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台球厅重新营业后,客人确实比以前多了,三三两两的青年结伴光顾,关店的时间也越来越迟。大家都知道俞东林是陈绪的弟弟,开始叫他二老板,后面混熟了又叫回林子,反正叫他哪个他都答应。

陈绪彻底成了米川的运毒工具,不分昼夜地跑行程,米老大有了他,就像得了左膀右臂,灰色地带的钱源源不断,这番动静连霍爷都开始忌惮起来,这是树大招风的道理,不过米老大浑不在意,行事不见低调。

陈绪只听米老大的命令,他让做什么,他便做什么。俞东林不知道他哪天回来,又何时离开,就晚上去他家等他,小金鱼安静地游弋,在透明的玻璃缸里异常漂亮,鳞片亮亮的。一人一鱼守着彼此,等不到陈绪时就在那张单人床上睡到早上,屋里的家具年代久了,空气里有年深岁久的气息,那张床上也不例外,他试图从中闻出陈绪的味道,但一无所获。

有次他等到了陈绪,深夜十二点时有人推门,俞东林一骨碌从床上跳起,是陈绪,他裹挟着冷风进屋,眼底青黑,好像几天没睡了,显然困倦至极。“你怎么在?”

“哦,”他慢半拍地回:“我来喂小鱼,怕它饿着。”

“既然你回来了,我还是走吧。”

他脚步磨蹭,走到门口被身后的那道声音叫住:“去给我倒杯水,渴了。”

俞东林暗自窃喜,去厨房倒了杯热水,等出来时他已经上了床,喝完水立马躺倒,他闭着眼说:“太晚了,外面不安全,就在这里睡吧。”

“陈哥,”他蹲下身,突然叫他:“我听他们说你做的事犯法,能不能不做呢?”

话出口才觉得不妥,“我的意思是,能休息两天吗?”

“台球厅的生意很好,已经赚了很多钱了,就算你不做那些,也不愁吃穿啊,你好像瘦了。”

陈绪不想睁眼,这小子不懂的太多,台球厅能营业都是因为米川。改变现状有两个办法,但都不切实际。说实话从他回来溪县开始,就已经预想到了现在的情况。

见他还是不说话,俞东林轻声说:“哥,我担心你。”

陈绪翻身侧躺,留出位置,他虽然困到太阳穴酸疼,但莫名睡不着,“我知道。”

他说:“上来睡,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俞东林就不吭声了,熄了灯,上床后才发觉自己的心跳得很厉害,床很小,他随便一动就能碰到陈绪的身体,黑暗里的感官被放大,陈绪准确无误地按住少年细瘦的手腕,“别乱动,小心我踢你。”

陈绪的手一直没放开,不知为何他开始运毒后开始失眠,空留一副躯壳麻木生活,偶尔他会想起自己也还年轻,才二十岁,往往这种时候都会联想到俞东林,他说自己十七岁,那他比他大三岁,好像俞东林是他的标尺,变得比他想象中要重要。

那一晚,陈绪睡得很沉,早上醒来后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还细心地放了早饭。

-

茯苓成了台球厅的常客。

后来俞东林明白了那晚周新话里的意思,起初他不愿相信,茯苓自己提起她的遭遇,笑容苦涩,“是真的,你一定很看不起我。”

“不,完全没有,”他把水放在她面前,语气认真:“都会好起来的,到时候你就能离开那里了。”

“没有那么容易,这其中总是很复杂。”

她含混地说,俞东林也不好问细节,只能说一些安慰的话。那段时间她常常来找他,坐在那里也不回应混混们的调戏,目光追随着俞东林的身影。周新看出了端倪,趁她不在时问俞东林什么情况。

“我们是朋友,她好像有很多心事,不过我帮不上她。”他如实说。

周新摇摇他的肩膀:“你别被她骗了,你清醒一点,她没你想的那么单纯,别多管闲事好吗?”

他迟疑地点头:“嗯,我明白。”

“你要是想搞对象,就找个好女孩,改天我介绍几个给你。”

他没吭声,周新准备走开,他又叫住他:“周新,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你……身边有人喜欢男的吗?”

周新眯起眼睛,向四周看了一圈,话虽然说得不明白,但他立马懂了俞东林的意思。

“你疯了,”他警告他,“你喜欢男人可是变态,会被打的。”

“我没说是我……”

周新一脸了然,神情很严肃,“这事可千万不能和别人说,被发现就完了。”

周新想起了远方的表叔,他就是同性恋,被父母知道后送去了精神病院,用电击疗法治病,被摧残得不成人样了。周新觉得这不是病,这是天性,干嘛要干涉人家喜欢的权利呢。

“对了,你哥知道吗?”

俞东林顿住,摇头:“应该不知道。”

周新替他捏把汗,要是陈绪知道了,林子会被打折一条腿吧。

……

月底的时候,陈绪放了几天假,俞东林事先不知道,那天晚上恰好去银河舞厅找茯苓。周新不在,是他自己去的。

陈绪以为这小子在家里等他,结果灯是暗的,又去台球厅找人,也不见俞东林。出来后再街上碰到个熟面孔,那人热络地打招呼,他随口问他弟去哪儿了。那人正好不多时从舞厅出来,就向前一指说:“二老板在舞厅呢,我刚还看见他了。”

进了门,他穿过众多跳舞的年轻男女,逡巡着每一个角落,最后看到了要找的人。俞东林坐在那里,正在给旁边的女孩主动倒酒,灯光影绰,但还是能看到俞东林嘴角浅浅的笑意,毫无防备的,舒心的笑。

陈绪走过去,俞东林丝毫没有察觉,直到感受到有一只手摸上了他的侧边脖颈,他猛然哆嗦了一下,扭头去看,陈绪穿着黑衣黑裤,正盯着他,把他看得发毛,酒醒了大半。

“谁让你来这里的?”

“你回来了?”

陈绪抬起眼皮,看了茯苓一眼,显然认识她,但并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我都不喝酒,你学会喝酒了。”

俞东林哑口无言,茯苓急忙给他解围:“对不起啊,陈哥,是我找他来的,他没有喝多少……”

“你们怎么认识的?”他抛出问题,堵住了她的话。

“在街上认识的,”俞东林看出他情绪不对,拉住他的胳膊起身,“既然你回来了,肯定是来找我的吧,咱们走吧。”

陈绪任由他拉着自己出了舞厅,自始至终没说话,走到台球厅楼下了,俞东林说:“我上去睡了,你好好休息。”

辛苦找了他半天,就得了这么一句话,陈绪的眼神暗了暗,大步流星上了楼梯。俞东林认命般跟着他上楼,刚进门就被一股力量猛然袭击,陈绪揪住领口把他抵在了墙边,肩胛骨被撞,疼得他倒抽一口气。

“没什么想说的?”陈绪眉眼冷淡。

“有,”俞东林感觉喉咙有些紧,“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为什么生气呢?”

陈绪没回答,他继续开口:“因为我去舞厅,还是茯苓。她很孤独,没什么朋友,我们也才认识。”

“你觉得她可怜?听听她的那些往事就心疼了?”他们离得很近,但他们之间有剑拔弩张的气氛,俞东林没感到丝毫的温情和暧昧。

陈绪知道茯苓,心思活络,她花的钱恐怕俞东林听都没听过:“你喜欢她。”

俞东林的语气平静,他垂下眼:“不是,我们只是朋友。”

他想起上次茯苓开玩笑地说等她退出这个行业,她能不能找他搭伙过日子,他当时说不行,他有和他过日子的人选。

陈绪慢慢松开他,“以后离她远点。”

他抽出根烟,熟练地点燃,背靠在墙上,烟雾泛着雾蓝色,遮住了他的眼睛。俞东林摸索到他腰侧的开关,姿势在外人看来亲昵,灯亮起的瞬间时他们好像在拥抱,陈绪没推开他,俞东林也不想动。

陈绪敛眉看着这少年呆呆的模样,突然上手抬了抬他的下巴,似乎在仔细辨认。

在四下寂静的时刻,他平淡地问:“为什么亲我?”

俞东林的心一惊,下意识想退开,但陈绪比他快,锢住他的腰令他动弹不得,他没想到陈绪知道那件事,本想胡乱说是冲动,可又想横下心。“陈绪,我想我喜欢你。”

陈绪说:“你懂什么是喜欢吗?”

“我懂,对你的感觉就是。”

陈绪看上去并没生气,也不厌恶,可就是这种表情反而更令俞东林害怕。他略微向前倾身,把这个少年抱在怀里,他抚摸他脆弱的脖颈,像在对待一只小动物,他的嘴唇就在耳边,热气喷洒,少年的身上忍不住开始发麻。

“好了,以后别再提这件事,这次就原谅你。”

俞东林就知道,他咬住嘴唇,不敢不答应,闷闷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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