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府的大火一直烧到天亮,才被渐渐扑灭,不只是白家,旁边的人家也被波及,房屋有所损毁,但好在没出人命。
白家损失惨重,爆炸的中心是正院,白家家主连带着夫人都被直接炸死,废墟中还翻出许多已经烧黑的账册残页。
司檀捡起这些黢黑的残页碎片,眉头拧在一起,脸色阴沉的厉害,咬牙切齿的说道:“白家不仅给徐贤提供了□□,也在自己家里提前准备好了,一旦感觉事情败露,就点火自爆,顺带着把可以作为证据的账册也一并销毁。”
她手指用力一捻,残页立刻化成黑色的灰烬,落在被大火熏黑的地面上。
津祎禀报:“大人,白府剩下的家眷清点完毕,除去已经被炸死的白家家主和夫人,还少了白家排行第三的公子。”
白三作为证人,早就被司檀保护起来了,和沈玉君一起藏在知州府,由陆奇守着。
司檀让锦衣卫继续在废墟中搜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是被火药炸成碎块,她也要把白家家主的尸身找出来。
太阳初升,但凶险的一夜似乎并未结束。
正院几乎被炸成一片废墟,锦衣卫一遍清理废墟,一边从废墟中仔细辨认,捡出同样黢黑的尸块。
这是份苦差事,也是个仔细的活,但锦衣卫跟着司檀,干过许多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事,算得上是经验丰富,很快将残缺不全的尸块拼凑起来。
人体被烧焦后有种特殊的臭味,司檀忍着想吐的心情,上前仔细盯着。
两颗烧焦的人头已经都找出来了,仵作辨认,确定是一男一女,年龄也能对的上。
白家家主畏罪**,还连带着毁掉了账册,不过虽然没了白家的证据,但司檀并不着急,她想着,只要白三没事,她就还有人证,照样能治白家的罪。
司檀嘱咐锦衣卫,一定要把两具尸体都找出来,确认身份,自己带着津祎准备离开白府。
临走时,她看到白府剩余的家眷都被看管起来,无论男女老少,脸上都是惊魂未定的神情。
虽然白家家主和夫人是畏罪**,但白家活着的人看她的眼神又怕又恨,像是淬着毒。
即使白家家主是自杀,司檀连他的面都没见过,但也丝毫不影响白家上下都将恨意施加在她的身上。
司檀对这种恨意熟悉极了,她出手捉拿的官员太多了,抄过的官员府邸一只手都数不过来,那些家眷都恨透了她,恨不得杀了她,为他们的家人报仇。
她已经习惯了。
司檀翻身上马,挥动马鞭,头也不回的离开白府。
她策马疾驰,穿过繁华的闹市,南州城内刚刚苏醒的百姓还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南州城的天已经变了。
赶回安定侯府,一夜的厮杀仿佛就像一场梦,侯府的大门紧闭,还是如同往日一样的气派威严。
津祎叩门,守备军连忙将他们两人迎进去。
一同迎上来的还有陆奇,司檀皱眉,疑惑:“不是让你守着知州府吗?来这里做什么?”
陆奇陪着笑,说道:“大人,沈大人坚持要来,属下也没劝住……”
司檀挑眉往正院里一望,沈玉君正站在院里。
她嫌弃的瞥了陆奇一眼,随手把刀往他怀中一扔,没好气的说道:“你一个锦衣卫千户,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都拦不住?”
被称作“老头”的沈玉君刚好在喝茶,差点被呛到,咳嗽两声,主动帮陆奇说话:“司大人,是我自己一定要来的,不怪旁人。”
司檀叹气:“那你究竟有什么要紧事,一定要这么着急的跑来?”
沈玉君拉着司檀,往旁边没人的地方挪了两步,伸手指指院子里被看管起来的侯府家眷,小声问道:“司大人,打算如何处理这些人?”
司檀干脆的回答:“杀了。”
沈玉君眼神颤抖:“都杀了?”
“都杀了,包括奴仆。”
司檀的语气平静,好似只是在谈论早餐吃什么。
沈玉君焦急,也顾不上控制说话的音量了,直接说:“那可是几百条人命!成年男子按罪论处,可是那些女眷和孩子罪不至死啊!”
他指着人群,说道:“还有那些奴仆,更是无辜之人,安定侯作恶,难道也要连累他们丢了性命?”
沈玉君说话的声音太大,话传到侯府家眷的耳中,顿时一片绝望的哭喊之声。
母亲们痛哭着抱紧了自己的孩子,有人直接被吓得腿软,跌在地上,有的人不甘心,叫嚷着冤枉,辩解着自己对于徐贤的恶性丝毫不知情。
绝望的情绪在人群中迅速蔓延。
司檀皱眉,看了沈玉君一眼,转身走向人群,顺手从陆奇手中拿过自己的绣春刀。
利刃出鞘,刀身的暗纹中还留着干涸的血迹没有擦干净。
沈玉君想上前阻拦,却被津祎拦住。
司檀越过看守的守备军,提着刀站到侯府家眷前面,视线划过一张张面孔,最终烦躁的皱了皱眉头,喊道:“侯夫人苏氏在哪儿?”
人群一片骚动,一个穿着气派的中年妇人走出来,虽然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但还是勉强维持着镇定,开口:“安定侯府上下都已知罪,还望大人能按罪论处……”
若是按照大周律法,安定侯府成年男丁全部斩监候,女眷和孩子没为官奴,奴仆充公,另行分派。
侯夫人也早就知道司檀活阎王的名声,但她不过是想,活着总就还有希望,没为官奴也比丢了性命要好。
司檀问她:“夫人,您认识我吗?”
苏氏说:“你是忠信侯府世子。”
苏氏妄想着能攀攀关系,也许司檀能高抬贵手放他们一条生路,接着说:“安定侯府与忠信侯府也是世交,你周岁时我还给你绣过一顶虎头帽……”
司檀摆摆手,打断她的话:“夫人,这些话您和我说没用,我和安定侯府无冤无仇,想要赶尽杀绝的不是我。”
苏氏愣住,结结巴巴的说:“那,那是谁……”
司檀举起绣春刀,刀尖冲着天上,声音极轻的吐出两个字:“陛下。”
“陛下?”
苏氏还处于震惊之中,司檀已经手起刀落,动作利落的朝着她的脖颈间一划。
这一刀划得又准又快,鲜血瞬间喷涌而出,苏氏徒劳的想要捂住伤口,但手刚抬到一半就无力的垂了下来,整个人像个断了线的木偶般,歪着倒了下去。
苏氏的死引起一片惊呼,鲜血还在不断的涌出来,在地面上流成一滩,四周的人都避之不及的躲开。
司檀抬手抹了一把脸,苏氏的鲜血喷到她脸上,温热一片。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避免血溅到眼睛里,转头,将染了鲜血的刀扔给陆奇。
陆奇刚刚也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没接住绣春刀,又引起司檀嫌弃的瞥了他一眼。
陆奇结结巴巴的说:“大,大人,我……”
司檀没理他,转头一看,想和沈玉君说句话,刚开口:“沈大人……”
她话还没说完,沈玉君本来哆哆嗦嗦的身躯晃悠两下,竟然两眼一闭,直挺挺的往后一倒,晕过去了!
津祎眼疾手快的扶住沈玉君,掐着人中都没把他唤醒,无奈的说:“可能是见不得血腥,晕了。”
司檀顿感头疼,心烦意乱的摆摆手,让人赶紧把沈玉君扶过去坐着。
这时,刚才被吓住的侯府家眷也都反应过来了,更多的人被吓得连哭出声都不敢,只有世子从人群中挤出来,拉扯着苏氏的尸身,崩溃的冲着司檀大喊。
“你草菅人命,不得好死!我就算变成厉鬼也要来找你索命!”
司檀揉揉耳朵,冷笑着凑近了世子,含笑问道:“世子殿下,你刚说的这话,自己不觉得耳熟吗?”
世子一愣,不明白司檀是什么意思。
司檀接着说:“我刚到南州那天晚上,安定侯府内设宴,宴席过半,你发觉二弟徐苏白不在,便离席去寻他,我说的对不对?”
世子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司檀微笑着,说道:“你在花园的角落里找到了徐苏白,当时他在干什么,你知道吗?”
世子拼命回想:“我,我记不得……”
司檀冷笑:“他那时正在将一个侯府内的小厮活活打死!那个小厮生前也是说过同样的话!”
世子冷汗直流,他记不得那晚究竟发生什么了,就算记得,他也不会在意一个低贱奴仆的死活。
司檀说道:“世子殿下,你说我草菅人命,可你自己也干净不到哪里去,这其间的区别不过就是,我自己拿刀,直接杀人,你高高在上,间接取人性命。”
世子气极,什么都顾不上了,直接就想扑上去对司檀动手。
一旁的守备军把他拦下,按到在地。
司檀蹲下身,一双沾血的手狠狠掐住他的脖颈。
司檀一只手力气不够,两只手一起,像铁爪一般紧紧掐住世子的脖颈。
世子无法呼吸,脸色憋的青紫,眼球突出,怒目圆瞪的看着司檀。
司檀不怕这样的眼神,接着含笑说道:“世子殿下,你若是真到了地府,怕是有数不清的人要找你索命讨债!”
说完,司檀手上用力,直接扳着世子的头,狠狠往后一折。
“卡吧”
一声脆响过后,司檀慢慢起身,只留下世子以一个怪异的姿势,仰着头,等着眼睛,直直的望着天空,已经没了气息。
“看清楚了吗?”司檀环顾一圈周围的锦衣卫,从津祎手中接过手帕擦脸,吩咐道:“照着名册,一个人一个人的来,杀完之后再核对一遍尸身,一个都不能少。”
沈玉君好不容易醒过来,正好听到这句话,又是一阵腿软。
司檀主动看过来,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容:“沈大人,醒了?”
她脸上还沾着没干的血,沈玉君差点被她这个笑容吓得再次晕过去,哆哆嗦嗦的说:“司大人,赶尽杀绝损阴德……”
司檀把脸上的血擦了个七七八八,随手将手帕一扔,慢条斯理的说道:“沈大人没与人结过仇吧?恨意比爱意更长久,人心中一旦有了仇恨,就永远不会忘记,被仇恨驱使着,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说着,指指那群侯府家眷,说道:“我的确是想让更多的百姓能过上好日子,但这前提是我得先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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