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时之间

四载冬夏,如逝流水;长情短恨,云谲波诡。

白驹过隙,少女袅娜娉婷,少年轩然霞举。冢中枯骨或已壮志满腹,功成名遂也可似跌弹斑鸠。韶华匆匆,几许欢悦断肠零落成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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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内院皆已彰显春的复燃,衬得黄昏都不再有戚哀之色,满园盎然嫣红下隐浮着一味血腥之气,又很快被一阵娇语笑言稀释。

朱瞻基挥退身后的锦衣卫,脸色肃宁。

自汉王死去,他大患已除,心底的那把血刃也已掉转方向,朝向他曾经的那些心腹。

今虽天下安定,可为保江山永久稳固,他必须将最知他之人杀掉永绝后患!

悠悠走出假山,耳边的笑语又清晰了几分,眼前已是一片安然的惬意。

卢儿正陪着太子在“宫后苑”内玩耍,加之满园的宫女太监,如今正是热闹。

“陛下回来啦。”

“镇儿今日精神不错。”

卢儿来至他身旁,眉眼间的舒心之意还未散去:“春日微启,外头的景致难免令人贪恋,镇儿也不例外啊。”

他一把抱起太子,似是自语一般:“时节甚好,当趁此收拾寒冬的凌乱啦。”

卢儿正想着这话,突的听见一声稚语。

“姑姑……”

这一声令朱瞻基的脸色又柔和了些,看着太子手里握着珅儿送进宫的铃铛问:“珅儿多久没回宫啦,镇儿都想她啦。”

“的确有些日子啦,妾身听闻她近日常常身着男子装束跟随二弟四处游荡,几乎疯野的不像女儿家啦。”

她话里隐隐的责怪并未引起朱瞻基不悦,反而宽容道:“不会,你也说啦,她疯野之时是身着男衫的。”

这番解释令卢儿举扇失笑:“陛下不愧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兄长,连这番开脱之辞都能说出,依妾身看,珅儿性子里的古灵精怪倒像是陛下耳濡目染的。”

“有何不可?”

“像陛下一般豁达随性自然是好,可就怕她如今也学到二弟的脾性,这可不是太好之事,不如让她回宫来,也省得陛下时时挂念着。”

她的担忧朱瞻基听出来啦,却不甚在意,在他心里,珅儿永远都是那个乖怜意善的小妹。

“珅儿长大啦,就算回了宫,又能留住她几日呢。”

卢儿听出他的不舍,却也察觉了他的隐意,故作随意道:“妾身还以为陛下忘了此事呢。”

“珅儿的婚事朕怎会忘记。”

“不知这驸马人选陛下可有打算?”

朱瞻基看她眼中有着期待之色,低笑:“皇后该不会又想举荐岱鸿吧?”

卢儿妥协回笑:“陛下又非不知妾身这位弟弟暗思珅儿多少年啦,若肯同意珅儿下嫁,还用妾身举荐吗?”

朱瞻基笑着摇头,解释道:“其实也不为别的,只怪岱鸿太过顽皮啦,以珅儿的性子,驸马得是位性情稳重或是大才之人才好。”

卢儿听出几分意思:“莫非陛下已有人选?”

“哪里是我选的……不过恰巧此人也被朕看重了而已。”

卢儿觉得新奇:“竟有此事?珅儿这丫头,竟然一字也未向妾身这个姐姐说起过。”

“岱鸿对她如此执念,她怎好跟你说起此事。”

“这倒也是。”卢儿释怀一笑,又问:“即是如此,陛下怎么还不下旨赐婚呢?”

“不急,待明年,朕再召他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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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王府内,风摇翠竹,繁花千树竞相盛绽。

朱瞻墺手握书本站于廊下,他已不再是当年弱不禁风的少年,四载云风已将他雕画成了一位淑人君子。

他满面忧色将书背于身后,慢慢走向王谊:“兄长前几日总是郁郁忧思,今日……怎不见一分。”

“苦思多日,既是无解,何必还让那些苦闷时时困扰自己。”

这消沉之语令朱瞻墺更愁:“也许还未至兄长所想的地步,你这些年安稳行事,并无丝毫越矩之举,皇兄该不会对你有所疑虑。”

王谊沉默,这二年有些人似乎在暗中消失啦,他隐隐察觉到,一股血腥之味已朝自己而来。

“再安分之人,也敌不过一具死尸。”

朱瞻墺默然。

四年前他猜知了王谊的真实身份,对他更添了几分敬佩。一介书生能有胆识抛却性命之贵,忠心追随明主多年,他的才识早已不只为放浪心性而为,更是为忠君报国。

“兄长难道想不出一好的对策,总不能……任由皇兄处置。”

他眼中一片释然之色:“当年还是太过自负,以为自己不为权财所动,时刻都能清醒掌握一切,浑然未觉自己所做每一步都是走向那悬崖绝壁。我既为天子之臣,便要听令于君。”

朱瞻墺并不清楚他曾做过之事,他也从来不说,这除了是想保护自己,也证实了他的确做过许多说不得之事。

手中的书本已被揉卷的不成形,比起王谊的云淡风轻,他是万分焦灼当下的日暮穷途。

王谊悠然望向苍穹,青天白日下不知哪儿飘来一只风筝,那飘摇不定的孤影令他忽然想起一句诗:

愁尔一朝还到地,落在深泥谁复怜。

此时此景,这诗真是相配的凄哀。

索性不再去看那伤心之景,他正欲收回目光,却巧将那置身花潮里的倩影收入眼底。远处的一切宛若画卷般恬然艳秀,只因那画中的女子美的绝世嫣然。

他的暗愁好似被这一眼驱散的了无踪迹,只剩下一颗赏悦之心。

一旁的朱瞻墺发现了他的失神,不解的顺着那目光望去,却是温柔一笑。

他回过身来,却见王谊仍失神于那处,不由呆住啦,他可从未见过他如此痴迷的模样。

嫩黄薄纱长裙立于盛放的百花间,一头乌发尽数披在肩后,晶莹的头饰在灿烂的日头下不时变换着七色的光芒。窈窕之仪,粉妆玉砌之容无不显衬她的天姿国色。

王谊看着看着,渐情难自控:“南国佳人,桃李之貌……”

朱瞻墺听到这句赞赏,心里豁然明朗,嘴角渐渐露出意味颇深的笑意。

王谊终于回了神,稍一侧目便看见了朱瞻墺的笑意。

“墺儿在取笑我的失仪?”

朱瞻墺闻言立即收了两分笑意:“兄长切勿怪罪,我还是初次见你眼中有如此赏悦之色。”

他又望向那片花海,试探着问:“兄长真觉得那女子如此之美?”

王谊低眸一笑,也不瞒他:“确是倾国之容。”

这赞美之辞让朱瞻墺又确认了几分心中所测,看来他是真被迷住啦……

暗思片刻,他突然有了一种预想。

“可我看兄长眼中不仅是欣赏,更有几分迷恋之色啊。”

见他纠缠于此,王谊只好摇头:“你倒是观察细致。”

他并未否认让朱瞻墺大喜,直言问他:“兄长既如此喜欢,可有娶之为妻之念?”

如此突然的提议令王谊眉头一皱,但稍后就将这话一笑置之啦。

“你这思绪倒是行的快,我只贪恋一眼,你就替我想到娶妻之事啦。”

“这可不怪我念头快,我也是见兄长方才痴迷的模样才会有此一问。”

王谊轻叹:“我如今如此处境,谈及娶妻之事岂不荒唐?况且她能在你府上游走,定是哪个府上的小姐吧,还会与我做妾不成?”

他不自控的再次望着前边那处花海,心底已生出失落之感。

“那倘若兄长如今并无那些忧心之事,而她也只是一寻常人家的女儿,兄长又会作何抉择?”

他的询问令王谊有了疑惑:“墺儿对此事如此积极,可是嫌我近日太过苦闷?”

朱瞻墺失笑:“兄长莫问这些,先解我方才的疑虑便好。”

王谊却收敛了几分情愫:“不过一面之缘,她虽貌美,却不知性情如何,万一泼野难驯……此话还是莫提啦。”

他皱眉的模样不禁让朱瞻墺想起了昭爰,心中暗笑,看来他是怕了那样的女子啦。

“既是如此,我就将她叫来,兄长一看便知。”

他刚迈出一步,又转回身更正王谊:“兄长的猜测可不够准确,她不是哪家的小姐,而是一位公主。”

公主!

这两字莫名让王谊乱了心神,而朱瞻墺已经走到了回廊边,朝着远处的女子低喊。

“珅儿!”

这一声“珅儿”让王谊的意想得到了确切的证实,他心里除了稀诧,竟升起了隐隐的欣喜。

正仰望风筝舞迹的珅儿听到呼喊声后,轻移莲步向长廊走去。

她每走近一步,倾国之容就在王谊眼中清晰一分,那微睇绵藐果真是珅儿当年的模样……

“七哥。”

朱瞻墺牵起她伸来的手将她领至廊下,二人来至回廊的一角,仰头看着那快要飞离眼界的风筝。

“这声音已经听不真切,看来飞的已足够高远。”

珅儿望着那模糊的影儿,轻吟:“依稀似曲才堪听,又被移将别调中。”

“不错。”他收回视线看着珅儿红润的脸色:“难得你这几日兴致渐佳,还想起画只风筝来玩儿啦。”

“我也是昨日在宫外见到许多人在放风筝,才想起如今都是清明啦,一时兴致袭来,就翻了古书照着做了一个,没想到真的飞扬起来啦。”

朱瞻墺微笑,也知道王谊此时一定已经想起了关于珅儿的往事,便牵起她走向回廊深处。

“来,七哥这儿有一位旧识让你相见。”

珅儿不知:“旧识?”

朱瞻墺领着她转过回廊,王谊径直上前,凝望着那双美眸轻言:“公主可还记得王谊?”

突然出现的面孔带着几分陌生感,却让珅儿一分分变了脸色,那些久远的沉痛记忆也随着那双愈渐熟悉的眼眸袭向她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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