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空山

回峰后难得清闲,罗重衣本想找孙堇青闲散玩几日,谁料山下附属的宗门出了些问题,拓跋卿前往解决,孙堇青不出意外地一同前去。

“你看,她们又丢下我。”罗重衣朝姜浮玉抱怨。

“是我不让她们带你去。”常兑现身,没好气瞪她两眼,“胆子见长,去驭曦宗耀武扬威,打伤他们十几人。”

“他们技不如人。”罗重衣争辩道:“我出手搭救在先,那人反而偷了我的剑,我难道不该追吗?”

“你大可以上驭曦宗,通报自己的身份,与宗门长老讲清始末,她们自会还你个公道。结果你呢,打上驭曦宗,也算是名扬五州了。”

“师傅,我没想打,是他们拦着我不让我下擂台,何况我自认言语举止有度,并未冒犯他们。”

“怎么说都是你有理,到底是年轻。”常兑不再说教这个徒儿,罗重衣长在宗门,受尽关怀宠爱,不曾接触宗门往来世故,不曾见过人心险恶,心中只有嫉恶。

或许正因如此,她于剑道上进益飞快。常兑扔出一本古书,“自个学去,若有疑惑再来问我。”

“高阶剑阵?”罗重衣翻开扫一眼,“大师姐早学会了,师傅终于舍得传授给我了。”

常兑敲她的头,“无许比你早入门一百多年,这话你也说得出口。”

“哎哟。”罗重衣抱头,“听说大师姐又闭关了。”

“你可知你的大师姐自丹水城回来的一路上用剑阵施雨,她抵达主峰时,灵力亏损,身体已不堪重负。虽说旱灾不会因这场雨扭转,但于百姓,这是救命甘霖,亦是希望。”

原来不止丹水城落了一场雨。罗重衣深受触动,喃喃:“这便是无情道么。”

于己无情,于众生有情。

扪心自问,她决计做不到如此忘我地步。

常兑叹了叹气,“这几年水灾旱灾不断,天灾唯有天来救,人力渺小,莫能相抗。祈求这些时日能多几场降雨,庄稼好成活。”

临走前,她又道:“对了,剑阵你与浮玉一同练习,她是剑灵,对你领悟有所助益。”

“听到没。”罗重衣晃了晃剑,“出来陪我。”

姜浮玉有意躲着这几位长老,她们道行不浅,万一被她们看出端倪,她解释不清楚。

罗重衣召,她才现身,“剑阵要求对剑了如指掌,人剑合一,修为越高,剑阵越广,威力越大。”

“宗门只有四位长老和大师姐习得,下一个定然是我。”她迈出一步,抬手出剑,脸上洋溢骄傲。

姜浮玉摇摇头,人界若有留影珠,将这一幕记下来,冥王殿下看到说不定会灭口。

罗重衣飞上跳下,终于消停下来,坐下打坐调息,以她为中心,地面升起一柄柄剑,带着淡紫光晕,在她四周漂浮。

姜浮玉走入剑阵,提起参商,踮地踏上剑柄,剑一挥,群剑随之而动。

“若剑阵大成,以后岂不是你提剑战斗,我不需出手。”

曾几何时,罗重衣说过类似的话。姜浮玉将剑放下,“不成。”

“同你说笑,实战中进益最快,这次与旱魃交手,我悟到许多。”她接过参商,数十把剑飞出,翱翔天际,她招招手,它们飞回,消失不见。

剑阵要诀,静心,以自身剑意共鸣,召唤无形的剑。

罗重衣只看一遍,剑阵初具雏形。

折返的常兑见到这一幕,心中既喜悦又忧心。

喜她性格至纯,学有所成,忧她沉稳不足,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师傅,你又回来干什么?”

常兑神色严肃,走到她们身边,沉声道:“方才空山宗飞书,支援丹水城的娣子命牌碎裂,除伏蝉失踪外,一十五人皆亡于卢荡山。”

“什么!”罗重衣手上的剑险些没握稳,姜浮玉替她接住,问:“空山宗可有给出死因?”

“看似折颈致死,用法器查过,致命伤在脊背,一剑贯穿之。”

空山宗师妹,最小的刚及笄,最大的和她差不多,临别前还不忘将炼制好的丹药赠予她,天生良善,竟会遭此毒手。

罗重衣气愤道:“空山宗大半是医修,悬壶济世,与人为善,从不曾结怨,谁人如此丧心病狂!”

常兑拍了拍她的后背,语重心长,“重衣,与我去一趟空山宗。”

姜浮玉沉思不语,缓缓看向常兑,眼神问询中,她的猜想得到肯定。

罗重衣理智渐渐回笼,她看着她们复杂忧心的眼神,后知后觉,“她们怀疑与我有关?”

常兑点头,道:“致命伤为剑伤,亦是箭伤,与你修习的剑法一致。灵枢宗为剑宗,她们回宗门前,最后见到的人又是你,重衣。”

“师傅,我同你去。清者自清,此事定要调查清楚,让幕后凶手付出代价。”

没有其他证据前,罗重衣是最后的线索。

姜浮玉随她们同去,“伏蝉失踪,她才是关键。”

“我已传信堇青她们去卢荡山找寻线索,空山宗亦传信各地行医的娣子寻人。”

飞舟上,罗重衣没了往日活跃,她坐在船舷,手张开,空空捞住云,双眼茫然。

姜浮玉在她身边坐下,拿出药膏,“该上药了。”

罗重衣枕在她腿上,白净的后颈上攀爬一道弯曲的疤痕,触目惊心。

手上抹上药膏,轻轻涂匀,罗重衣闷声说:“浮玉,她们本打算连夜去下一座城池,是我邀请她们留下一晚。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动作顿了顿,又继续,姜浮玉道:“怎会?我们还不知凶手目的。若冲着她们来,早些离开也未必能躲过。”

“万一是她们意外碰到了些什么人,能早些返回,或许就不会遭到此一难。”

十五位宗门翘楚,受灵枢宗之托,长途跋涉抵达丹水城,驱散疫病,却在前往下一座城池时殒命,任谁听了都会扼腕叹息。

姜浮玉不知如何劝她,手下加重力气,她喊了声,“疼。”

“天色已晚,早些回舱歇息。”明日到了新雨山,恐怕更难入睡。

罗重衣不肯抬头,双手抱住她的腰,“不想进去打扰师傅。”

“这才几日,你与浮玉似乎比和堇青还要亲昵。”常兑在她们身后幽幽出声。

姜浮玉嘴角扬起不明显的弧度,她起身行礼,却被罗重衣绊住。

“她是我的剑灵,与我一体,与师姐自是有些不同。倒是师姐,日日与拓跋师姐在一处,也不见师傅管管,难保哪日拓跋师姐被说服,改投宗主门下。”

当初拓跋卿拜入灵枢宗,宗主莫离和长老常兑都对她青睐有加,为了争这一个徒儿没少暗中较劲,最后拓跋卿决定拜常兑为师,此事才平息。

“她心性坚定,我不担心。”罗重衣坐起,不满意地说:“师傅是在敲打我,说我心性不坚。”

“自然。”常兑挑眉,微微笑,“否则你怎会因空山宗娣子遇难一事揽责,并为此伤神烦忧?我教你反求诸己,不是用在这上面,你该思索的是谁杀的空山宗娣子,为何杀她们,倘若有证据与你有关,你该如何自证,而不是在此徒劳自伤。”

“只是…因果因我而起。”

常兑道:“因果因果,谁是因,谁是果?论起来,我建议宗主请她们前来,这错,该我来背。”

“师傅…”罗重衣哑然。

“重衣,世事无常,谁都算不尽天机。反躬自省是好事,但切记不要迷失。”

罗重衣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多谢师傅。”

即便如此,一夜不曾好眠,临近黎明,晨光熹微,罗重衣坐在船板上,靠着姜浮玉睡过去。

姜浮玉回忆起常兑提到的细节,空山宗娣子要去的是潼安城,与卢荡山不算顺路,相隔有一段距离,她们本不该出现在卢荡山。

卢荡山。难不成她们都死与旱魃有关?

一切猜测等到了空山宗,有其他线索,或许才可解开疑惑。

她仰头看向稀疏的星星,隐隐感觉,事情并没有想象的简单。

薄雾笼罩新雨山,春雨初霁,蒙蒙水雾中,往下望去,楼阁披缟素,山门挂白帆。

罗重衣垂下的手握紧,轻轻吐出一口气,自飞舟走下。

山门外站着一位神色肃穆的年轻女子,见她们靠近,上前迎接,“见过常长老,家师因师妹们的遭遇悲痛万分,忧思成疾,特令晚辈相迎。”

年轻时常兑和莫离到访新雨山,没想到再次来是以这种情形。她苦涩地扯了扯嘴角,“人之常情。在属地出了此等惨事,灵枢宗难辞其咎,进去罢。”

罗重衣紧随其后,暗暗观察四周,路上开辟了一块块药园,每走一段路才能看到娣子打理。

空山宗悬壶济世,修的是苍生道,入人间修炼,山上留守娣子不多,因此名为“空山”。

见她们来,药园里的娣子纷纷抬起头,视线落在她们身上,说不上友善。

姜浮玉看来又是另一番景象,新雨山坐落群山之中,是护山阵法的阵眼所在,这阵法不俗,有不属于人界的灵气布局。

她想起传闻,医仙张济未飞升前,曾是人界一宗之主,说不定她正巧出自空山宗,若是如此,指点宗门的护山阵法不为过。

眼前楼阁一共六座,依山而建,她们穿过小道,被引入最后面的高楼。

坐上首的老者敛着眉目,常兑进门,行晚辈礼,罗重衣和姜浮玉跟着做。

“卢荡山惨案,发生在灵枢宗属地,灵枢宗难辞其咎,特来向宗主请罪。”

老者没理会常兑,问道:“这便是你的爱徒,罗重衣?”

“正是,她与浮玉前两日从丹水城回来。”

她抬眼,眸光深深,“大闹驭曦宗的也是你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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