人的设定,“佐助”留在木叶的这几天,正是鸣人为经济发展规划案在火影楼忙得昏天黑地的时候,这些天,“佐助”在配合情报部破译卷轴的工作之余,会给鸣人送便当。
所以“我”刚刚在做什么?做饭?
佐助在料理台前愣神了数秒后,接受了这个设定,决定继续做饭。
毕竟,如果他现在直接冲去火影楼,在办公室一堆人面前跟鸣人谈现实,只会造成这个世界的混乱,对说服鸣人醒来没有任何帮助。
他的目标是尽快唤醒鸣人,但他首先要先融入这个世界,正常地接触到鸣人。
火影楼。
办公室内,七代目火影漩涡鸣人和他的同僚们一如既往地忙碌着工作,这时,一个修长的身影静静出现在敞开的门口,突兀的异响引来所有人的注目。
男人墨发白肤,容貌俊秀,身上一袭清冷披风,手上拎着一个便当盒,象征性地敲了敲门后,便在众人的目光中淡定地走了进来。
“佐助!”
不出所料,第一个反应就是七代目惊喜的呼声。见宇智波佐助出现,刚刚还拿着一叠报告书准备往鸣人桌上放的奈良鹿丸,脚下一转,回自己的桌子去了。
“我刚刚还想着派影分身去跟你说,今天不用送便当来,没想到你已经来了……”鸣人望着朝他走近的佐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这边马上就忙完了,可以回家吃饭的。”
佐助对上那双蔚蓝如海的眼睛,“那这个……”他迟疑了下,一时拿不准手上的便当该放该收。
“啊我现在就吃。都送来了,不能让你白跑一趟。”鸣人从他手上接过便当,微笑着道:“佐助,你要不在这等我会儿,我还有点事收个尾,等下我们一起回家。”
佐助没有异议,点了点头,在旁边一张椅子上落座。鸣人则一心二用,手熟练地打开便当盒,眼睛盯着桌上的规划案稿件。
鸣人在把第一口鸡蛋卷吃进嘴里的时候,愣了下,低头看了眼便当盒,然后转头对上了一只漆黑如墨的瞳眸。
“怎么了?”佐助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
“没什么。”鸣人毫无异常地和他对视,刚想到什么似的,“对了佐助,你吃过饭了吗?”
“没有。”佐助面色平静,“我回家再吃。”
“哦好,那我就不给你留了。”鸣人灿烂地笑起来,夹起了一只炸虾天妇罗。
他也不再盯着眼前的规划案报告了,低头专心地吃起饭来,只是吃得很慢,一口下去往往要嚼半天才咽进肚子里。
佐助是知道自己厨艺水平的。他这些年一直在外奔波,不具备正常做饭的条件,急着赶路的时候就用兵粮丸对付,不急的时候也顶多从河里捉条鱼烤一烤,撒点盐就算调味了。厨房灶台,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碰过了。
这次的便当,虾是炸老了,鸡蛋卷也煎得有点焦糊,腌渍胡萝卜条的盐错放成糖了,番茄淋的色拉酱多了,唯一没失误的就是木鱼饭团。
看着金发男人面色凝重,吃得又极慢,佐助也有些过意不去。
“味道很糟糕吧,不想吃就别勉强了。”
“没有啊,佐助做什么都很好吃的说!”
鸣人摇摇头,脸上露出了个灿烂爽朗、有些傻气的笑,筷子没停,一口接着一口。
他认认真真的,把便当盒里的东西吃得一干二净,最后连一粒米都没有剩下。
吃完饭,鸣人招来木叶丸,将已经确认无误的规划案终稿交给他印出正式版,而后又把鹿丸递过来的待审批的文件一一签字。
全程佐助都很耐心地等着,一直等到鸣人忙完,宣布给辛苦多日的大家放两天假,两个人才一起走上回家的路。
路上鸣人还拉着佐助,一起去商店街采购了些新鲜的番茄和肉蛋蔬菜,给面码买了件小狐狸的睡衣,又去成衣店里取了两套居家和服,实打实地把梦里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回到家,鸣人把商店街的战利品搁在茶几上,挑出那两套和服,拿起其中一套的外衫展开来看了看,递到佐助手里。
“佐助,这件是你的。”
鸣人说着又拿起另一套和服里的外衫,展开来往自己身上比了比。
佐助看着手里的衣服,一时愣了下神的功夫,鸣人已经解开身上的御神袍,脱去橘色外套,只留了件黑色网纱衣T恤,就套上了那件和服外衫。
“佐助,你看怎么样?我觉得我这件还行。”金发男人转了个身,让他前后都看得清楚。
佐助看到鸣人这件靛蓝色的和服外衫上,背后绣着漩涡纹,两侧袖口和左胸前是团扇纹,设计十分用心,显然是特意订做的式样。
“佐助,你也试试合不合适。要是大了或者小了我回头拿去改改。”
鸣人见他不动,自己走过来拿起他手上的衣服展开来,佐助就看清了自己这件和鸣人同款的外衫上,背后绣着团扇纹,两侧袖口和左胸前是漩涡纹。
佐助盯着衣服一时无言,这时一只手突然朝他的脖颈处探过来。
“……”佐助下意识往后一退,看着神情有些疑问的鸣人,默了一下,“我自己来。”
鸣人点点头,收回了手。
佐助抬起仅存的那只手,准备解开披风颈扣,但手伸到脖颈处,却又停住。
在金发男人目光灼灼的盯视中,这稀松平常的一个动作,似乎多了些不明的意味,佐助镇定地放下手,从鸣人手中抓起那件外衫,转身往卧室走,“我去里面换。”
佐助走进卧室后,蹙了蹙眉。他本来是打算一进门就跟鸣人摊牌的,结果鸣人进门后就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又强塞了这件衣服给他。
佐助看了看手里的那件外衫,犹豫了下,其实不该继续耽误时间了。
但……只是换件衣服而已,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这么一边想着,佐助解开披风,脱去蓝白短衬和黑衬衫,里面留了件无袖的深灰色背心,然后穿上了那件靛蓝色的和服外衫。
佐助很久没穿过这种需要系带的衣服了。他单手不便操作,正想着要不要用须佐加个手,卧室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佐助,换好了吗?”一个金色脑袋探进来,往佐助的方向看了眼,立即往里走,“我就猜你不好弄,我来帮你系吧。”
佐助很想说,不需要,我有须佐。但明明有人主动帮忙,再用须佐就显得有点死要面子了。他已经不是喜欢争强好胜的小孩子的年纪,这种情况下只能如同任何一个成熟的大人,沉默地等待对方施以援手。
此时外衫没有系住,松松垮垮的样子,鸣人走到近前,从佐助手上接过腰带,将他身前的衣襟整理好,就手环住他的腰身,把腰带送到他身后绑成结。
“佐助,我感觉你这次回来又瘦了点,是不是在外面都没有好好吃饭……”鸣人一边手在他身后忙着,一边正面看着他说话。
此刻两个人几乎是身贴着身,如果不是知道在绑腰带,倒像是他被鸣人环抱住了似的。
太近了,佐助想。
“你都不准我吃泡面,那你自己有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吗?”鸣人眯起那双摄人心魄的蓝色眼睛,视线牢牢地粘在他的脸上,似乎在观察他未被遮住的面容上的每一丝表情变化。
这一刻,佐助有一种想要仓皇逃离这种注目的感觉,几乎无法保持镇静。
太慢了,还没绑好吗?佐助想。
“应该让你背着我的,现在这样我也看不到,有点难弄啊……”鸣人皱了皱眉,手依旧在他身后,似乎是把系好的腰带拆开了,又重新绑。
“那我转过去。”佐助趁势转身,避开了那灼人心神的目光。
但很快佐助就发现,背对着鸣人的感受并没有多好,反而更糟了。他敏感地察觉到,他转身之后,鸣人又朝他靠近了些,说话时的气息轻轻喷吐在他的颈侧。
“佐助,你今天话好少,不怎么理我,也不怎么看我……你没事吧?”
金发男人的脑袋搁在他的肩颈处,整个身体都朝他依偎过来,已经超出了……佐助闭了闭眼睛,沉默片刻,“鸣人……”
“等下,佐助,就快要系好了……别急。”
他的话刚开口又被鸣人抢断。鸣人似乎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下一秒佐助就感到自己腰部紧了紧,但此后数秒,进度又停滞住。
“鸣人……”
“等等,佐助,真的马上就好。”
鸣人这次确实有了新的进展,佐助感受到背后的腰带,虽然缓慢,但切实的,一拉一抻,绑成了结。
“好了。”那微微低哑的声线,在佐助耳畔响起,“你转过来我看看。”
鸣人将自己从他肩颈处撤离,站直了身体。两个人的距离拉远后,佐助的眼神略有缓和,依言转过身给他看。
鸣人对着他细细打量了一番,真心实意地称赞道:“好看,很适合你。”
佐助上一次穿和服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面前没有镜子,但有一双比镜子更能还原真实本相的蓝色眼睛,不需要用写轮眼,他也能从那双蓝眸中看到自己清晰分明的倒影。
还有那双蓝眸中,毫不掩饰的,赞叹和惊艳的目光。
佐助有些招架不住地垂了眉眼,但几乎是本能的,内心漫起一层一层的欢喜,连带面容也柔和下来,微微弯起了唇角。
仿佛整个世界都静了静。等佐助察觉异样,再次抬眸时,发现鸣人正怔怔地盯着他。
佐助心想,再耽搁时间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鸣人,你应该已经……”
但他的话刚起了个头,鸣人瞬间回过神来,很突兀地上前一步。
“等等,佐助!这里好像不太正,我给你调整下。”
佐助还没反应过来,鸣人已将两手伸到他的背后,再次环住了他的腰。
“鸣人……”
“别说,先别说……佐助,再给我一点时间,一点点就好。”
金发男人嘴唇贴在他的耳畔,低低的,带着祈求恳切的语气,耳语一般说着。
那低不可闻的声音令佐助迟疑了下,没有立即把对方推开。
两个人维持着这种似搂非搂的姿势,佐助感觉鸣人的手在他背后动作着,刚开始似乎真的在给他调整腰带,但之后,仿佛终于按捺不住似的,两只手同时开始收力,慢慢的,一点一点,将他紧紧抱住。
这就太超过了,佐助冷静地想,我应该推开他,立刻,马上。
但他的心却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
砰,砰,砰,砰。
佐助的心跳越来越快,身体一动不动。
从很早以前,佐助就知道,鸣人的身体很温暖。
小时候鸣人总喜欢跟他勾肩搭背,佐助嘴上很嫌弃,却从未推开过他。
他那时靠仇恨活着,心太冷,连带着身体也冷。可鸣人不一样,明明孤苦伶仃,活得惨兮兮的,心却热,身体像一个小小的火炉,每次向他靠过来,总能给佐助带来一点温暖的慰藉。
佐助叛村出走以后,仍然对那点温暖念念不忘。以至于后来,与鸣人蛇窟再见,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冲下去拥抱他,想再去汲取一些温暖。可是,他又不能真的抱他,只好半揽着他,一边拔剑威慑他。
彼时的鸣人已经不是小火炉,而是个小太阳,只是那样手搭着他肩膀靠近他,就能闻到他颈侧热烈的阳光气味。佐助久违地又觉得心暖了起来,整个身体都暖洋洋的,因此那把剑,他拔得很慢,前所未有的慢。
后来,佐助又被更大的仇恨裹挟,心变得更冷。在那股冷意即将浸入骨髓的时候,鸣人像救星一样,又出现在他的眼前。
佐助不能再随心所欲地靠近他,他们已经站在彻底的对立面。可鸣人无视了他们之间的对立和距离,像一个光芒万丈的太阳,掷地有声的几句话,再一次温暖了佐助的心。
那时,佐助很想抱一抱鸣人,或者被鸣人抱一抱,那样他的身体也会更暖一些。不过,自然是奢求了。
再后来,佐助不再局限于狭隘的仇恨,眼界变大的同时,心也变得广阔,但还是冷,一种空旷的冷,指引他走向永恒的孤绝。
仍然是鸣人,强硬地将他从孤绝的道路上拉回来,用拳头对抗他的拳头,用心靠近他的心。
他们各自失去一臂,躺在深谷中倾心交谈,当鸣人说出“看着你痛苦的样子,我会觉得心痛”的那一刻,两颗心之间仿佛没有距离,佐助再一次感到温暖。所以,他认输了。
与其说是对鸣人理想的认同,不如说是对那点温暖的渴望。
可是,鸣人是普照万物的太阳,所有人都渴望着他的温暖,所有人都想靠近他。
而所有人都能靠近他,唯独佐助不能靠近他。
佐助非但不能靠近他,还要一步一步远离他。
佐助要游离于木叶之外,又要从属于木叶的管辖,只有这样,太阳才能实现他的梦想,才能更加光芒万丈。
佐助对此没有异议。只是远离了太阳,越来越远,心难免又开始变冷,身体也渐渐变冷。
当冷到极致,冷到实在受不住的时候,佐助会回到木叶,借着工作的事,见一见太阳,汲取一点温暖,保证自己还能继续活下去,这就足够了。
佐助没有贪求很多,也不允许自己贪求过多。太阳不是属于他的太阳,佐助有自己的决定和坚持,也有做人的原则和底线,他不会主动靠近已经属于别人的太阳。
可是,如果太阳主动靠近他呢?
佐助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的身体会如此温暖。
有多久,没有这样温暖过了……
鸣人这样紧紧地拥抱着他,还是他们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在梦境记忆里体会不到实感的遗憾,也在这一刻得到充分的弥补。
来自鸣人身上的热意和温度,正源源不断地传递到他的身上,让他的心也跟着温暖起来,累积的热度甚至开始发烫,烫得他心跳加速,神魂不安。
鸣人环抱住佐助整个身体,一头金发埋在佐助的颈窝里,在察觉到一道热烫的气息即将落在自己脖颈处的时候,终于,佐助伸出手,抵在鸣人胸前,坚定的,用力推开他。
“鸣人,过家家的游戏到此为止,我们谈谈正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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