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试后，谈明嘉脑袋一热，本想再次跑趟新校区，但是想起陈往那张很虐的课表，估计过去也只能跟他一块吃个晚饭。

蹭课这种事，作为朋友来讲，听一次图新鲜可以，多了就很奇怪了。

谈明嘉深感自己情感的进度条已经在自己无法控制的情况下近乎拉满了，那种亲近**已经超出了他可以克制住的范围，但是陈往很显然对他并没有什么想法，对一个对自己没有想法的人表现得太过冒失明显不是什么好做法。

谈明嘉觉得最好还是温水煮青蛙，从朋友做起，循序渐进让陈往接受他，习惯他，甚至喜欢他。

他能感觉到陈往这个人不是那种很容易熟起来的人，对人的边界感还是比较重的。他俩看上去还挺熟完全是因为谈明嘉一套乱拳打死老师傅，陈往缺乏面对谈明嘉这种热情主动人的经验，在攻势下一步步撤开了点自己的防御。

当然，完全是对朋友的让步。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转换赛道，抛弃友情攻势，转而用爱情上猛烈追求的迫击炮去打，很容易招致对方架起铜墙铁壁的防御工事，难度骤增。

而且他俩还都是男的，谈明嘉对自己喜欢上个男生这种事接受良好，但陈往的态度他可摸不准，万一对方恐同呢？这就不好了。

所以谈明嘉也会有意识地控制一下自己的行为，不想让陈往察觉出自己心怀不轨，作为朋友谈明嘉有自信可以跟陈往处得很好，但是爱情这种东西就不是一个人能努力得来的了。

谈明嘉忍了几天，直到周五考完之前都没再往新校区跑。期间偶尔在微信上跟陈往聊两句。陈往这个人对人也不太热络，从不主动聊天，极少开话题，往往是谈明嘉问什么就答什么，谈明嘉也不好一直问来问去，显得在查户口一样。

不过现在期末考结束了！总有个正当理由过去了吧！

谈明嘉：【考完啦考完啦！放假了！晚上去找你吃饭！】

陈往：【这样太折腾了吧。】

谈明嘉：【我看你今天没有晚课，有什么安排吗？】

陈往：【要去兼职。】

谈明嘉：【什么兼职？】

陈往报了个学校附近奶茶店的名字。

谈明嘉知道这家店，也想起来上回自己就是从这家店出来碰见陈往并尾随了一路，想起来陈往换给他的那桶“做错”的水果茶，反应过来上次陈往应该是刚结束兼职从奶茶店出来，所以看起来才那么疲惫。

谈明嘉想跟他多待一会儿，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于是只说：【那你下课来食堂，你吃什么，我先帮你买了，免得排队。】

陈往：【不用。我今天去西二食堂，那边离校门口近。】

谈明嘉坚持道：【你吃什么？我帮你买，下课点儿全是人，你再排队又麻烦又浪费时间。我又不是请你吃饭，帮打个饭而已，至于吗？】

陈往：【我吃完饭就要去店里。】

谈明嘉：【你吃什么？】

对面正在输入了两分钟，谈明嘉站在校门口等打的车过来，就看着那行字闪烁，想看看对面能纠结多久。

陈往：【麻烦你了。】

陈往把自己要吃的发过来，后边紧跟着一个转账和卖萌说谢谢的表情包。

谈明嘉看着他的回复，心下叹息，回了个特别热情的OK表情。

谈明嘉坐在车上，看着窗外街景，离新校区越来越近，那颗平静的心也随着距离的拉近而逐渐躁动起来。

手机震了一下，谈明嘉回神，解锁手机看消息。

谈明聿：【考完试放假了？今天要不要回家来，我下班顺便去接你。】

谈明嘉思索片刻，回复道：【不用啦哥，我这两天跟朋友出去玩，先不回家。】

谈明聿回了个好，没再说什么。

到食堂后，谈明嘉在下课前还没那么多人的时候打了两份饭，又买了两杯饮料。

陈往来得很快，在大部队抵达前就到了，估计一下课就往这赶，要是按他的速度，确实不用谈明嘉他也不会排很久的队。

“谢谢。”陈往道过谢，开始吃饭。

陈往吃得很快，谈明嘉怀疑他都不嚼的吗。这次他没问，把饭吃干净把饮料喝完，对还剩一半的谈明嘉说：“我得去店里了，你……你慢慢吃，我可能没时间陪你了……抱歉。”

陈往有点歉疚地看向谈明嘉，点亮屏幕看了眼，只等谈明嘉回一句话就要走了。

谈明嘉：“……没事，本来也是我自己要来。你走吧，我还得吃一会儿。”

陈往背上包，端起盘子停滞了一下，明显想说什么，谈明嘉看着他，陈往只低着头不知道眼神聚焦在哪一点，最后什么都没说，端着盘子快步走了。

谈明嘉慢悠悠吃完饭，在手机上戳了会儿，把餐盘放到门口的回收处，沿路出了学校。

时间还不到六点，天光不显疲态，仍然是耀目的白光，谈明嘉散步似的走在路上，有时候手欠摸一把路边的四季青。

“8327好了吗？”谈明嘉进到店里问。店员把打包好的奶茶递给他，谈明嘉往操作台那边看了一眼，精准地从好几个忙碌的背影中找到了那个人。

谈明嘉不急走，走到店里另一边的座位区坐了，插管喝了口奶茶，眼神往那边扫，想看看陈往什么时候能发现自己。

店里生意挺好，店员全都忙碌着，前台摆了好几排做好待取的奶茶。谈明嘉的视线被墙遮挡了一部分，只在陈往把做好的饮品放进封口机的时候才能看见他。

谈明嘉看了会儿，把电脑掏出来放到桌子上，装出个学习的样子。

虽然考试结束了，但是其他科目的作业和小论文可是还有。

谈明嘉效率极低地写着作业，一小时写了二百字，奶茶里的冰化得差不多，杯壁上满是冷凝出的水，流到桌子上积了一圈。

谈明嘉心不在焉，退出文档，从网上下了个小游戏玩。

这游戏还挺有意思，谈明嘉玩着玩着还真玩进去了，等他从屏幕里回神，还是被陈往叫了一声。

“你怎么在这？”客流量少了很多，店员腾出个闲手来收拾座位区的垃圾，陈往正收着桌面上顾客扔下的包装袋和传单，忽然看到角落里对着电脑屏幕一脸认真的谈明嘉。

谈明嘉这才回神，笑着抬头看向他。

陈往意识到什么，问：“你在这坐多久了？”

谈明嘉打得有点口渴，拿起桌上的奶茶喝了口，看了眼时间，含糊地说：“九点了啊，快下班了吗？我吃完饭来的。”

谈明嘉放下杯子，沾了一手的水，左看右看，陈往快步走去前台拿了一沓纸巾回来，递给谈明嘉一张，顺手把桌上的水渍擦了，剩下的都放到了桌子上。

“你……你……”陈往拧眉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反正我考完了试也没事干，在这写会儿作业。”谈明嘉擦着手，笑眯眯地说，“等你下班了我们一起吃夜宵吧，这么忙，晚上吃的估计都消化完了吧。”

“你特意等我下班来的？”陈往皱眉更深了。

谈明嘉犹豫着说：“也不算是吧……我舍友们都要走了，没人陪我玩，我一个人也是无聊……不是只等你来的，我还写作业呢！”

谈明嘉让陈往看自己屏幕，陈往狐疑地走到谈明嘉旁边看向电脑，看到了满屏的植物大战僵尸。

陈往：“……”

谈明嘉切到文档界面，向陈往展示那写了不到五行的作业。

陈往：“……”

陈往眼神复杂地看向他，半晌问：“你还想喝点什么吗？”

谈明嘉想了想，说：“给我倒杯水吧，这玩意儿喝多了有点腻。”

陈往回去了片刻，不一会儿捧着杯温水回来了。

陈往说：“我们十点半下班，你先……你先自己玩。”

谈明嘉喝了口水，对着屏幕摩拳擦掌：“嗯，你去忙吧，我要把这游戏打通关。”

陈往神色复杂地走了。

十点半，陈往跟同事清理完，来到角落的桌子边领走谈明嘉。

“走了。”陈往在谈明嘉耳边打了个响指，叫他。

谈明嘉笑着看向他，收好东西跟陈往一起出门。

同事们用探究的眼神看向这位奇怪的客人，陈往抵着门，让谈明嘉先出去，然后跟同事们说了声走了就当告别。

陈往递给谈明嘉一杯喝的，说：“西瓜汁，纯的，没加糖。”

“员工福利啊。”谈明嘉接过来 。

“这西瓜还不错。今天剩的水果不多，哪天剩的多了还能榨杯混合水果汁，更好喝。”陈往带着谈明嘉往商业街里面走了走，然后走进一家明显打烊了的小店，里面的凳子都扣到了桌子上，有人正在里面拖地。

陈往提起最靠门那张桌子上的几个打包盒，冲里边喊了声：“叔，我拿走了啊！”

“哎，好！”里边有个人声回答。

陈往回身走到路上，对谈明嘉说：“走，找个地儿吃饭。”

“你什么时候买的。”谈明嘉伸手往塑料袋上贴了一下，烫的。

“打工多了跟这片都熟，提前说一声老板给做好，下班了来拿。要不然这个点可没人再给起灶做饭。”陈往说。

两个人进学校，走到操场边上找了个椅子坐。

陈往把盒子一一拆开，陡然飘出一股食物香气，勾出人夜里的馋虫。

“你能吃辣吗？”陈往问，“有一份酸辣粉一份拌米粉，你想吃哪个？”

“我都想吃。”谈明嘉真诚道，“这个好香。”

陈往把筷子掰开递给谈明嘉，说：“他家纸皮烧麦特别好吃，你趁热吃，凉了就差点了。”

谈明嘉十分自然地接受了陈往的照顾，端起米粉，接过筷子，夹了个烧麦放嘴里。

谈明嘉：“！这个真好吃！哇太香了！新开的吗？我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家？！”

陈往茫然道：“不是吧，我大一的时候就在了，好像开了挺久了。”

“……大学白上了。”谈明嘉怒而又塞了一个烧麦。

“你是不是不怎么往那边走。”陈往端着酸辣粉问。

“吃食堂比较多，”谈明嘉拌了拌米粉，挑了一筷子，“偶尔去找朋友吃饭，周末经常回家吃，对周边馆子的开发确实存在缺陷。”

谈明嘉话锋一转：“不过幸好有你，现在我知道了，也不算晚。”

陈往的嘴张张合合，最终端起塑料碗嗦了口粉。

陈往也许是没有很饿，也许是没有事儿催着所以不急，吃饭速度很难得的跟谈明嘉保持了一致。

谈明嘉的米粉吃到一半，问陈往：“酸辣粉能给我来一筷子吗？”

谈明嘉也是想开了，这便宜不占白不占，十分厚脸皮地施展自己暗戳戳的心思。

陈往低头看了眼，又看谈明嘉，说：“可以，但……”

谈明嘉已经把筷子伸了过去，还把米粉往前凑了凑：“你要不要尝尝这个，挺好吃的，来点？咱俩可以换换。”

陈往：“……换就别了，我尝尝就行。”

谈明嘉不知客气为何物地夹走一筷子酸辣粉，陈往则十分秀气婉约地夹了三根米粉尝。

十一点一到，操场陷入一片漆黑。两个人这顿饭吃到尾声，陈往要开手机手电筒，谈明嘉说：“别开了，招蚊子，适应一会儿就好了。”

陈往放下手机。

周遭一片夜色浓稠，唯有天上圆月散发着淡淡的光辉，操场上没有几个人在锻炼了，显得十分安静。

谈明嘉头回在这种环境下吃夜宵，觉得还挺有气氛的。

陈往买的东西刚刚好，两个人分着正好吃完。不过谈明嘉没有吃宵夜的习惯，这对他来说已经有点多了。

谈明嘉摸摸肚子，感叹道：“不能天天这么吃，这么吃下去一定会胖的。你平常有兼职的时候晚上都这么吃吗？”

陈往把盒子什么的收拾好，说：“今天你来我才买这么多，平常我就吃个饭团随便垫垫，我今天也吃多了。”

谈明嘉望着天际明月，说：“下次别买这么多了，不，下次我请你。”

陈往沉默片刻，随后把垃圾放到脚边，开口道：“没有下次了吧，难道你以后还要来等我下班吗，这是干什么？”

“我等你下班你不开心吗？”谈明嘉扭头问他。

“这不是我开不开心的问题吧，这、就……很奇怪啊，你为什么要浪费你的时间等我呢？”陈往说。

“浪费的是我的时间又不是你的，再说我也不觉得是浪费时间，我也没什么事做。”谈明嘉说，“你不反对就行。”

陈往拧眉道：“可是你这样我觉得有负担啊，我没有为你做任何事，你这样空耗着等我也是我不需要的，根本没必要这样。”

“我也没有要你回报什么，”谈明嘉摊手道，“我只是闲着无聊，你不要太在意我做了什么，我一没打扰你，二没要你为我负责，下次我还可以请你吃饭。”

“逗我很好玩？”半晌过去，陈往说出了这么句话。

“我没有逗你，”谈明嘉不由得严肃起来，认真地说，“我闲着也是闲着，想跟你多待一会儿怎么了吗，还是说看见我让你觉得很难受？那对不起可能确实是我的问题，打扰你不是我的本意，我以后不会随便再来找你了。”

谈明嘉起身要走，陈往拦了他一下，在暗夜中，陈往的瞳仁中映着一星月光，他看着谈明嘉说：“抱歉，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不值得你浪费这么多时间。”

“这怎么会是浪费时间，”谈明嘉笑着看向他，“你也不是不值得的人。”

陈往心里一跳，感觉有什么不对。

谈明嘉觉得自己说得有点漏了，忙找补了一句：“我……也经常等我发小吃饭，等他下课帮他打饭什么的，他遛狗我还跟着看呢，这怎么会是浪费时间呢你说？不是吧。”

陈往沉默了一会儿，今天晚上没什么风，即使是夜里也不太凉爽。他说：“你以后来的话提前告诉我，不要搞突然袭击了，起码告诉我，让我知道你来了，要不然等我自己发现的话，你都不知道已经坐在那多久了，这不太好，起码要让我知道。”

谈明嘉笑得更开心了，说：“好啊。”

“我看见你不难受，我挺……挺高兴看见你的。”陈往踌躇着说，“但我也确实，时间不多，我……”

“哎不说那个，”谈明嘉听到陈往看见他挺高兴已经开心得不得了了，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还好有夜色掩护，“我知道你课表，下周要复习了肯定更忙。”

“是啊，”陈往放松下来，开玩笑似的说，“期末周要惨了，祝我活着考完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