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江玄刚刚已经来过一次，但再来时还是会被那阴飕飕的诡异气氛吓到。
这工地的选址很是奇妙，不仅仅是野草横生的荒郊野岭，旁边还有个墓园。当初建造这楼房的时候，就莫名其妙死了好几个人，请了许多著名的风水先生瞧却也不见好，白白落得个废弃的结局。
不过依江玄看，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怨气不散的恶灵，不过是些调皮捣蛋的小鬼魂玩闹过头吓了人罢了。当初要是请他来看，事情肯定早就解决了。
没错，江玄也是个风水先生，准确来说是个道士，不过他与那些半吊子可不一样，江家祖上可个个是摆渡人，深得冥王大人厚爱。
托他爷爷的福，他很小的时候就有机会见到冥王大人，虽只有一个背影，但却让他至今难以忘怀。只可惜，不知道什么原因，江家这摆渡人的职位到他这一代的时候居然被冥界开除了，爷爷也不愿意告诉他原因，只知道与他那从未见过的父母有关。
真不知他那怨种父母干了什么惨绝人寰的坏事，害得他只能沦落为一个道士。
不过若是能将这灵魂消失案破获，江玄坚信善解人意，风度翩翩的冥王大人一定会赦免他父母的罪过，然后亲自任命他为新一代摆渡人。一想到这，江玄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迟谨看着莫名抽风的江玄，开始思考起“允许他跟来”这个决策的正确性，这个人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很靠谱。
二人缓缓走进废墟内部，周边围绕的灵压愈发强盛起来，就连江玄这个凡人都感受到了不对劲，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在他们头顶，久久不散。
“还可以吗？”迟谨问。
他现在的能力并不足以为江玄专门合成一个保护罩，但对方的脸色看起来很是凝重，让他有些担心。
“别小看我，我好歹是个道士，跟你这个普通人比起来那还是强了不少的。”江玄心里有些发虚，但嘴上却不服输，“但这地方有些诡异，我之前来过一次，那时并没有这么夸张的灵压。”
迟谨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江玄“能抓鬼”这理由只是为了能来凑热闹而随口编的，却没想到对方真有两把刷子。
“这地方有很多灵魂。”迟谨蹲下身，用手指挑了一点泥土捻了捻，然后将手指放在江玄面前，“发现了什么？”
江玄嫌弃的偏开头往后一躲：“发现你没有洁癖。”末了，他还好心地补上一句：“这地方经常有流浪狗出没，你还是别乱摸比较好。”
“……”他活该问这个问题。
“这是灵魂出没的痕迹，你细看这泥土上还有点蓝色荧光，那是灵魂被吞噬后留下的碎片。”
“这么神奇？”江玄眉头一挑凑近看了看，结果还真发现了混杂在泥土里的蓝色幽光，“怪好看的。”
迟谨指尖上涌了一点灵力，那一点泥土瞬间化为灰烬并燃烧出一点绿色的火焰。
“嗯？怎么又变绿了？”江玄伸手摸了摸那火焰，发现并不烫，他甚至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心悸，“这个东西很怪。”
“因为只有恶灵的灵魂碎片燃烧后才会是绿色。”
恶灵的怨气往往极大，力量相比于一般的魂灵也更强，对活人和其他灵魂往往具有很强烈的攻击意愿。
“居然是恶灵！”江玄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但他同时对迟谨的身份产生了好奇，“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迟谨却没回答江玄的疑问，他看向江玄，问：“你真的是道士？”
“那还能有假？如假包换。而且我偷偷告诉你，我江家祖上可是摆渡人。”
迟谨纠结片刻，终是没忍心吐槽。若是摆渡人个个都是这实力，那冥界可真是完了。
“怎么看你像是有话说的样子？”江玄看着欲言又止的迟谨，问。
“我想说你——”迟谨停顿片刻，字字诛心，“学艺不精。”
“……”
“唉。”迟谨不愿看江玄那悲怆又震惊的眼神，于是转过身背对着他，“我教你一招吧，对你兴许有用。”
他右手朝空中虚画了一个圆圈，又按住圆心手腕一扭，空中瞬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蓝色法阵，巨大的吸力差点让江玄站不住，但站在法阵中央的迟谨却纹丝不动，目光悲悯。
“这法阵可以让躲在暗处的普通魂灵现身，但不会对他们造成伤害，适用于没有怨气的魂灵。”
迟谨话未说完，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魂灵突然凭空出现，里里外外围了五个大圈，吓得江玄一哆嗦。
“都是被恶灵残留的力量吸引过来的，他们或许有各种原因不愿去冥界投胎，但普通的魂灵受不住人间如此多的生人气息，长久以往，他们的力量只会越来越弱，最后魂飞魄散。”迟谨立于中央，身姿挺拔，眼眸仁慈，让江玄一下子觉得自己像是成为了这人的子民。
“很抱歉把你们召集过来，但你们早已死亡，是时候该上路了。”迟谨施法欲将这些魂灵尽数送往冥界，却在镇压瞬间遭到了强烈的反噬，他心口一疼，口中不断溢出大量的鲜血，“为什么不愿意，为什么要反抗我？”
魂灵没有说话，空气中传来阵阵抽泣声。
江玄见状赶快跑到迟谨身边将人扶住：“喂！你没事吧？”
迟谨轻轻将江玄推开，他平静的语气下压抑着波涛汹涌般的怒意。江玄分明看见，那人的眼睛，全部变成了黑色。
“你们可以选择不投胎，但魂灵不允许滞留人间，此为规则，无人可以忤逆。尔等若执意如此，休要怪我不客气了。”
江玄第一次知道，迟谨生气起来这么可怕。就拿现在来说，他好像突然被转移到了一个极度空旷的场地，周边什么景物都没有，眼前只剩下大面积的，无边无际的黑。那些魂灵害怕得不断哆嗦着，但仍是不愿放弃，继续反抗。
眼看场上气氛越来越紧张，江玄终于站不住了，他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快步走到迟谨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要不，交给我试试？”
迟谨看了江玄一会儿，在对方接近恳求的目光中点了点头，撤去了力量。
江玄瞬间松了一口气，然后默默从怀里掏出了一个——
葫芦。
只是那葫芦与寻常的葫芦不同，那葫芦底部似乎装了个方方正正的东西，但迟谨实在看不出那是什么。
他就看着江玄把葫芦打开，然后朝魂灵们一放，说：“过来看看，能看见你们想见的人哦。”
刚开始魂灵们都畏畏缩缩不敢上前去，但随着江玄引诱的声音越来越大，终于有几个忍不住了跑了过去。
而就在此时，奇迹出现了——
原先不愿意去冥界投胎的灵魂突然哭泣起来，以一种拥抱的姿势自愿走进了葫芦里。
一个，两个，三个……
直到所有魂灵都排起队来，按顺序全部进了葫芦里，江玄才满意的将盖子扣上。
“搞定，诺，交给冥界吧。”江玄将葫芦递给迟谨，一脸骄傲。
迟谨接过葫芦疑惑不解：“为什么？”
“人不愿意投胎的原因无非两种，一是有未竟之事，二是有挂念之人。我这个葫芦融合了科技最前沿的全息投影技术和思维分析技术，可以将魂灵的执念提取出来并为他们打造一个完美的梦境，给予他们一个美好的结局。执念消失了，他们自然愿意投胎了。”江玄对于自己的高科技宝贝十分得意。
“执念，当真如此重要吗？重要到宁愿魂飞魄散也要坚持？”迟谨有些迷茫。
“每个人都有执念，大小不同罢了。比如我的执念，就是要当摆渡人，重振我江家荣光。”江玄眼中忽然迸发出惊人的光彩，“不过若是我死了，估计这个执念也不能支撑我一在人间一直徘徊。我要是死了，肯定要先去见冥王大人，然后再求他赐我个公职当当。喂，我说了那么多，你呢？”
“我……没有。”
“怎么可能？”江玄忽然将葫芦对准了迟谨，只是里面什么都没有显示，“居然真的没有？”
“不对，你很奇怪。”江玄凑近迟谨绕了个圈，细细观察，这才下了结论，“刚刚我就发现你很奇怪，其实你不是人吧？”
迟谨也没打算隐瞒：“嗯。”
“不是人也不像是魂。说，你到底有何目的？”江玄拿起葫芦佯装要把迟谨吸进去。
他知道迟谨很强，自己打不过，拿葫芦也只是装装架势罢了，但他很相信自己的判断——
迟谨不会伤他。
“调查灵魂失踪案。”
“冥界可不会允许这样一个特殊存在乱跑。”江玄眼睛眯出一个危险的弧度，“我怀疑你目的不纯。”
迟谨:“……”
“我看你也有点实力，只是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不如当我的契约者，刚好我也在查此案，我们合作如何？”
迟谨实力强大，刚好能弥补江玄能力方面的空缺。而且最重要的，若是对方真有异心，他也能快速察觉上报冥王。
他现在甚至怀疑，迟谨就是罪魁祸首，对方现在这副模样只不过是在扮猪吃老虎。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
迟谨得答应。
果然，迟谨在江玄期待的目光中，冷漠拒绝：“不行。”
“为什么！我能力虽然不及你，但我懂人心啊，你刚刚不就是因为这个才生气的吗？”江玄举起葫芦大喊，“而且我有科技的帮助！你懂不懂什么叫‘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迟谨看着那个所谓高科技葫芦，眼神突然凝固，他听不懂什么科技，什么生产力，但是他确实对这个东西非常好奇。
“我答应了，条件是你得教我。”迟谨指了指葫芦底部的小方块，直觉告诉他那是关键。
“你是说这些科学技术？好说好说。”江玄笑得春风得意，伸出手来，“以后就是搭档了。我叫江玄，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迟谨。”迟谨握上江玄主动伸出来的手。
迟谨？江玄忽然一愣。
为什么他觉得这个名字这么耳熟呢？莫非是错觉？
算了算了。江玄摇摇头，把怪异的感觉甩出脑海。
江玄将握住的手松开后一把勾住了迟谨的脖子，笑容灿烂：“走吧小谨，和爷回家。”
迟谨蹙起眉问：“不要叫我小谨，还有，我为什么要和你回家？”
江玄尴尬一笑，目光不安地四处游走：“就是说，嗯……结契这个法术……呃……”
“你不会是吗？”迟谨扶额苦笑。
“但我家里有书啊，我可以……现学。”江玄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语气也越来越虚。
迟谨瞥了一眼江玄，往前走去。
就在江玄以为对方反悔了的时候，迟谨淡漠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不是去你家吗？还不跟上。”
江玄本来沉底的心突然怦怦跳个不停，连声音都不自觉提高了几分：“谨哥！我来了！”
迟谨比他厉害那么多，叫句哥也没什么吧。
应该……没什么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